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凌晨4点一刻。我的身体如同一只放置于桌面上的器皿,毫无生机可言,窗外有犬吠,有人的脚步声,有东西掉落的声音
……
我将双手叠放整齐,置于腹部上方,试着用手心中的温度,去温暖自己发冷的小腹。想起母亲在儿时,用双手一寸一寸的抚触她的身体,将她摊平
我拿出手机。重新回顾一遍她发来的邮件:
阅:
收到你的信息,惊讶之余更多还是欢喜。原谅我,我唐突的回信。实在不知道应该从我哪一部分讲起。我可能迫切的想让你知道我的全部,但我的全部其实枯燥无聊。感谢并恳请你给我一些原谅,宽容我这些年的杳无音讯。
小阅,商陆已经是个大女孩,而且长得漂亮。允许我这样说,你知道的,在所有的母亲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可爱的。另外,我们在双木村栽种的那颗橙子树已经长得很大了,估计明年就能结出果子来。
我将会来一趟上海,带着商陆,我有太多的话相对你说。在这之前,有一些困惑我的部分,但我并不是要寻求什么解决办法,我只是想有个人能够倾诉。你是唯一我认为合适的人选。
阅,如果有可能。也来看看我吧,我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喜悦。我还有很多未能详尽的细节,需要与你当面诉诸。
2016年,6月
袁洁
昏暗的光线下,李阅已经无从得知,外界此时此刻出于什么时间。她似乎把自己幽闭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太久了。久到语言失常,脚步迟钝。因为疑心自己可能变成了哑巴,她想要从嗓子里发出一个音节,于是她将嘴巴张大,让声带慢慢的振动起来。很显然这很幼稚无聊,但她也管不了这些,她在为了证明而去证明
她躺回床上,然后关上手机。决定重新睡下,心里感到满足,她们彼此间建立的默契,是心意相通的。她们了解彼此得过往,所以懂得如何恰如其分的为彼此保留余地。她带着一些思考深入到梦境中,梦见袁洁童年与母亲的经历。只不过在那梦中,隔着一道屏障,她除了冷眼旁观,什么也做不了……
梦中的结尾处,她看到袁洁拿出一块刀片,面如死灰,不知道是哪里的勇气。她竟用这把刀片向自己的手腕处一道道的割去,毅然决绝,毫不犹豫。这样的决定,似乎是一早预谋打算好的,所以她的表情镇定四号没有透露出任何惧怕,就好像是胸有成竹。
李阅看到她淙淙的鲜血,像一团红色火焰从她身体里喷薄而出,又似血红色的浓雾将诡诘的将自己团团围住,她的呼气被鲜红色的液体淹没,抹去了脸面。
她开始大声呼叫,袁洁,袁洁,
……
恳求你,救救你自己
......
她的手心摸到一阵冰凉,能感觉到自己在哭泣,于是从梦中惊醒来的,但又好像是从没真正醒来过……
或许是在漫长的时间浮潜太久,就连四肢也不听使唤。她身体上正贴合着一件藏青色棉麻质地的长衫,拖至脚踝。静谧的夜空透着深蓝色的洁净感。她可以嗅到来自窗外败落的栀子花香,与泥土纠缠的咸腥味,此时每走一步,都让她陷入沮丧。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情绪,像个丧失意志,满目疮痍的女子,拿着一朵洁傲的花,慢慢走向湖中,等待时间让它香消玉殒。
她需要一点运动,重新呼唤起自己的四肢,于是她裸着脚,有些勉强的走出房间。她知道要将自己迅速找回才行。她的步伐不自觉而又急促起来,为了压制胸腔中泛起的焦躁。
