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可闭关的时候,这位追云宗主可是一直守在外边的。他这密室有隐匿气息的阵法,外界感受不到这里的情况。
唯一能被外界感应到的只有突破心动期的那次天劫。不过心动期修士,追云宗多了去了,谁会在意?
因此,吴可四十九天连破六境之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种情况可以说在他几百年的修道岁月当中,是闻所未闻,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担心。他担心如果吴可想要保守秘密会不会杀他灭口?
不过吴可一路突破到金丹期便停了下来,让他心情稍解,毕竟,一个分神期对上一个金丹期,即便对方神识比他强,但要瞬间灭口,还是不容易的。
眼见吴可推门而出,他快速迎了上来。
吴可看着对方眼中的震惊,他倒是不意外,因为这件事如果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可能会比对方更加失态。
“师父,我们回去吧!”此时的吴可,一下子就恢复了六岁孩童的样子。
追云宗主一愣,这角色转变,这么快呢吗?
……
吴可在追云宗一待,就又是一个六年。
自从六年前他突破到金丹境之后,这六年竟是再无丝毫寸进。
他自己倒是不着急。毕竟,想要突破,他随时可以突破。之所以一直没突破,是因为他这六年,还是没有体会到那种圆满的感觉。
他曾经想着,请人皇出手帮他将这里的父母挪移出去,以此来弥补道心的缺失,但经过六年的验证,他发现这种想法是不成立的。
很简单,这个世界,无法飞升!
既然仙人都无法飞升,那普通人怎么可能在大世界存活下去?
追云宗山上有一座飞瀑崖,飞瀑崖下是一道巨大的瀑布,据说这道瀑布自世界形成之初便存在于这里。
这一日,吴可坐在飞瀑崖上观瀑布,这一个多月以来,每天他都会坐在这里,听瀑布轰鸣,看瀑布飞落。
几万年的冲击,瀑布之下早已形成一座巨大的深潭,潭水之深,不知几千尺。
他这一个月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滴水穿石”的问题。
滴水穿石是一种毅力,同样的,这道瀑布飞流几万年,又何尝不是一种毅力。世人总想着于微观中发现真理,从而见微知著。
但其实,更大的世界当中,隐藏着更大的道理。
就比如滴水与瀑布,滴水只能穿石,但瀑布却可以穿越地表,形成深不见底的潭水。
修行也是同样的道理,境界低微的时候,想要实现更大的理想,无异于痴人说梦,一旦突破境界,修行到更加高深的层次,曾经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看起来,便微不足道了。
想到这,吴可顿时脑中无比清明。
我总想着在金丹期去圆满我的道心,但金丹期的小修士谈什么守护呢?我有能力守护谁?
我只有不断地强大己身,去左右更多的事,去影响更多的人,我才能守护更多的人。这,才是我的道心。我真正的道心不在于我想守护谁,而是在于,我能守护谁!
我的境界越高,能守护的人就越多。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人都无法得道,还谈什么鸡犬?
“轰!”一声巨响在他的识海与丹田之中同时响起。
原本吴可的识海当中,河流湖泊星罗棋布,世界最初的样子已经成型。
这一刻,随着他对道的领悟,那些原本光秃秃的土石之山,似乎一下子就有了颜色,低矮的灌木和小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原本荒凉的世界,顿时变的生机勃勃,在绿色的掩映下,河流湖泊变的更加光彩照人。
吴可停滞已久的神识修为再次突破,一下子就来到了出窍期,当然这种划分指的不是神魂之力,而是他神识的强度。如果配合上《道德心经》,他现在的神识足以媲美合体期。
而在他丹田之中。原本青色道莲之上凝结的金丹,竟然开始出现了条条裂纹,裂纹之中有光华透出,就如同要破壳而出一般。
吴可最不理解的就是金丹到元婴的这个过程,因为正常来说,人是胎生,为何金丹突破元婴的时候如同卵生一般呢?不过这个问题,他也解释不了。
“轰隆隆……”巨大的天雷在追云宗天空之上响起。
吴可,抬头,只见一片巨大的劫云正向着他的头顶飘来。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二次面对天劫,第一次还是突破心动期的时候。
此时他眉头微皱,按照他之前的设想,既然这里不能飞升,那就证明这里自有天道。
但是从两次天劫看来,那种气息他熟悉的不得了,那天雷分明来自域外。难道,这里与外界都受同一天道控制?
