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但并不意味着天气变好。天反而更暗了,墨染的云采压得更低了。风,越来越急,越来越大,仿佛想向人们倾诉如果他们有语言的话。
终于,停了两个多小时的雪又下了起来。这次不是那种夹杂着雨滴的硬雪,而是成片的,纷纷扬扬的,像朵朵白色的梅花。
风此刻变成了配角,但它还是很敬业的刮着,刮着。
雪,很大。雪景,很美。但太静了,太静了。倘若是下雨的话,我们还能听见点声音,还能让内心的苦闷得以宣泄。
文笛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呆呆的坐在卧室的地板上,静静的,静静的舔着自己的伤口。他嘴里始终重复着那句话:难道是我做错了?难道我活到二十多岁,还不知道怎样处理自己的感情么?他想起了童年,少年,从童年一直想到现在脑袋里想得越多,就觉得越痛苦。
他从老爸的抽屉里找了包烟,胡乱抽出一根,点燃。
他本不吸烟,但现在,越是不想吸就越要吸。他拼命的往肚里吞烟雾,再一口口吐出来,好像要把胸中的郁闷一股脑的随着烟雾吐个干净。
他想哭。任他是铁打的汉子,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觉得委曲;但是他没有哭,怒火烧干了眼泪,堵住了他的胸膛。他又拼命抽了口烟堵得更厉害了。
他终于抽完了平生第一根烟,很快又点上一根。当抽到第五根的时候,他觉得好多了。或者说他已经学会了抽烟。但是,胸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虽然天气很冷,他却觉得很热。他猛然站起来,走到窗口他本想拉上窗帘,但看见外面美丽的雪景时,怒气终于爆发了他发疯般用力一扯,窗帘被扯下大半,再也不能完成它的使命了。
他顾不了许多了,他已经开始脱衣服他太热了,就好像身体的血液正在沸腾。转眼间他已经一丝不挂了。
他焦躁不安的在屋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发出只有受伤的野兽才能发出的哀号;而每声哀号过后,总有件东西被砸得稀烂。
不哭,有时不见得是好事,眼泪不总是带来悲伤。它还能给人们带来安慰。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他终于累了,终于饿了。
冰箱里有的是食物,他也有的是手艺,但他没有做饭,他已经麻木了。
面包,凉火腿,凉牛奶。
事实证明,他又干了一件蠢事。吃下这些东西后,他暂时觉得好多了。有了足够的食物作为动力,他的头脑也渐渐清醒了。但越是清醒,他就越是觉得愤怒。他就坐在餐桌边,呆呆得坐着,直坐了半个小时。
他本不想动,一下都不想动。但他的肠胃开始肆虐他的疼痛神经。接下来的十分钟,他在餐桌和厕所之间往返了不下六回。
这回他可不只是觉得热了。一次次的腹泻从他身体里带走了大量的能量,他觉得好渴。他想喝水,但水壶里一滴水都没有了他想煮点开水,但水龙头好像是在跟他作对,一滴水也不舍得往外流。
家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喝的东西了最后一包牛奶刚刚进了他的肚子,又刚刚被他排出体外。
世间的一切好像都在和他作对,他使劲在水管上砸了一拳,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自己卧室。所有的委曲,愤怒,痛苦在门被一股大力砸上的时候化作一声凄厉不绝的怒吼。
所有的人都在和自己作对,所有的东西都跟自己过不去哈哈,至少我的小床还在至少它还在。
文笛昏昏沉沉的爬上自己睡了二十年的小床,他这才觉出来,床才是最温暖,做可靠的。
朱明春的病情刚刚好转,姜剑平就把一切拜托给医院,赶到珠儿家。
其时珠儿正坐在电视机前,盯着满是雪花点的屏幕昨晚回来后,她就这样盯着电视机待了一夜。
“丫头!”姜剑平心头一酸,万般的怜惜涌上来,他一把把珠儿抱住,“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叔叔,我没事,文笛不,姓宫的那个混蛋另结新欢了,呵呵,我们不用担心妈病情了,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因为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了!”珠儿说这几句话是声音沙哑,但是没有流泪泪水已经流干了。
“什么?不可能!”姜剑平大怒,“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不可能,这也太快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珠儿惨然一笑,“他根本就是在脚踩两只船!”