像是一个正在落荒而逃的人,仿佛前有虎狼,后有追兵。她无意闯入山林中,不断的向上攀爬。身心俱损,腹背受敌。衣裙不断沾染到植物和雨水,磨损的不成样子,脚底因为与硬物过分碰撞磨擦,染上的伤痕看起来苦不堪言,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停下来,分不清是幻觉还是梦中。
她任由自己在那似梦似幻中胡乱闯入着。她终于来到一颗玉兰树下,眼前追捕便四处散去消失不见。那在夜色中的白色玉兰晃人眼目,树影绰约,她一时萌动,便攀爬而上,身手极为轻便矫健。好像这个本领仿佛与生俱来,完全没有任何生疏。她从中摘下一多她认为最好看的,那肥厚的瓣朵,大快朵颐落与她鼓掌之间,之后,她纵身跃下,毫发无伤。
她将手中的玉兰花也护的周全,并未发生损坏,然后装置于一口透明的瓶里,灌上水,悉心养护。长久停驻在它面前,保持着温静的微笑,俨然像一个未落尘世的少女,悠然明净。
她对此很满意。她来到水槽边,清洗双脚。
设法剔除纹路间迂回沟壑中的泥渍。也不觉得沾染到这几处损伤,有什么坏处。她仔细的清理这些细小伤口,将双脚泡在盐水盆中,钻痛迭起。她默默地去感受,这是她觉得能召唤清醒的方式。
她总能够找到对应的办法,与自己调停和解,通过一些为人不惑的怪异方式。
当然,也会有疏漏的时候,在运用不得其法的时刻。她在利用这些疲惫占用身体,试图缓解一些懈怠和阻碍的发生,试图阻止心上一些可怖的生长。
以此确认自己的心意,保全一个美丽的开端。
正是她的一些故事帮助我重新建立一些生活的信心,疗愈了我一部分的创伤,我们最后一次分别,是在我来到上海工作后的两年,她带着女儿游玩。
在三月。距离那封邮件已有半年有余,她们决定在徐汇区,武康路的一家餐厅碰面。其实这也是一个临时的决定,因为恰巧在刷送朋友圈的时候,读取到她在上海的消息,她难以想象袁洁会变的有何种不同。脑中还总记挂着在双木村与她一起游戏的片段。突然想到这些,激动和紧张的情绪不时的在她心里头泛漾
那时以草草分别,结束的友谊,让彼此的印象被迫停留在最初给予对方的记忆。尽管时间对谁都不曾心慈手软,但好在它又是公正廉洁的。时间除了为你带来年老以外,却也将你的认知,涵养,经历,品德,教养,一同融汇在你的身体里,规范你的言谈举止的树立你的气质面貌,完整补缺着你。
久未见面的紧张感,还是让李阅久久兴奋的不安。她提前到来,找了一个有阳光的位置,让自己坐在阳光里。他发觉因她到来地上落有的阴影,发生光怪陆离的形状。
她开始对四处进行观察。比如来往有脚步缓慢人经过,他们脸上相似的表情……她感受这些细密的光景,给予她身心的能量,这种在儿时形成的感知能力,像火炬这般的引领着她。沉默独处的时刻,总让她让她感到精力充沛。因为感知能力所能涉及到的事物,也变的精妙起来。厅内,古典的管弦音乐地低鸣悠扬,只是单纯的被这家小店的古典复式外观所吸引,被室内的安静和舒适所牵引入内,生活的漫不经心起来,就更容易随心所欲一些
她的思绪迷茫,眼神稍显停滞。她将窗外的景致一一收录到心底,就像一个卖花女孩捧着一颗单纯美好的心,或者是一个在海滩上收集的贝壳的女孩。
绑在店门口的铜铃忽然响起,伴随着门推动的吱呀声,灌入一阵凉风
她来了,右手边牵着的女童玲珑剔透,天真可爱,她当然知道知道那是商陆。
此时的她不断的探知着周遭的环境,是否能够给予她想要的做出反应或行为一定的容许。李阅只是觉得此时此刻的袁洁就像涌进房内的一股清新气流,让她想到教室里中那枚挂在窗沿上的风铃,在风的作用力下发出清脆又安静的摇晃声。
她一眼就找到李阅,没有多费周折。商陆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李阅。她的眼眸里透着好奇还有润泽的光亮,是个充满灵气的女孩,但她认真严肃的模样,在某一瞬间总能让牵引出一些对照的想念,这个念头很特别。
