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冷战。然后噌地站起来,坐在她凳子那头的许二婶一下失去平衡摔了个屁墩。
她有些羞怒地爬起来,想说老幺两句,发现老幺脸色不对:“老幺?”
许四婶回头来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耳光!
“啪!”
尽管外面唱经锣鼓声已经不小,可是这声音在这种种混响中仍然格外响亮,听得全屋人牙都酸了。而且她的脸眼见着肿了,可见用力之大!紧接着,那打耳光的声音“啪啪啪”继续响起,每一声都是又重又响,那力度是半点都不含糊。
“老幺,老幺!”许二婶慌了神,忙去拉她的手想去制止,可哪拉得住:“老四,老四快过来帮忙!”
这一声喊,大伙儿都醒过来神来,纷纷过来帮手。
许老四心中一急,抢先几步从对面冲过来,伸手去拦许四婶打脸的右手,竟然都没能拦住,许二婶那手还在许四婶的胳膊上呢,被她带着一挥,差点就挥到许老四脸上,她自己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许老二慢了两步,紧跟其后,见状赶紧先扶住了许二婶,然后沉声说道:“老四,你抱住老幺。”
许老四闻言马上转身拦腰把许四婶抱紧了,许老二双手抓住了许四婶的右手,那手力量大的惊人,他双手抓着还觉得吃力,忙吼道:“都来帮忙,把人按住了!”
于是许老五、许三婶上前帮忙向外拉许四婶的手。其他人实在没地站,也全围在那里。
站在门外围观的吴家兄妹、苗苗和许漫他们才反应过来,也挤了进来。
苗苗站在许漫身后,手按在她肩上,探头去看:
只见许四婶站在中间,右手举着往自己脸的方向用力,那半张脸已经像发面馒头一样肿起,五个手指鲜艳绯红拓印在上面,看起来有点可笑。许老四从后边半抱着,前面许老二、许老五、许三婶都用力拉着那只右手。整个画面又怪异又混乱。
丁表舅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姑奶奶?”
大家打了个机灵。对呀,这情况明显不对呀!许四婶是跳咋些,可她又不傻,怎么会突然打自己耳光?再说了,这几个人都拉不住她,她一个瘦小女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这明显不对劲!
想想她前面说的那些话,明白了,这是老太太对四儿媳妇不满,上她身了!回头细细一思量,老太太的身体可还躺在大堂灵床上,这要是不能让老太太满意了……
大家伙儿脸都白了!特别是许老二,心里一惊,手上不由就松了劲。他一松劲,这本来只是勉强保持的平衡就被打破了,其他几个人根本没许四婶的力气大,这下全做了滚地葫芦,摔成一团。
这混乱里也不知道谁踢谁一脚,还是谁硌了谁的屁股,反正是哎哟哎呀声不断,上面的人半天都没爬起来,把压在最下面的许老四压得直翻白眼。旁边的人见状赶紧过来帮忙,一时间拉人的拉人,按住许四婶的按住许四婶。
这边混乱一片,那边大堂也是混乱一片。
只说许漫跟着唐妈走了之后,许霄和许霖两个在一起聊天。
虽然只是堂兄弟,可小时候一块长大,那关系比亲兄弟也不差什么。可随着许霄家条件越来越好,许霄吃穿住行上面就比堂弟许霖好很多,平日里也或多或少的照顾许霖。十来岁的许霖也好面子,怕有人说他总是蹭堂哥的东西,慢慢就疏远了许霄。等到都不读书了,各自外出打工,又不在一个城市,一年就过年那段时间见几面,这关系就真是大不同以前。
因此聊了没两句,就没了话题。许霄就借口说要去上方便方便,走出去透气。许霖呢,也站起身活动活动身体,然后一边躲在墙角抽烟,一边发呆。直到许霄回来,两人又站在一起抽了一支烟才回去灵前。
这一回来就发现:奶奶灵前的长明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两个年轻人一阵慌乱,许霖倒镇静些,安慰许霄道:“没事,再点上就行了。”说着拿出打火机凑上去。
他为啥这么镇静呢?原来,这盏长明灯前面已经熄灭过一次了。就是在许四婶把炒米拿回厢房,许老五要打她的时候,现场一片混乱,许老三一家也缩在一角看热闹,等着问题处理的差不多,许三婶回头一看,灯灭了。她就没吭声直接重新点燃了长明灯,这一幕正好被许霖看个正着。
所以,他倒比许霄镇静。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打火机凑上去还没接触到灯芯就灭了。他有点慌,安慰自己说是手抖了,再试一次。可连试了几次,都是无风自灭。许霄在旁边看得着急,不由低声说:“要不,我来?”
