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面容秀丽,不施加任何粉尘的的女人。乌黑的长发高高扎起,看起来无比的干练清爽。
她身边的男人,有着惊人的面貌,西装革履,不苟言笑,一双眼睛漆黑幽深,仿佛有万种柔情。
“这是现在的潮流吗?”景深忍不住发问,“运动衫配高跟鞋……”
“我觉得好看。”
意思就是你管不着!
“嗯。”
南之一直觉得聊天是门艺术,可到了他这里,就变成杀猪了。
两人一同走进一家服装店,暗色系的装修,加以白色灯光点缀,平添了神秘感。整个店铺有两百多平米,容身的地方很宽敞,也有足够的空间摆满琳琅满目的饰品。
服务员挂着微笑走上前来,用着官方的语气:“先生夫人,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吗?”
“是先生小姐。”
南之收回目光,沉声纠正。
“好的,小姐。”服务员礼貌更正,服务态度极好。
南之冲她笑了笑,表示并不碍事。
“请问两位要需要采购些什么?”她又问。
景深听到南之纠正时,有些愣,这会抿着唇,不说话了。
“运动鞋。”南之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径直走到一面放运动鞋的墙前,细细挑选。
“小姐,你看看这款,是今年的爆款,不少明星都有在穿。”
“这个是经典款,百搭……”
南之一目十行,最后给自己挑了一双,也给景深挑了一双,坐在椅子上准备试鞋,便见景深从服务员那接过了她选中那双鞋。
纤白细长的手指把塞在鞋子里的纸团抽出,调整了鞋带,稍稍松垮了一些,才递给南之。
“很适合。”
他毫不吝啬的夸,对上服务员的目光,“买了。”
南之站起来走了走,舒服很多,双足之间有一种被包裹的安全感,“你也换上。”说着,拿着刚刚给景深选的鞋子晃了晃。
男人不假思索地换上,忽然抬眸看了一眼南之,略有不快地说道:“有点小。”
小!?
她给服务员报数的时候还担心报大了,没想到还小了……
南之把自己的脚比过去,脚后跟对整齐了,一看鞋头,长度差了整整一截手指。
服务员好心道:“先生怎的也有一八五吧,很正常。”
“呵呵~”
南之尴尬的咳了两声。
他本意是想给南之挑几条夏天的裙子的,没想到在试鞋上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景深没想到南之会给自己挑鞋,也是难得的意外收获。
来到一家高级定制的服装店前,南之扫了一眼招牌“之南”,嘴角微微抽搐,这是巧合?
“老……”店长知道来者是景深,就想从收银台里走出来,见他眼神的示意,乖乖的叫来了另一位店员。
“小……小姐,您要看看春季新款裙子吗?”这店员方才在拿手机偷拍景深,突然被点名过来招呼,面红耳赤,害羞得很。
“要买什么?”南之是被他带过来的,自然是要问他买什么。
男人垂眸含笑,对上那店员的目光时,笑意微转,客气的说:“给这位女士挑选几条合适的裙子。”
“好……”店员有些羡慕地望着南之,末了又听见景深补了一句:“只要好看。”
他家南小姐,值得最好的。
南之不以为然,觉得家产迟早被他这么挥霍一空。
她去试衣服的期间,景深也没闲着,他穿梭在各排衣服架子中,貌似在挑选衣服。
店长看他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急忙又叫了另一个人上前去问。
“你好。”景深瞧见她,拿出了好几件衣服在看,锁着眉头又挂了回去。
看上了一件素色的长裙,拿起来,与此同时男人语音淡淡,温文尔雅的话语脱口而出:“这里没有男士女士款式颜色类似的衣服吗?”
“先生说的是情侣装?”
景深反应了几秒,“嗯”了声。
他……想和南之穿情侣装。
店员有点惋惜的说:“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店铺暂时不卖情侣装。”
景深锐利的眼睛蓦然就对上了店长,她时刻关注着自家老板的一举一动,见如此情况赶紧走了过来,让人代替去收银,“老板,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为什么没有情侣装?”
听完,店长不受控制的瞄了一眼衣帽间,想起刚刚那个女人……脑中灵光乍现,似乎有什么瞬间通透了,原来是这样啊。
她把头摇成拨浪鼓,解释道:“不是的老板,春季的情侣装正在赶制,需要的话,到时候会立马联系您。”
“不必了……”
有了,她也不一定会穿。
“针线活难学吗?”