“什么?”姜剑平大怒,“脚踩两只船?你别急,这件事叔叔给你作主,我这就去找这个小混蛋,让他走一步一磕头的过来求你原谅!”
“叔叔,算了,他对我无情,我难道还要上赶着找他么?”珠儿淡淡的一笑,“叔叔,他说我爸爸是个傻瓜,一个帮别人挡子弹的大傻瓜,他竟然这么说我爸爸!”
姜剑平到底比珠儿多吃几年盐,他对徒弟的为人还是有信心的。现下发生这样的事,文笛一定有他的苦衷。尤其是听说他出言谩骂珠儿的父亲,那更加和文笛的性情大有出入。想了想,他问道:“那他那天给你挡子弹岂不也是傻瓜的行为么?”
“哼!他说他看出那是把假枪,所以才把我扑到,帮我挡枪”珠儿说道这再也说不下去了自己的感情就这样被玩弄,而自己竟然还傻乎乎的提出要和他。
“这么说,他真的是个不可救药的混蛋了!”姜剑平激动的大叫道,“你放心,叔叔早晚要给你出这口气!你现在什么多不要想,先去睡一觉,然后好好吃一顿!”
“叔叔,我一点都不饿!”珠儿道。
“那就睡觉去!快去快去!”姜剑平像哄孩子般,抚摸着珠儿的长发。
珠儿想起小时候,叔叔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心下感激地很。埋藏在心底很久的话终于问了出来:“叔叔,你等了我妈妈二十年,你后悔么?”
剑剑平一愣,不知怎么回答。珠儿又问道:“为什么妈妈不和你结婚呢?”
“年轻的时候是为了你奶奶,后来是为了你,再后来是为了我。”姜剑平小声说。
“这是什么意思?”珠儿疑惑不解。
“你爸爸死后,她要照顾你奶奶,所以不嫁,在后来,说是为了照顾你,怕我这个继父亏待了你,到了现在,他觉得对我有愧,所以更加不嫁了。”
“有愧?”珠儿大奇,“怎么从来没有听妈妈说过?”
“你妈妈怎么会说出口来?”姜剑平淡淡的道,“她心中的事,只能去猜。我想她这二十年来都是在逃避,她心中有一个结,认为自己福薄命苦,害怕和我结婚后再遭遇什么不幸。”
“叔叔,你是说”珠儿轻声道。
“没错,她就是害怕,害怕她爱的人再次离她而去。”姜剑平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哀愁,“我开始还以为她是放不下对你爸爸的感情,但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一回事。
“现在她当然有愧她没有把握住自己的爱情,不但断送了自己,还拖累了一个苦苦追求了自己二十年的人她真傻,其实我又怎么会介意呢?”
“妈妈看不清的就是生与死。”珠儿轻声道,“爸爸的死使她不敢面对死亡其实人活百岁总要死,只是死得值不值。爸爸死了,他挽救了一个年轻人的生命,让这个生命得到了延续。他是笑着离开的!”
“对呀,你妈妈害怕你会重蹈她的覆辙,一生不幸!”姜剑平慢慢道。
“妈妈不幸么?妈妈还有我呀!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不会受到任何束缚的!妈妈爱爸爸,如果让她知道爸爸会英年早逝,她一定也不会改变这份爱就像我和文笛,如果老天让我知道他会在在这一天移情别恋,离我而去,那么我一定会更加好好爱他,好好把握这短暂的快乐时光!”
“哈哈哈!好!这才是性情中人,敢爱敢恨!”姜剑平大笑道,“好了,你先去睡觉吧!我给你作几个好菜!”
听见珠儿房间传出轻微的鼾声,姜剑平这才放心。
我的傻徒弟,编瞎话都不眨眨眼!姜剑平回想着珠儿说的话,他看出那把枪是假的,所以才奋不顾身的保护珠儿这是不可能的!首先,匪徒的假枪做得很精细,不拿在手中根本辨认不出真伪,他在那样的距离怎么能看出枪是假的呢?再说,匪徒拿出枪的一霎那,文笛就扑了过去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做出来的动作只能是出于关心,出于对爱人的爱护,怎么会是工于心计的献媚求宠呢?