他长出一口气,顺势起身,把打火机递给了许霄。许霄蹲下身,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然后打燃了火机,看着火苗稳稳地接近灯芯,才要松一口气,火,灭了。
一连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都要暴躁了,旁边帮忙守夜的同宗叔伯看到了这边的动静,大喝一声:“你俩在干嘛!”他被唬得一跳,失手把长明灯打翻在地。
同宗叔伯一看,这还得了。立马出声叫道:“许老大,快出来,你家侄儿把长明灯给打翻了!”
两个年轻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哪儿,许霄还试图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这下两边一起闹起来,执事先生还是经得多,当机立断:“去找个先生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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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伯过来的时候,长明灯里的油已经重新装满。许四婶呢也被用白布包成了大棕子,几个人正按着她不让她动。
原来,执事先生一说要找个先生,吴家兄妹立马就想到了何伯。吴大舅就提议把何伯找来看看。何伯在附近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先生,唯一忧虑地是,何伯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轻易不肯出村子,何况这个时间点太晚,未必能把他请来。
吴大舅就自告奋勇地说他去请。唐妈有点不放心大哥一个人,就说陪同去请人。吴大舅想着唐妈跟何伯的交往更多些,她跟着去,把握更大点,而且离得并不远,就同意了。
唐妈唯一担心的是苗苗。可跟着去,外面已经过了子时,夜深人静地,危险性未必就比呆在这里低。至少这儿还有这么多壮年男丁,阳气旺盛,跟着去就他们俩人未必能护着她的周全,便拉着苗苗到旁边叮嘱又叮嘱,吩咐又吩咐。
苗苗知道唐妈的忧虑,也不顶嘴,任唐妈念叨:“行,知道了,我一定跟着漫漫姐,一步都不走开。”说完,她伸手挽上许漫的,紧靠着她,意思是:看,我从现在开始就一步不离的跟着。
许漫也安慰唐妈:“小姨,我会看着苗苗,你放心!”
说实话,这过去全是小路,高低不平不说,有些地方还特别窄小仅能单人通行。而且抄近路去吴家村,必需走那条独木桥过河,确实不安全。如果不是事关奶奶,想早点平息这场闹剧,她也不想大舅和小姨这么晚了还来回奔走。
唐妈临出门前还不安地看了看苗苗和许漫。苗苗心也大,还冲着唐妈挥挥手,完了又在胸口处拍了拍,唐妈想到苗苗还带着何伯给的护身符,稍稍放心了点,只是请人的路上不免时时催着吴大舅走快些,速去速回。
夏天的夜里本该蛙叫虫鸣,热闹非凡。可这一夜,除了头顶白晃晃地月亮,被风吹着树枝晃动时发出的细微声音,竟然没有其他的响动,好像一切都随着夜晚沉睡了。
等到了村里,远远看到何伯家的光,吴家兄妹不免心里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不少。
何伯家门口长年挂着两盏灯,白天没人注意是不是也亮着,但夜里这两盏灯一定是亮着的,而且只要进村就能远远望到。让人觉得奇怪地是:明明只是一盏普普通通的灯,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大,照亮的范围却远远大于合乎常理的范围。
等吴大舅敲门把何伯叫醒,如此这般把事情说了,唐妈也说这是自家英年早逝姐姐的婆家,现在自家还有两个孩子在,恳求何伯出面。
何伯也没有太多的推辞,就跟着过去了。进门先是对着灵床行了礼,然后就问了长明灯的事。
这时,许霖不敢再隐瞒,忙把长明灯在亥时熄灭过一次又被点燃,然后子时之后灯第二次熄灭却点不燃,接着又不小心把灯打翻、油漏了一地的事情说了一遍。何伯皱着眉听完这些事情,点点头,然后问道:“这灯油是谁加的?”
“我。”许霄连忙答道。旁边就有人跟何伯解释说是亡者的长孙。
何伯点点头,又问:“你这油哪来的?”
许霄一怔:“就是在家里的油桶里倒的。”难道这油有什么讲究?
“这油不纯,换了吧!暂时也不要点灯,”何伯吩咐道,随后问吴大舅:“被上身的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