李阅的目光中稍显恍惚和迟疑感,但是真实和自然的。袁洁将商陆安顿在餐桌前,略微不自然也很拘谨,她看向李阅,她们四目相对,相互打量。初次见面的孩童,天性有出于好奇和天真的疑惑。
她们之间涌动着一种不由分说的默契和温柔,在她们之间四散开来。后来,她们相视而笑,如同儿时看到双方脸上因为都沾染着泥巴的可爱的样子
商陆随声附和,露出天真的笑容。三个人像孩子般的聚餐,在温润的的空气中行进着,温柔的样子就像从未有过分别。
商陆很快便与李阅再次建立熟络。李阅从未想过,原来与孩童相处是这样轻易自然,她总在引领着李阅尝试或释放另一部分隐匿的情感部分,她也惊讶于与商陆在一起的某些时刻,竟然会产生开始想要用妥协去取悦某种事物的能力,即使把它看作是某种妥协,却让李阅甘之如饴。对这个世界开始卸下防备并温柔以待的时候,自己也被全世界温柔以待。
她开始承认憧憬生命会产生闪光点,孩子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形式存在。它们真正存在的某种意义的真实,在于不断的对照大人的言行举止,有着时时敦促你去规避和正视自己的力量,从而不断的获取爱与被爱的能力,原来可以这样轻而易举,没有人会觉得你表现出夸张可笑的姿态会有什么不妥,一切都是自然的流露,真实的反映。
没有像谈判事宜的中规中矩呈现的姿态。画面是和谐又轻松的,在老音乐磁带下晃动着的声音中,一切都在细微琐碎的相互交融中慢慢的升温和酝酿着,李阅将一只烤中翅放置在商陆的盘中,商陆看了一眼袁洁,得到默许,便畅快的开动,她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声音甜糯清脆,她看着她的眼睛,心生欢喜。
你说的对,商陆是个可爱的孩子,会不自觉地诱使你,发生忍不住的喜欢。
袁洁讪讪而笑说,她就是刚见面的时候会表现乖巧点,私底下可是倔强的
袁洁故作姿态,在商陆面前,将最后一句神秘隐蔽的告诉李阅
李阅看着眼下沉浸在食物享受中的商陆,想起了儿时和袁洁在田野里烤地瓜的场景,袁洁也是这般仔细投入的进食。
她恍惚又难以将视线转移。她说,袁洁,商陆是否像你更多一些
嗯,像我多一些的。她回答的时候稍显迟疑
你看她的样子,和当年我们烤地瓜的时候一摸一样。李阅漫不经心的说
时间好快,快的好像让我觉得是没有缘由的发生就变成这样的
袁洁偶尔会看看手机,或帮助商陆处理一些难以直接入口的食物。她的模样是褪去青涩后很服帖的成年女子形象,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就像是一块棉麻质地的布匹,散发愈久弥新的质感,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结束用餐后,她们去了人民广场,后来移步至南京步行街。商陆对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高涨的好奇心。这让李阅响起两年前刚到上海,也是这般的新奇,只不过她不擅长流露在表面。这样灯火通明,人潮涌动的夜晚,对于南京步行街来说,并不陌生,这里似乎从来不缺少热闹。大量的游客来自世界各地,每个人身体上散发着因为来自不同地域而特有的气质,你可以很快速又直观的根据口音或一些固有的动作神态,完全凭靠直觉,去分辨出人的隶属
这样的凭靠其实很片面,更多是异乡人的敏感作祟。
她们决定到外滩合影留念,看一看这座城市的地标,感受一下来自于黄浦江吹上来的风,带着游客松散的心情。商陆已经完全被眼中从未见过的景物所完全吸引,她身上固有的克制感,让她显得有些被动。