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朱明春而起。我先不把事情挑破还是先和我那宝贝徒弟谈谈吧!
想着,他拨通了文笛的手机。
您拨的用户忙,请稍候再拨!电话里传来音讯员柔和的声音。
该死的小子,忙什么呢?连拨了几次电话未果,姜剑平有点沉不住气了,拨手机拨不通,打你家的电话总不会有问题吧!
他想错了。电话那边传来了文笛柔和的声音:这里是宫家,主人现在不在家,请您听到提示音后留下您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姜剑平对着听筒大喊了两句,然后挂了电话。心下也没底了:莫非这个小子真的是移情别恋了?现在正在风流快活?
文笛其时正躺在床上,他的嘴唇干裂,双目微闭,手里抓着手机他的心中受着痛苦的煎熬,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要裂开一般,每根骨头都胀痛难忍。
他发烧了。当他觉得身体不适的时候,他已经动弹不得了。他想打电话给弟弟,但是他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他想下地找点水喝手指都支配不了,怎么支配自己的腿呢?忍受着饥饿,病痛的折磨,加上对爱情的迷茫,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他发现手边有一个通讯工具手机他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拨通了弟弟的电话这个时候,能拯救自己的大概就只有弟弟了!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手机坏了。
他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以至于听到家中电话狂想,他已经做不出甚至说是不想做出任何反应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珠儿的名字,再次陷入绝望的深渊。
“什么?”文弱听了妹妹的话后大吃一惊,“珠儿和痞子分手了?”
其时兄妹二人正在共进早餐。
“是呀,就在那家叫做什么什么猫的酒店门口,我亲眼看见的他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什么?这个坏人!”文弱轻轻的骂了句,“这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倒想问你呢,你到那去干什么了?难道是巧遇么?该不会是”
“没有啦,哥哥你别想得那么多好不好!”文静小声道,“我那天是一个人路过,纯属巧遇!”
“两个人吧?”文弱阴沉的声音让妹妹不寒而栗,“你和那个小子,在你那辆奔驰车里你那辆奔驰车的后座可以伸展,阿,就像一张小床说说吧,你们在干什么?难道说你和那个混蛋又”
“没有,真的!”文静顽皮的笑了笑,“当时就是一个人!”其实她心想,那时我们两个已经合二为一了,说是一个人也不过分!
“我告诉你,和那种男人不能太认真,倘若有一天他异想天开的想让你帮他生个儿子,你一定要赏他两巴掌,打消他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你记住哥哥的话,一个对自己爱人负责的人,是绝对不会去干贩卖毒品那种勾当的所以说”
“和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只能作爱,但是绝对不能有爱的结晶!这句话你说过很多遍了,很烦呢!你就是这样教你的妹妹么?回头我一定要在爸爸那奏你一本,嗯,就说你鼓动我和男生发生性行为!”
“阿!老天!”文弱叹口气,“你饶了我吧!”
其实文弱抓过一次现行。当时他看见那个臭小子竟然敢侵犯自己的妹妹虽然这是个已经不再避讳性的年代但是文弱还是和差点把陆国昭给阉了。后来,文静和陆国昭见事情已经被恶魔(对破坏他们感情的文弱的称呼)发现了,反而越发明目张胆了。
但是文弱还是百般破坏。无奈之下,文静把自己的汽车给改装了后座可以任意伸展展开时就如同一张小床。为什么这么设计,我就不细说了。
哼!你教我?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文静心想,但是转念又想到昨天陆国昭说的话,他的确是问过我,是不是愿意给他生个儿子我到底该不该答应呢?
想到这不由得粉面微红。
文弱看看妹妹,又想了想陆国昭论长相,两人真是朗女貌,如果那个小混蛋从事正当职业的话,我一定不会反对,可是正自胡思乱想,文静再次开口:“哥,我还没说完呢,痞子哥哥原来是在演戏”
文弱仔细听着妹妹述说,越来越肯定这个从前已经肯定了无数次的念头文笛是个脑袋简单的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