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在晃晃荡荡的摆渡车里醒来,已是地下时中午十二点多了,车厢长椅说不上舒服,但和他之前的狗窝比,是天上地下。小狗还在他的腰窝子沉睡,不时踢踢腿动动耳朵,似乎在梦中受到了冒犯。
真是可爱的小玩意儿,夏天想到。
拥有一只宠物,在往昔人类生活中不能再常见了。但自从黑夜与白天没了泾渭,这个世界失去了阳光、清新的空气和干净的水,严重耗损的过滤器净化着水和空气,气密阀将那些看不见的射线、变异的怪物和地下人类唯一的避难所分割开来,人类甚至无法在不抢夺资源的情况下存活下来,更别提娱乐、宠物和平静了。
夏天把这小东西轻轻放到打着呼噜熟睡的卡子旁,扶着车门边把手站了起来。
刺鼻的煤油燃烧气味和地下隧道特有的腐臭味糅合参杂在密闭的车厢中,摆渡车前明晃晃的白炽灯将整个地下铁隧道照亮,一览无余。摇摇晃晃的车厢和车轮轧过铁路的刺耳声响告诉夏天,这只是个战时被淘汰了的柴油摆渡车——用来牵引和移动失去动力而抛锚的地铁车厢。
“你醒了,列兵。”大熊队长叼着卷烟,推开门,从车厢与摆渡车驾驶室的连接走廊走来,夏天注意到,队长抽的是荷花——战前常见,但现在需要50物品兑换券的名贵香烟。
“昨天的执勤不像你想象中那样轻松吧。”他拍了拍夏天的肩,“走,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哪有什么新鲜空气,车厢外的味道也不好闻。夏天与队长并肩站在车厢末尾的平台上。
”来,抽根烟,这可不是你在车站上看到的瘾君子手里那些毒蘑菇和叶子还有劣质烟草卷成的麻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香烟,老子当时从那些暴徒手里抢下来的,呸,妈的,那时我还损失了好几个兄弟。”
“暴徒?”夏天接过他手里点燃的香烟,装作老成大吸了一口,呛得面红耳赤但又不敢发作,只得把头转向另一边。
队长哈哈一笑,“看来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那些暴徒,民主教、共和教还有所谓的进步党,都是披着自由的面具,实际是无恶不作的极左分子。”
他没有拿过夏天递回的烟,而是又点起一根,吸的陶醉。“他们表面上对外宣传加入他们,成为他们的公民会获得一切自由与权力,可是真正看清他们面孔的人都知道,他们训练妇女和儿童使用武器来抢劫物资、劫持巡逻队员,依靠抢来的几个车站占山为王,不愿加入环线或者受PRCR的管理。听说,他们打着自由的旗号吸引游民加入,然后派他们去上面寻找物资。”
队长指了指头顶,又抬起手,亮了亮正燃烧着的香烟。“这就是他们用无数废土居民的生命换来值50票子的见证。”
夏天看着只剩手中的烟头,不禁有一丝厌恶。“为什么环线不动武把他们赶出去呢?”
“你以为PRCR没想过?那些暴徒用宗教和宣传员把自己的民众骗的团团转,他们都被洗脑了!其中一些暴徒是战前的外国人,他们拉拢了许多同族人,再加上他们有尸体堆出来的地上精良武器,环线政府试了几次,都没法攻入那些狂热分子的阵地。因此‘剿匪行动’就宣告失败了。”
队长攥紧了手,香烟余烬跌落在他的手上也浑然不知。说:“要我看,环线里也有些右翼官员腐朽不堪,那些贪生怕死的杂种,只愿固步自封,守着自己的一点可怜的利益。“
“昔有学步于邯郸者,曾未得其仿佛,又复失其故步,遂匍匐而归耳。”
夏天回头,八二端着枪倚着门框。
“几千年前,有个人,不愁吃不愁穿,但就觉得自己的走路姿势不好看,便去邯郸学习走路,但没有学会邯郸人走路的方式,反而忘记了自己的走路方式,最后没办法,只能趴在地上爬着回家了。”八二望着车外,说:“PRCR中的一些人妄图重现往日的荣光,照搬硬抄、抱残守缺却不思进取,我们的环线总有一天会被那些暴徒而毁掉。”
被灯束劈开的黑暗像迷雾一样在他们身后合拢在了一起。车辙声和风声打在布满管道的隧道环形间壁上,四散开来,接着又被甩在了身后,不甘心的回荡。
“我们现在要去哪,队长。”
“别多问列兵,听命令就行。”八二懒散的说。
“我们总得有个了解的权利。”
“我上周从武器博物馆站花了三块物品兑换券买了个午餐肉罐头。”队长回头向车厢里走去。
“可这和我们要去哪有什么关系?”夏天疑惑的亦步亦趋。
“我他妈意思是让你别多管闲事,列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