和何望说好昨天要带去银湖还给他的桶,我并没有如约带去,但是他也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来找我要。
因为我昨天一放学,就跑去舒玥家里找她的奶奶了,清岭里头闲来无事就坐在岭中树下闲聊的老人有挺多,我们家门口的沈檀也算个好地方,时常有人会来坐一坐,和爷爷切磋棋艺,聊了很多,而其中在钓鱼方面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宋茵奶奶了。
听闻她年轻时候生的很端正,眉眼如画,肤白而又苗条,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是嘴巴从不饶人。
银湖本是无人过问的水池子,宋奶奶花了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清理了银湖丛生的杂草,而最多的是芦苇,人大抵是如此描述的:“她就带着几个箩筐,然后拿着一把镰刀和一把锄头,那苦活硬让她干出了像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芦苇花吹的纷纷扬扬,她就在里面穿梭,美的让我记到现在...”
“你若是夸了夸她,她一定会恶狠狠的瞪你一眼,然后骂骂咧咧的让你去干点正事。”
“银湖一开始因为没人管,那水虽然还算清澈,但是上面的水华可不少,她就那样一个人把那湖收整干净了,起初鱼也是不多的,半天看不到一个,不过后来硬是被她养出了一池子的鱼,只有她不想要的鱼,没有钓不上来的!”
银湖就此成为了这个女人的专属领地,大家伙不好意思白吃白喝那养的白胖的鱼,也把波光粼粼清澈的水,她做事的利落,流露的干练气质,满脸的汗水都看在了眼里。
还没到银湖,我在远处就看见了静坐着的宋奶奶了,不过是背影。她的头发黑白掺半,编了个辫子,也跟着她一起,静静的呆在那里。
我放慢了脚步,把手里刚买的鱼竿握的紧实了,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缓缓的迈着步子走到她身边。见我来,她竟是直接把竿收了回来,问:“竿带了吗?”
“带了。”我回答。
“喔...那你先坐下来吧。”
我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您为什么不继续钓?我好像已经很安静了。”
“那个啊,”她挥挥手里的竿,“可能继续钓也能上钩吧,但我又不是姜太公。鱼啊,精,你要能比它精,那钓鱼才有意思,”她抬头笑着看我,“你觉得安静,但是可能你的声响把鱼都吓一激灵。”
也是。我想。
“怎么忽然说想学钓鱼了?”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我却觉得自己被揪住了小辫子,“嗯...因为何望很喜欢?”
“就这个?”
“因为不找点事做见不到他嘛。”
“哼哼,”宋奶奶指指她身旁的凳子,“坐着吧。”我应声坐下来。
我像她那样把鱼饵钩上,然后抛进湖里,也像她那样纹丝不动,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哗——”水随着鱼被拉起,溅起,鱼鳞和水滴都在阳光下闪着光。鱼被宋奶奶娴熟的扔进桶里。我向宋奶奶眨了眨眼睛,她也对我莞尔一笑。
真希望何某可以学一学宋奶奶。
我依葫芦画瓢跟着宋奶奶钓鱼,时不时她帮我调整一下鱼竿,告知我鱼饵是大了还是小了,甚至可以看出我的鱼饵没钩好,位置不对,鱼咬了也钩不上来。
“你今天可把湖里的鱼都给喂饱了。”宋奶奶笑着说。我只好不吱声,然后好像全身没力了一样瘫在椅子上。
“你和何望是从小就认识吗?”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宋奶奶的问题就随着风飘过来,把快睡着的我吓得一激灵。
“啊……是的。”
“噢。我和她妈妈关系还挺好的,以前天天一块儿玩。我有个侄女,何望没回来之前就一直跟她在一个学校。我那侄女假期就会回来几天,特别喜欢我,所以闲着就给我写信,信里也提到过何望。”
“嗯……好有缘分。”我恍惚间听到一部分,然后迷迷糊糊的回应她。宋奶奶大概是看到我像只树懒一样,轻轻笑了笑,我眼皮实在是沉,也不想硬睁眼去确认自己的猜想。
“钓鱼很考验性子,何望是个坐的住的,你是个睡得香的……”
宋奶奶那特别的声音渐渐在我脑袋里变得越来越微弱,最后我就被梦给带走了。
“嗯……”我醒过来,而眼前的清岭已经被黑夜笼罩了。月光洒在眼前的万物之上,微弱的白光。远处是断断续续的房屋的灯火,还能听见些许的人声。
我在黑暗里找了找那个门前种一副沈檀的家,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太黑了,我没法找到它。
万物寂静,脑中回想起自己跟宋奶奶学了好久的钓鱼,那些日子的片段在我脑袋里翻篇,回想起自己放学和何望一起来钓鱼。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我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往四周望了望,却没有看见何望的身影。
之前和他在一起的画面也在我脑袋里放映着,一张一张。我反应了一会儿。
时间已经晚了,他大概已经先回去了。
我胸口很闷。毕竟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有些麻木了,拿起鱼竿,提起脚边的桶,桶很轻,里面一条鱼都没有,我只能听见水晃动发出的声音。
我松了桶,丢了鱼竿,它们砸在地上,发出响声,之后我眼眶里的泪水就不管不顾的流了下来,可我心里却直发愣。
“黎!沈!”
我听见那个特别的声音叫我,然后猛的觉得浑身颤了颤,感觉掉进了什么无底洞。
“……”我看见宋奶奶提着桶站在我面前,一副好笑又好气的样子。
她见我刚睡醒的茫然样子,踢了踢我的脚,还有点疼:“你到底是来学钓鱼的,还是来睡觉的?睡觉就算了,还一脸霉样。”
“……我现在是醒着,还是做梦?”我问。
“你怕是睡傻了。赶紧起来,太阳要落山了,再不回去你爷爷奶奶要担心了。这几条鱼你拿去。”
我接过,连声道谢,问:“我之后还可以找您吗?”
“……呵”,她朝我撅撅嘴,“来,可以!反正一个人无聊。”
“谢谢!我之后会好好钓鱼的!争取出师!”
“这种话还是别说了。打脸的时候不要害羞,。快别磨蹭了,回家去!”
“好的!”我不知怎么的,就弯下腰朝她鞠了一躬,她见我这个样子,笑我傻的,然后又招呼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