劫云凝聚的时候,追云宗上下就已经注意到了,追云宗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吴可,吴可之前接连破境,而后六年一直沉寂,如今破境入元婴,乃理所当然之事。
这就是他对吴可盲目的自信,这些年来,虽然名义上,吴可称他为师,但实际上都是吴可对他点拨。六年来,他果然收获良多,虽然没能更上一层楼,但距离突破也不远了。
因此,他对吴可早已升起崇拜之情,此时吴可渡劫,他自然第一时间赶到。
以乔师叔为首的一众长老也很快赶了过来,当年入山之后他确实想找吴可麻烦来,可惜一上山,吴可便被宗主收为徒弟,连年来又屡屡破境,自然被宗主视为嫡系传人。
此刻眼见吴可渡劫,宗主竟然亲自护法,更觉自己应有所表现。
“布阵,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里!”他赶忙大喊出声。
吴可看着到来的宗主与诸位长老,尤其是乔师叔大喊布阵的时候,他还笑了一下。
转头对着追云宗主点头致意,专心对抗起天劫来。
元婴期雷劫有三重,是天劫之中最有声势的劫数,也是攻击性最强的劫数。
但对于吴可来说,却也是他最为喜欢的。因为,他可以引天雷入体。
第一重天雷劈下来的时候,他看都没看,就那样任凭天雷劈在他的身上。十二岁的身体,在吴可努力训练之下,此时承受起天雷来,不费吹灰之力。
天雷入体后,他努力引导雷电往四肢百骸而去,淬炼起肉身来。
这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于正在关注他渡劫的众人,却惊掉了下巴。
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看到有人这般渡劫。追云宗主眼露狂热之色,而乔师叔众人则是骇然。这是什么怪物?
第一道天雷就这样被吴可解决掉了。
第二道天雷劈下,吴可头一抬,嘴一张,直接给吞了下去。吞下去的天雷直接被他接引入了丹田之中。
此时,丹田内伤痕累累的金丹碰见天雷,二者立时产生了共鸣,天雷不断的渗入金丹之内,金丹之上的裂缝更大了,而缠绕在上的雷电,也更多了。
天雷被吴可吞下的瞬间,包括追云宗主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吃了?天雷能吃?
容不得他们多想,因为,第三道天雷裹挟着天地之势而来,似乎因为吴可的所作所为将它激怒了。
这一次吴可终于正眼看了过去,但就是这一眼,天雷竟然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下一刻,则如同被驯服的野兔一般,“嗖”的钻进了吴可的头顶。
声势浩大的雷劫戏剧般的收场了,带给众人的震撼却远远没有停歇。
雷去,风起。
元婴的风劫也是一重,但这看似普通的风劫,怎么看都不普通。
微风轻吹,崖畔的追云宗主,被吹乱了一缕发丝,八位长老被吹起了胡须,崖下的瀑布被吹起了无数水珠。
然后,吹在了吴可身上,那感觉若入睡前母亲的轻抚,若夏日里凉风的轻吹,若冬日里暖阳的轻洒……
这种感觉,最容易让人迷失。稍有不慎,沉醉其中,万劫不复。
没错,这就是元婴期的风劫,温柔的可以杀人的风劫,它吹的不是身体,而是魂。
只有经过风劫洗礼的魂,才有将来凝聚神魂,成就阳神的可能。
吴可面对风劫,自然不慌。论神识,他堪比合体期强者,又怎会在乎一元婴期风劫。
他之所以没见任何动作,是因为他想体会一下,这风劫,到底有何特别。
他感受的很清楚,当风刮在魂魄之上的时候,那种刺痛的感觉如同万蚁噬心,疼痛,麻痒。
如果说心动期的风劫是对身体杂质的驱除,那么元婴期的风劫就是对魂魄杂质的驱除,一旦挺过这个最为艰难的过程,魂魄将会从黑暗走向光明,虽然仍不能离体,但与元婴结合,却有神魂之效了。
风劫散去,心劫便来了。
因为神识的强大,心动期的心劫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而元婴期的心劫……
“吴可,看啊,这是你儿子!”
许如清怀里抱着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看着孩子的脸,她喃喃低语。
“忧儿,这是你的父亲,你长大后,也要像他一样勇敢!”
一个房间,一个巨大的水晶球,水晶球正在放映吴可当年真武大典营救许如清的画面。许如清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坐在那里,小孩子懵懵懂懂,却很是兴奋。
“十几年了,你到底还要闭关多久啊!”
“吴可,忧儿很喜欢弓箭,他已经拜轩辕灵儿为师了,等你回来,就能看到他神武的样子了。”
“吴可,……”
“吴可,……”
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坐在那间静室之前。
“吴可,这一世,我们终究还是没能走到最后,不过我不遗憾,因为我给你生了个优秀的儿子,儿子已经修行到大乘期了。金丹期五百年,我始终没能跨入元婴期,不知这一世孟婆前辈还能不能再给我走后门?”
“不管怎样,我真的满足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等你回来,就将我葬在能看到你的地方,那样,我还能一直陪你!”
……
端坐在那里的吴可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他本以为自己的道心已经很坚定了,而且神识修为又高,心劫应该不会再对他造成影响了。
但他还是在看到许如清三千白发的时候,不由得崩溃掉了。
心劫,心结,原来我的心结,早已变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