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澄明老头听到留白那几句怒吼，脸色明显更加犹疑，一时间未曾及时开口回应。
可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年纪相仿的老妇。其中一名老妇厉声尖叫道：
“昨夜闯进来那么多厉鬼，俺们死了好些人。那个时候你在哪？
你这会儿说她是在救人就行啦？谁见过活人能吃鬼的？这分明是个害人的女妖怪！
俺孙子和大力、三良他们，都是为了救俺，才去打杀那女妖怪的。
你现在杀了大力和三良，俺们决计跟你没完！你先把俺孙子放了再说，他血都要流没啦！……”
留白听这老妇的尖利嗓音，正是他和土豪胖二人，最初曾遥遥听到的女人尖锐惊呼之声。
想必就是她撞见阿苏吞噬厉鬼重生，被那未曾见过的血腥恐怖情形吓到，才会引来几名壮汉围殴阿苏。
而那只受伤未灭的厉鬼，也才有机会，附身到不知是大力还是三良体内。趁势迷惑众人，想要反杀阿苏。
想通了其中关节，留白点点头，看着那老妇轻声笑问道：
“哈，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嗯，事发仓促，倒也难怪。不知地下躺着的，哪位是你孙子呀？”
那老妇瞧着留白此刻面色平和，说话通情达理，不再像刚刚那么凶悍霸道。
便以为他顾忌己方人多，被她那句“俺们决计跟你没完”给吓唬住了。
顿时便觉得气势大涨，连声催促道：
“就是你脚底下踩着的那个！阿平，阿平，好孩子没事了啊！你先给他把血止住呀！谁家有好点的伤药……？”
留白再次点点头，呵呵轻笑声中，虚悬在那被踩壮汉后脑上的直刃刃尖，猛然向下一沉。
那壮汉“嗷”的发出刺耳惨叫，留白握住直刃的右手翻腕向内一拧，惨叫声当即戛然而止。
“啊……，啊……，啊……！”老妇亲眼见到孙子被杀的情形，登时疯狂尖叫起来。
但她远比留白想象的更为机警。非但没冒然冲过来跟留白拼命，反而尖叫着扭身，要往人群后面钻。
留白见状眼神陡厉，挥臂便将右手直刃凌空掷了过去。
区区十余步距离刹那即至，那老妇扭转身，刚刚迈出第二步。
就被飞掷直刃“噗”的一声，从背后穿透前胸，钉死在人群之前。
站在前排的众人，被吓得霍然直往后退。
柳澄明老头反应倒是不慢，直刃飞过身旁之际抬手便抓。可惜手法稍逊，差着两寸没能碰到刃柄。
他眼睁睁瞧着那老妇钉死在身旁，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抓空的那只手顺势指向留白，颤声骂道：
“你……，你……，你如此暴虐成性，草菅人命！怎配担负……？”
留白提气截口怒吼道：
“你什么你？暴虐成性？草菅人命？你傻疯啦？
阿苏吃的鬼，又不是吃人。是非黑白很难分辨嘛？
就因为那老疯婆子没见过能吃鬼的御者，被阿苏吓到了！
难道因为她自己害怕，便可以残害救她性命的受伤御者吗？这是哪门子道理？
事后不以为耻，还敢理直气壮的信口混赖，将阿苏御者污蔑为女妖怪！
事关堡中所有人的生死大事，爷岂能容她肆意兴风作浪！
柳老头，事已至此，难道你也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柳澄明心知此事起因实乃误会，中间被濒死的厉鬼借机利用了而已，整件事未必有留白口中所说的那么严重。
但正如同对方最后点他的那句“事已至此”。
造成误会之人，连着迷惑众人的厉鬼，都已被对方三下五除二彻底给收拾干净了。
他柳澄明纵然觉得留白过于霸道狠辣，心中忿忿不平。但又能怎样？
除非他立刻鼓动全体堡民，跟准亭卫署御者撕破脸皮彻底决裂。否则最终还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活到这把年纪，辗转各地经历颇多。
深知平民炼体者，若无正式御者护持。哪怕人数再多，也根本无法单靠抱团，抵御住凶妖、厉鬼的夜夜侵袭。
想通了此节，柳澄明胸中一口怒气登时散去。他收回指着留白的手，朗声缓和道：
“朱老太婆的确见识不明，说话做事未免急躁操切，才惹下如此祸事。
不过，这也是昨夜妖鬼侵袭，我们死伤者太多，众人心中实在过于恐惧的缘故。
事情做错了，总归还是要认。新任“断妖鬼”大人既然已经处置了，那事情就到此为止可好？”
留白听他话中虽有认错和缓之意，却还包藏着对准亭卫署御者的埋怨。便知道他这是口服心不服。
所以没去理会他的问话，直接跳转话题询问道：“昨夜堡中到底死伤多少，有准确数字没有？”
柳澄明老脸浮现悲意，沉声回应道：
“嘿嘿，一夜之间便死去二十五人，重伤七人，轻伤五人。还不算刚刚大人您处置的这几个。”
说着，他根本没问留白，抬手向身后招呼道：
“大前，小北，老怀，你们几个多带些人，把死者伤者都抬过来，请大人过过目。”
他身后围观人群之中，登时纷纷响起应和声，数十名男子有老有少，彼此拍打拉扯着转身而去。
留白见状双眉微挑。老家伙说话确实管点用处，心中对准亭卫署御者的怨气也是不小。
想来堡民们心里大都如此。毕竟他们昨夜死伤众多，支援的御者只得阿苏一个，偏偏又牵连出不少死伤。
留白略微沉吟，向在场的堡民们扫视一圈，同样面带悲色道：
“一夜之间，就死伤这么多人，的确令人扼腕叹息。
昨夜来袭妖鬼太多，准亭卫署的御者们舍命奋战，同样也尽到了他们应尽的职责！”
他说着，扭头朗声对土豪胖道：
“胖少，去把昨夜战死御者们的遗骸残渣都取来，让大家亲眼看看，缅怀一下。毕竟他们为守护堡寨，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同时用灵魂通路传递意念：
“先把阿苏抱回去。那十八个蠢货的骨渣，分别包好带来，一个也别差。
我感觉左手一脉的灵旋不太对劲，但还能撑得住。你什么也别问，速去速回！”
土豪胖小眯缝眼猛眨，当即大声应“是”。
直接弯腰抱起满身血污的新生阿苏，转头向来路狂奔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