景深最后看了眼手中的长裙,默默挂好,问的问题,令人措不及防的。
“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景深敛了敛眸子,默不作声,“次噶”一声,他看着那边穿着星空裙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的南之。
不知想了什么,忽地拿出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店长目瞪口呆的听这段话从这个地狱罗刹口中说出:“裴什,你去买一些针线送到景园。”
景深很早就听说洱城有些寨子,妻子结婚时穿的婚纱都是由丈夫亲手缝制的……
之前有好长一段时间没事干,喜欢望着窗外发呆,有一次偶然想起王姨给她孙女缝制毛衣,让他也萌生了试一试的想法。
也就是南之有一件粉嫩嫩的毛衣,是他亲手缝的。
“不要哭,我就是你的家人。”
他保护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普通孩子有的东西她也一样不会少,哪怕是爱。
所以南之才能这么阳光,全都是因为他。
现在想起,从今的点点滴滴好似白驹过缝,忽然而已。
挂断电话,打开手机相机,当景深举起来,准备拍照的时候,才发现五六年前的手机像素感人。
他第一次萌发了想要换手机的念头,尤其是和南之出门,一定要带一台好的手机。
不拍……他又不甘心。
就这样安静了几秒,店长也痴迷在南之的窈窕中时,她听见了一声冷冷地问候。
“好看吗?”接着是一声更冷的命令。“手机拿来。”
他不客气地抢过店长的手机,看着摄像头里那个能清晰看出轮廓的人儿,弯了弯嘴角。
找角度,不带重复的拍了十几张,还给店长的时候,不忘吩咐:“记得发到我邮箱上。”
说完,人走到南之身后,偌大的镜子中反射出两个人的倩影,他眉目清俊,南之看他眼眶里的自己,竟比镜子中的自己还要清晰几分。
她忽地垂头不语,像是想起来什么,掠过璀璨双眸,再次看着镜中的人儿,便见那人儿拉了拉裙子,面容不见晴空。
景深见闻,却不知她为什么会不高兴,眼下正茫然无措,沉浸在寒潭里的冷气蜂蛹而出。
似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南之深呼吸,打开试衣间的门走了进去,出来已经换回了她那身干练的衣服。
目光所及她之前穿过来的那双高跟鞋,二话不说的就扔进了垃圾桶,无功而返,走时手臂猛地被男人拉住。
南之能清楚的感受到景深身上的寒意,也只是收敛过后的,因为怕吓着她。
南之见状并不觉得奇怪,知道是自己唐突,是自己不对。
然而这也只是一个意外。
“对不起”三个字刚到嘴边,人就被抵达了商场一根大柱子上,大理石瓷砖的冰凉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攀上脊背……
她到嘴边的话,被压了下去,而他旁若无人,神情严肃,细致的描摹着人儿的眉目,两具身子极其贴近,只是到一定程度,停下来了。
“为什么不开心?”
他用的是不开心这个词,而不是生气,让南之心底为之一暖,她不由想起往年的种种,念他对自己是多么的好。
呼吸打在她的颈脖,闷热的气息让她周身不自在,“没……没有不开心。”
男人抿着不语,眯着眼摇头,他不相信。
“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
“我要你……开心。”
他说这话时,无比认真。
带着南之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绿树成荫,那时的颂州如岁月静好一词,观测着两人成长,收集了两人所有的点滴。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十八岁的少年合上书,看着奋笔疾书的女孩。“为什么喜欢这句诗?”
女孩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少年手中的语文书,“哪一句?刚没听清。”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他又念了一遍,清凉的声音好似淌过心间的溪河,令人心生愉悦,一身神气。
女孩笔下一顿,沉思几秒,只道:“夜来南风起,有我的姓。”
少年好笑,拈手轻弹她的额头,骂道:“肤浅。”
这时王姨端着西瓜走出来,看着这一派和煦的景象,不由发笑。
十五岁的南之,并没有完全张开,还是一副单纯傻萌的模样,便见她拿起西瓜狠咬,似在泄愤。
“好吃吗?”
“好吃。”
这个问答看似无心,殊不知是知道她爱吃西瓜的景深兜着满心满眼的期待问出来的,意义非凡。
“明天早上我送你上学。”
“不用这么张扬,我喜欢走路去。”南之直接就拒绝了。
景深挺直腰背,“那我陪你走路去。”
她被西瓜呛到,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擦干净嘴,郑重其事的说:“别,您还是好好呆家里,况且我过几天就要考试了,别出什么幺蛾子。”
“我什么时候给你惹出过幺蛾子?”景深眉毛微皱,一把揪着想要逃走的人儿,开始拷问。
忽然慌神,思绪也止,眼见的男人和十年前十八岁的大男孩交织在一起,面容未变,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气质变了。
又或许他一直这样,自己变了。
“好吧。”他目光滑下去,拉起她的手,团在手心。“我不问了。”
“别啊,我说,我……告诉你。”南之叹了口气,用空余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不是越长大越像我的妈妈。”
南之的妈妈……
景深呼吸一窒,似乎有什么明了了,一双眼睛望着南之满是愧疚。
见状,那人嗤笑,一字一顿:“我、没、事、了!”
好比一剂镇定剂,景深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个话题已经不容许被谈起,变成了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