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皓轩的话,我又在宫里留了几日,也多陪了阿爹阿娘几日,才发现他们竟都有了白发,阿娘的眼角也生了皱纹,突然便不想这么快出宫了。
这日,我在凤仪殿陪阿娘用晚膳。用完膳,阿娘问我:“新柔,我看你身体已全好了,打算何时出宫啊?”
我心中不舍,撇着嘴说:“阿娘是嫌女儿烦了?我还想多陪阿爹阿娘几日呢。”
阿娘摸了摸我的头,解释道:“阿娘知道女儿孝顺,可是你毕竟已经出降,这么长时间呆在宫中,是要让世人议论的。言官不知又要在朝堂上如何评说。”
我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为何世人总是爱议论别人的事,不过好自己的生活?还有那些言官,天天为些锁事,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女儿才不想在意他们说什么。”
阿娘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一脸严肃地训诫道:“新柔病好了,便连阿娘平日的教导也忘了。你是李朝的公主,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一言一行都需谨慎小心,处事为人,也不可失了规矩分寸。要时刻谨记你是皇室之女,要为万民做表率。这是你的责任。”
从小到大同样的话,我都听腻了,不满的说了句:“若日后我要与驸马和离呢?世人当如何议论?言官又要如何参奏?”
说完我便后悔了,可是为时已晚,只见阿娘眼色惊讶,紧张的问:“新柔为何会这么问?驸马待你不好?”
我自觉说错了话,尴尬的笑了笑,说:“阿娘莫误会,驸马待我很好,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阿娘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瞪了我一眼,用手狠狠的戳了一下我的眉心,嗔怪道:“当真是口无遮拦!”然后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继续说:“若是你的过错,就算言官如何说,陛下也会护着你,最多让你在宫中自省几日。但若是驸马的过错,言官定会求陛下治罪。不过陛下想来倚重曾院长,应该不会重罚。但是阿娘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我想了想,好奇道:“若我们只是想看生厌,并无过错呢?”
阿娘撇了我一眼,说:“自是没什么,只是府中任何皇室的东西,都必须归还清楚。”
原来若曾亦怀真想和离,是这么简单的事,我垂下头,不由得苦笑。
“新柔,你与驸马当真无事?”阿娘又确认了一遍。
我这才回过神,信誓旦旦的说:“无事,阿娘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女儿就再多留一日,陪陪阿爹阿娘,后天一早便走。”
阿娘这才放心下来。后来我又陪了阿娘些时辰,不觉便到了深夜,遂向阿娘告别回长乐殿。
走在长廊间,我的影子被月光照在了地上,我不由得抬头望月,月亮如银盘般挂在星空之上,照亮黑夜,皎洁而又明亮,就如我与曾亦怀初见那天一般,勾起了我夜间信步的雅致。
我转头对珠云说:“咱们去御花园走走。”珠云笑着点头。
前往御花园内的路上,没有人来往,一切都静悄悄的,让我不由得想到若此时出现一人要刺杀我,定会成功。
正这样想着,一个人影便突然出现,撞到我的怀里,与我一同摔在了地上。我不由得尖叫起来。此人立马捂住了我的嘴,我害怕得闭着眼睛,不停的锤打他,珠云的呼喊声不绝于耳。
“公主是我!”
这声音有些耳熟,我紧张的睁开眼睛,一看,竟是萧楠!只见他表情好像很痛苦。
我将他的手拿开,赶快叫停了珠云,然后紧张的问萧楠:“我将你打受伤了?”
说着,便掀开他的袖子查看,他迅速收回手,一抹红色从我眼前划过,我愣了一下。
“公主,男女授受不亲。”他冷淡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这才回过神,发觉刚才的行为实在唐突,尴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裙,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手臂受伤了?”
他也一同站了起来,听到我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欠身说:“公主看错了。”
没有受伤,怎么会有一抹红色呢?我不由得问道:“可是胎记?”
话音刚落,他便回答:“不是。”
“那你就是受伤了!萧楠你可不要逞强,受伤了及时上药才不会发炎。你若觉得我给你上药不便,我让珠云为你送瓶上好的疮药,这才好的快些。”
我不由得担心,如歌公子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不知会不会仔细照顾自己。
他一时没有说话,许久才说:“谢公主美意,萧楠会好生调养的。萧楠先回去了。”
没等我再说什么,萧楠就转身离开了,只是他走起路来,肩膀动得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刚才摔倒所致。
第二日,皓轩急匆匆地来长乐殿找我,说有要事,但怕隔墙有耳,要我屏退身边侍从单独谈话。
“郑植死了?”对皓轩所言,我震惊无不,“如何会死呢?”
皓轩头上冒着薄汗,双眉紧蹙,声音有些低落:“是被刺杀的。”说着,又叹了口气,说:“如今,魏亲王之子的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我想用丝绢为他擦汗,想了想,便只将丝绢塞到了他手中。然后问他:“郑植可有何仇家?”
