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玮在四中复读,她一想到李元元曾在这个学校上过一个月的学,她就倍感荣幸。她可以看到他看过的风景;走他走过的路;爬上他爬过的楼梯;跑着他跑过的跑道;品尝他吃过的饭菜的口味……四中的饭菜确实不如二中的好吃,但是比二中的便宜很多,这样张玮又可以省下一些生活费了。四中是个老校,大部分的设施已经坏了,比如澡堂的热水器坏了,经常洗到一半的澡就没有热水,一股冷水会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从头顶打下来;又比如学生宿舍,铁制的拼接床已经锈迹斑斑,会在你上下床时发出一阵阵“吱吱吱”的声音;再比如教室的课桌,木制的桌面坑坑洼洼,有的时候你会隐隐约约地发现上面刻着一些字迹,它们携带了时光的秘密安静地坐落在那里……
一切都还好吧,张玮来不及吐槽她所置身的环境,她心中的那个人,已经占据了她很大一部分的思考范围。
听说李元元又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了,他们在一起了。
国庆放假的前一天,李元元来到四中见张玮。他已经在上大学了,张玮为他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感到骄傲。他放假回家,竟然能第一想到要见的人是张玮,如果张玮知道,她该有多开心呀!
复读生基本上是没有假期的,严格地说,整个高中都是没有假期的。高四的学生放假总是在最后的。那天晚上刚吃过饭,张玮从老师那里拿到寄存的手机,就看到了李元元回来的消息,说是来看她,她开心极了,满心欢喜赶到学校的大门口,终于久别重逢,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好久不见!”
“这个送给你。”李元元的手中是一个银色的镯子,在夕阳的照耀下微微泛起银光,闪烁在张玮的眼前。
“什么啊!你怎么又送我礼物?”张玮其实是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想再确认一遍。
“你忘了吗?我上大学以前我就答应你了,要送你一个镯子,就当是我那次爽约对你的补偿吧。”
“什么补偿!我都忘了。”她确实忘了,因为那次她很伤心。她也并不想要什么补偿,明明他只要说一句“我喜欢你”就可以抵消她对他所有的失望以及恨意,可是他偏偏就不说。
张玮接过那个镯子,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李元元,她要求他们聊一会儿天……
“人生观这个话题很深奥的,我们是不是扯得有点远了。”李元元打断了张玮的话。
“我爱这个世界,爱所有人,我也爱你。”
这句话是张玮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用坚毅的目光注视着李元元,从来没有哪一刻比那时的她更勇敢了。
李元元听后,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得那么的平淡无奇。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张玮目送李元元离开,他骑自行车的背影还是跟从前一样。
一路上,她不慌不忙地走,手紧紧地攥着那个镯子,收到过他很多礼物,这是唯一一次她喜欢的却不想要的。回到教室时,她已经迟到了,老师站在讲台上,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她,直到她坐在座位上。迷迷糊糊地熬到下课,她才拿出镯子来仔细观看,突然发现上面刻着几个字:ZW好好爱自己。
日记:
“我终于说出我爱他了,我对他说‘我爱这个世界,爱所有人,我也爱你。’这么荒唐而戏谑的话,竟然从我的口中说出来了,我还是很懦弱。他笑了,他可能只当作是我跟他聊天说的空话吧;或者觉得这话本就只是一个玩笑,他根本就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吧;又或者他听懂了,但是假装不知道我的意思,所以只能以笑容来掩饰他无话可说的尴尬。”
“其实我想说,是因为爱你,我才会爱所有人以及这个世界。”
“我看到手镯上刻着的字时,我以为他要永远的远离我了,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我强忍着眼泪。”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听说李元元跟那个他喜欢的女孩分手了。
“张玮,我来到你们镇子里了,出来一起逛一逛吧。”假期里,李元元发来一条消息,语气依旧如同以往那般笃定。
“不了,我没有时间。”张玮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复读的一年已经过去一大半了,她感觉自己的知识好像没有什么增长。
她第一次拒绝李元元的邀约,发现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感到遗憾的,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
李元元在几天之后又给她发来消息:
“张玮,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为我以前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道歉。”
张玮看到这个消息,瞬间感到心中隐隐作痛,她没有回消息。过了一段时间,李元元竟然打电话来了:
“对不起……”
“没关系,你从没有伤害过我,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如果可以,张玮想听到的依旧还是那句“我喜欢你”,从来不是什么“对不起”。
“你真好。”
“是的。”她也觉得自己很好,尤其是对他。
“这几天我很难过,要是你还能对我好几天就好了,只对我一个人好,可以吗?”
李元元的话让张玮听起来觉得好笑,不过他的语气已经从以前的笃定转变为了疑问。
“你不只是认识我,我也不只是认识你一个人,为什么偏偏要求我对你好?为什么要求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也对,我不应该这么要求你的。”
“李元元,你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觉得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用别人的话来说,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虽然我不知道如何判断渣男。”
李元元应该没有想到张玮会说出这么一句诋毁他的话吧。
“你说的没错……但是你真的能说清楚什么是‘我’吗?”他确实不了解自己,大多数人都是不能真正地了解自己的,他们对于自我的认知,很大程度上只是来源于他人的评价。
“我不明白。”即使张玮知道李元元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富有哲理的语言来忽悠她,她还是会将自己的情绪付诸在他的言语之间,用心去体会。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话:“那你会永远都在吗?在我身边。”后来发现,这个问题本身就不合理,谁能说清楚永远有多远呢!如果在她身边,她会想让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日记:
“某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李元元并不是我的全世界,没有了他,我依然可以过得好好的,因为我才发现,我从没有拥有过他,何谈失去他呢!过去的时光里,我感觉自己也是真的谈了一场恋爱了,也算得上是早恋吧,也算不辜负我的青春期,尽管在那场恋爱里我从没有听过他说喜欢我,尽管一切都是那么的荒唐……我从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