李阅观察到她的目光明显被街边冒着热气的食物所吸引,但是她只是匆匆一瞥,不像其他孩子散发至言行的必须得到。她眼中的淡泊,让人看不出来她的欲望,袁洁询问她,是否想要些什么,她总是摇头。
李阅的猜测没有办法得到证实。她偷偷的想起母亲,儿时也是这般询问,她也总喜爱强硬的拒绝,或者故意摆出拙劣的姿态掩饰自己的喜恶。因为过早懂的金钱和贫乏对于生活意义的孩子,懂的如何才能不给大人制造麻烦,这是一件带有痛楚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她只是突然觉得这些心思在会在她身边出现,觉得有些感同深受这样的小小触动,让她觉得有些难过,想要竭力满足商陆的冲动,她不容许一些天真在她眼皮底下自行被遏制。
夜里看不清黄浦江水的颜色,两艘巨轮在视线的左右两边不断逡巡着,随处可见的英式风格的建筑,在亮黄色的灯光下,透着张扬又骄傲的面容。江河的对岸,东方明珠塔闪耀着炫紫色的光亮,每一次直面或用目光沿着它的脊背一寸一寸抚触攀升的时候,都在你的心理产生一种剧烈的渺小感。
你只能用你的目光去将它收录,因为你知道这是它给与每个人最公平有和对等的馈赠,它无法私自的,属于任何人,这些运用人类智慧,通过美感的设计,以及高超的搭建技艺,堆砌而成的建筑,根据富有着年代感的意义和历史文明的积淀下的艺术品味。一面彰显了这个城市强势的智慧风貌,一面又透露着一些拒人千里的神秘与高级。
我将这种心理,归结于一种因为难以负荷从而产生的卑微,只有真正亲眼触摸过世界后,你的认知能力才会像走向真实这般,更近一步向你逼近或趋于极致。你足够幸运,这个城市给过你多元化的价值,如果这样的城市想要试图要摆布你,你是无力扭转,难以逃脱的
邮轮慵懒的鸣笛声下,商陆旋转着脚步。
袁洁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她们倚靠着栏杆,目光却锁定在商陆的身上
她问候商陆的父亲,大民。这个在双木村为她们烧烤,沉默寡言的男人。
她说。李阅,他确实是个可以倚靠和托付的男子,可是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爱情。李阅的瞳孔忽然变得很大,好像因为陷进一阵黑色的团雾中。但她继续保持镇定和继续听下去的姿态。
他与我彼此都很清楚,但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我仍然记得有一次。他说,我见到后山上有许多鸽子,窝里还有几颗鸽子蛋哩,我去捡几个给囡囡吃,好不
我说,不可,万一是人家饲养的呢
他说,万一是饲养的,我就向主人家讨些过来,或给点钱买些回来
他抓着脑袋,笑呵呵地说
那鸽子蛋,营养好,你和囡囡都应该吃些
他是个剃头师傅。我遇上他的时候,我就怀着孕,但他知道,却也不过问,这样很难得,也很打动我。可能当时他觉得,我一个这么小的女孩,怀着孕无依无靠,让他想起儿时的自己和母亲,在心里生对我生出许多怜悯,正是这样的不忍和挂念牵引着他去保护我,也在不知不觉演变成了许多的爱
他不抽烟,思想健康,待人温和,我思来想去,终于下了一个决心,把孩子生下来了。
商陆出生的日子发生在夏天,我出院的时候,看见墙角的商陆如此茂盛。
这不禁让我想起我的小时候,常常摘它来戏耍,摘下起它紫黑色的果实往同伴衣服上丢去。而后回到家中,手上,脸上,还有衣服上,蹭的全都是紫红色,却不觉得算得上一回事,只记得大家爽朗的笑声,是开心和快乐的见证,于是商陆的名字就跃然心头,那年我正好17岁,成了母亲。
那后悔吗?