皓轩边擦汗边说:“若是仇家,大可不必如此。郑植迟早一死,不过时间早晚问题罢了,何必铤而走险做无用功?”
“若是怕郑植说出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呢?”
皓轩站起来,来回踱步,陷入沉思,良久才说:“郑植同党如今已被悉数捉拿,且都已认罪。如今陛下留他不死,不过是想知道……”
“魏亲王!”我与皓轩异口同声。说完,我与皓轩相视一笑。
可皓轩转而又愁眉不展:“可是此人为何不想让我们找到魏亲王之子呢?”
我想了想,说:“恐怕此人认为陛下想找到魏亲王之子,不过是想斩草除根,并不知当年实情。”
皓轩这才恍然大悟,兴奋地说:“阿姐言之有理!”转而又陷入沉思,“可是我们如何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寻人并不是为此呢?”
“皓轩,带我去见阿爹。”我已心中有数。
见到阿爹时,他正愁眉不展,用手捂着额头撑在案台上。我慢慢走近,轻声说:“阿爹可是为了郑植之事如此?”
阿爹身体颤了一下,抬头看到我有些惊讶,随即嘴角便浮现淡淡的微笑,说:“新柔来了,阿爹竟没注意。”
我又问了一遍:“阿爹如此,可是因为郑植?”
只见阿爹嘴角的笑意很快便消失了,转而叹了口气,有些责怪道:“是皓轩同你说的?”
我点头,说:“阿爹不要怪皓轩,是我自己想帮阿爹分担些。”
阿爹拉过我的手,说:“新柔不要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阿爹自己会解决。”
“阿爹打算如何做?”我心中猜到几分。
阿爹沉吟片刻,说:“恐怕只有将此事昭告天下了。”
“阿爹不怕世人议论?言官批评吗?”我又忍不住担心阿爹。
阿爹拍了拍我的手,露出微笑,对我说:“怕啊,可是更怕见到阿哥后无法交待。新柔同阿爹说过,若别人交待的事没办好,就尽量把没办砸的部分努力办好。阿爹便是在向新柔学习。”
阿爹的话,让我心里酸酸的,不由得泛起眼泪,我主动抱住了阿爹,说:“无论别人如何说,阿爹永远是新柔心中最敬重的阿爹,最伟大的圣上。”
阿爹拍了拍我的后背,说:“新柔如此说,阿爹便没那么怕了。”
出了政和殿,皓轩忙上来问我情况。我笑了笑,说:“阿爹心中早有答案。”
皓轩点了点头,后又担心的说:“昨夜那人受了伤,且宫中戒备森严,不可能带伤逃脱,只怕此人还在宫中,陛下这里有我在。姑姑那里我也会加强防守。倒是阿姐,你这两日出宫,可要多加小心。不如让萧楠护卫你出宫?”
他的话,让我想起昨夜之事,我问道:“萧楠的伤可好些了?”
皓轩似有些惊讶:“伤?萧楠受伤了?”
皓轩竟然不知。我解释道:“昨夜我闲来无事想去御花园散散步,未想与萧楠一同撞倒在地,我看他手臂似是受了伤。”
只见皓轩眉毛皱了起来,神色紧张道:“阿姐可没有记错?今日萧楠倒与我说了身体不适,说是无碍,不过休息两日,并未说是受伤。”
我信誓旦旦地说:“昨夜虽他闪的快,可阿姐眼神好,便都看到了。”然后又摆出一副长者姿态,说:“定是他受伤了不想让你担心,你可要多多关心部下才行啊!”
皓轩眉毛皱得更紧了,说:“阿姐当真没有看错?”
我想了想,又说:“也不是非常确定,只是看到一抹红色划过。我当时问他,他也说不是。我便问是不是胎记,他也否认了。便觉得是他不想让人担心。”
皓轩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说:“若真是胎记呢?魏亲王之子身上可有红色胎记。”
我心中一惊,良久才不确定地说:“萧楠…不可能吧……”
皓轩毫不迟疑地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那昨夜行刺之人,便可能是他。”
“可郑植对魏亲王之子也是算是有恩情之人,又如何下得去手呢?”我不敢相信。
“阿姐别忘了,郑植也曾拿三个孩童做替身啊。你又怎知他不会?”
皓轩的话,让我陷入沉思。萧楠不像是恩将仇报的不仁之人啊。可是他眼神中闪过的憎恶,我与他多次的偶遇,以及他对成为侍卫的执念。若真是如此,好像一切便说得通了。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为了找到答案,我抬起头看着皓轩,认真地说:“我去看看萧楠。”
说完,就要走,皓轩从后面拉住了我,说:“还是我去吧,若真是他,只怕会对你不测。”
我将他的手拿下,摇头道:“你去只怕过早暴露用意。昨夜我承诺送他疮药,今日去不过去送疮药罢了,他不会多心。”
皓轩思索很久,才说:“阿姐且白天去,我想他不敢动手。但是以防万一,阿姐一定要小心,我定会及时赶到护你周全。”
我坚定的看着他,说:“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