没有。
李阅,我一直认为有些人,到来我们的身边,然后变成自己在意部分,这本身就克服了一些难关。因为我们做不到与这个世间的所有一切保持彻底洁净的连接,必然要经历情感的缧绁。
当然,我们在这个世上,还需要遇见很多很多的人,还要发生很多很多的事
但只要是能在他们身上找到能够启发自己的东西,便是足够和值得
人生是一场独自的修行,就像撑船,我们都要凭靠自身在摇摆不定的在水上掌握平稳的要领,然后自行停靠上岸。
不知道为什么,回忆过去总显得过于荒诞,却也免除不了总在怀念
我很怀念过去那段生活松垮的不成样子,还被单调和枯燥灌满的自己
尽管去荒废时间,不用去考虑未来和理想的日子,竟有这么多快乐
虽然我现在处于这样的一个境况,说起爱情未免有些不切实际。可真实就是,我们有着很好的协作关系,而且目标一致的共同经营着家庭。但是你要知道,没有爱情的婚姻,总是缺少点力量的支撑。
你此时此刻所有的遭遇,就像一个证据一样,引领着你思索到过去的事情
李阅低着头,时而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时而看看身旁别的事物,且不发一言,这是你的全部的故事了吗。
不,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再也没有人探知过我的事情,我仿佛成了一个消失的人。如果非要在我的生命力找一些出彩的地方,恐怕就是这些故事了。我的心仍然有所愧,可我不知道这是源于什么,很拧巴。
或者我只是想找个人来听听我的这些故事。
或者你觉得没有必要向我诉说,可我只是想通过你的表述,参与到那些我们后来很空白的友谊中。袁洁,你知道,我在表达能力上,并没有技巧,可是我带着真心实意的。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你需要我,你知道我都会给予你力量和帮助。按照我对你的了解还有判断,你需要一个释放口,来宣泄一些情绪,并应该获得朋友的安慰
你眼中一些隐晦的哀伤,在出卖着你。关于这点的好奇,我想我有权利获取到你的满足
你说的对。不过,不是哀伤。是妥协的无奈,还有不甘心。
我已经在完全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又很矛盾的萌生一些突破和改变的想法,这些东西有的时候在侵占我,你知道我渴望安定的生活,因为年少经历过太多的动荡。但那些经历并不会因为时过境迁就失去意义,相反,它一直跟随着我,是我的一部分。我说没有爱情的婚姻不具备支撑能力,可是通过一个好的婚姻上的协作能力,会给予你生活的基本保全
在安定上会更实际些
我没有任何渴求了,我只希望商陆能够在我的眼里安静美好的成长。
也希望你,可以获得我没有勇气争取,而妥协掉的爱情,不要留有遗憾
李阅。你值得拥有最好的。
一直忘了和你说一声谢谢,
我应该对你坦诚一个事实。关于商陆。我十七岁生下她的原因。
如果说,我对爱情里留有遗憾和抱怨,那么她是我在这场角逐中获得最好的战利品。她是因为我的爱情存在的。
李阅的眼光落在袁洁的睫毛上,她低着眉眼,静静的回忆着一些什么。
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需要说出来,这是我此次与你见面的目的。
因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会比你更适合,作为我的倾听者
李阅你的笔下或许可以多一个我,你可以写写我,我想在素材上收集上,对你会有一些好处的,她既而苦笑,似自嘲,又很无奈。
十六岁那年的冬天。
我遇见了一个男孩,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被他吸引。比如他从我身边走过去,扬起的微风,轻轻的晃荡着我额前的碎发。我记得他看人时的眼眸尖锐,很有攻击性,然后不太友善的从我身边的擦过,但我却没有因此感到反感。反而对他充满了好奇之心。
我见到他,常与其他男孩在校门前斗殴,以至于额前,嘴角,手臂,全是粉尘,褶皱破陋的衣物,沾染了血迹和污渍。但他的眉眼很好看,我经常暗暗的想,这样好看的男孩,怎么会这样顽劣,关于他的所有了解,后来全部来源于女孩之间的讨论和猜测。他的母亲死于车祸,父亲对他一度放纵,不管不顾。他的性情不稳。我总是默默暗自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我可以毫不避讳的说,他是我整个夏天的狂想,我的心被他完整的占据。这是无法说明任何原因的冲动。很多次,我见他都是一个人上学,有时一个人呆在楼道,一个人听着音乐趴或是在桌上在睡觉。
我甚至跟踪过他,在他放学的路上,透过树叶的缝隙,装模作样与他一同走入同一家便利店。其实有不少女孩喜欢他。我知道,但是没有人愿意主动靠近他。他身上透露出那种危险的成分,让人很难放下戒备心去主动靠近的
一个青春期的少年,愿意鼓起勇气,决心为某件事情义无反顾奋进努力的时刻,是为数不多的。它很有限。可勇敢是什么,勇敢是带着害怕,也要去做的一往无前。你知道,我的坚强实在有限,就算是接待生活给予我的磨难,也是迫于无奈逆来顺受的。我完全没有战胜它的勇气和决心。我只能去接受,并忍受,然后等待时间去将它淡化。我一直是个缺乏自主能,也没有很大野心的女孩,李阅,你知道吗?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为家庭主妇,平淡无奇的去打理生活的琐碎,不厌其烦的熨帖床单上所有的褶皱傍晚,看着丈夫下班归来享受晚餐,夜晚,看着孩子熟睡,这些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后来我想。如果这是我今后下半生会度过日子。那么,我为何不在这之前,任凭感情多一些摆布,多些自由和放纵?
所以我不需要得到他的感情回馈,只是为了实现我想要的快乐。
那是一段充满汽水味的年少时光。直到现在,我还是会偶尔想起,那个男孩回眸的姿态里,有过我深爱热切过的印记,我不需要他的情感,因为里面曾掺杂着的喜悦,就足够我细味半生,回忆起脸心跳,为之付出过努力的自己,回忆是甘愿,付出即是富足。我承认,那时候我的迷恋更多的还是出于一种自发性的幻觉,这就是我少年时候的爱情。我对此并不抱怨,我对它怀有过最深沉的热切。
有一种惺惺相惜看起来像顾影自怜,有一种坚强是落魄的委曲求全,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善良是心随所愿的成全。生活没有那么多骀荡浩劫,平淡无奇和庸碌无为也都不应该成为你羁绊不思进取的理由。做一个本真的自己,与旅途和风景上相处过,你就会知道安然无恙有时是最大的幸运。因为,心之所向,即会披靡?李阅看着袁洁安静的说着这样的一段。感觉在倾听一个诗人的自我告白。她不发一言,让此事此刻的风更显柔和,保持这份静谧的态度里多一些温存的持续。她继续说。没有人能够相安无事的度过一生,不是不应该期望,而是不应该一意孤行的信奉安宁即是唯一真理。生命在人潦倒的时候会显得多余复杂。
我希望不只有我这样严谨的思索过这样的问题,这会给自己和未来限定太多,招至许多局促和不安。我们应该很认真的享受自己,把自己当做眼前的食物用来认真对待,坚持并遵守属于日常的必要祷告和感恩仪式,心安理得的虔心享用。可这些情绪到来的时刻,却总让我觉得紧迫和压抑。岁月流逝和年老是每个人无论如何都会面临的事情,它让当下的事情深刻,显得复杂的太多。
是啊,生活中事事就是要建立在许多燥乏味周而复始的生活之上。通过许多的无关紧要事物的组成,要经历许多碰撞和摩擦,困难和险阻,褪去浮华后逐渐剥离出的真实。会很矛盾纠结于现实,又无法对一些幻觉,而形成的期待,对此做出坚决的抵制和抗衡。这种因自知产生的疑虑,抵制不去它的诱惑,亦免受不了它的纠缠,幻觉就像是生活里的另一门启发性的艺术。在生活皴裂般的干涸枯燥中,发挥着润滑,缓冲的效用。可以将它放在,你蜷缩而成的褶皱里,以自给自足的喂养方式供给它饱足够的安全。若是,始终想要保全它茕茕孑立的本真和可爱。就要尽量避免让它去和外界发生触碰。不要让它暴露于空气下,现身于人前,被毫无保留的供人参观和评判,只要不破坏它的私密性。
......
袁洁你说了太多的话,要是可以,请停一停。
她的眼睛里出现一下雾光,可很短暂,在她低头和抬头之间轻微的闪现了一下。后来她们安静的不发一言,期望着微风能穿过他们的衣物,敛去她们所有的疲惫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