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夏悠悠飞奔到急救室前，望着急救室紧闭的大门却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明明想哭，却偏偏没有眼泪。
明明脆弱得想倒下，却偏偏站得笔直。
就那样静静地站立，呆呆地看着急救室猩红的灯，不哭不闹，也看不到身后那个一直默默跟随的身影……
女子穿着病号服，脸上手上还有擦伤的痕迹，明明柔弱无比，却偏偏身形挺立，站得笔直，眼睛固执地望着急救室的灯，脸上除了苍白看不出悲喜……
男子也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坐着轮椅，轮椅就停在女孩身后不足1米的距离，脸色看起来比女孩还要不好，眼睛应该是看不见的，可是偏偏也直直地望向手术室的方向，忧郁的神色间带了些企盼，浑身却散发着绝望地气息……
路过的医护人员看到这奇异的组合，都忍不住上前好意询问两人是否需要帮助，提醒两人应该到病房休息……
可是两人似乎都什么也听不到，站立的姿势甚至脸上的表情都纹丝不变。
夏悠悠望着那闪亮的灯光，却不知道究竟是希望它一直亮着还是就此熄灭……
她牢牢地盯紧那盏灯，那扇门，生怕错过了一分一秒。
她盼望着医生赶快出来，却又害怕医生出来后会对她说对不起。
她明明知道这样的意外不是秦子轩的责任，明明知道秦子轩就在身后，明明看到秦子轩坐在轮椅上，穿着病人的衣服，明明看到秦子轩的脸色十分不好，甚至明明知道让秦子轩这样的陪伴是对秦子轩的煎熬……
可是第一次她如此自私，宁愿秦子轩忍着病痛陪伴，也并没有让他离开，因为她害怕孤单一人站在这里无助凄惶。
可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手术中的张君浩，却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身后的秦子轩。
她不想他离开，可是她却不想再和他说话，她知道自己对秦子轩的爱，已经爱到骨子里怎么也无法剔掉。
可是如今依然爱着却无法再爱，因为她对他已不仅仅是爱！
她恨他的背叛，恨他的隐瞒！更多地却是恨自己，恨自己将一切弄得如此糟糕！
她忘不掉医院那亲密的一幕，更忘不掉手中那些温热的鲜血！
等待十几年不曾让她后悔，回国后的千辛万苦不曾让她后悔，可是今天她去第一次如此后悔自责！
后悔去医院，后悔不顾一切冲到了雨中，后悔第一个让君浩找到，后悔让君浩快一些带自己回家，甚至后悔不该让张君浩回国或者自己也不该回来……
夏悠悠的脑海里一幕幕画面闪过：
自己对张君浩说：“……
君浩，你一直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亲人，过去的十几年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怎样才能走到现在？！
我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秦子轩，再没有了你，今后的日子我如何一个人走下去？！
可是，每个人总要长大，总要学会面对自己的感情，我不能自私的让你陪着我一生。
……”
张君浩对自己说：“……
悠悠，我更舍不得让你难过，舍不得陪伴在你身边的每一寸时光。
所以悠悠，只要你希望，只要你幸福，那么即使不能做爱人，朋友也好，哥哥也好，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只要看着你幸福就好。
……”
夏悠悠想，我后悔了君浩，我希望你陪着我，陪着我一生一世，没有了你，我和秦子轩也永远不能在一起！没有了你我今后的人生真的无法走下去……
君浩，你舍不得我难过，舍不得陪伴在我身边的每一寸时光，可是如今我这么难过，如今我和你只是一门之隔，为什么你就不能出来陪着我，安慰我，对着我微笑？
你希望我幸福，可是君浩，如果你不能重新好好站在我面前，我又如何能够幸福？！
不知道究竟站了多少小时，也不管夏悠悠是否期望或者害怕，急救室的灯终于还是熄灭了！
门打开，听到担架床推出的声音，夏悠悠竟然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却又立即急切地睁开。
夏悠悠终于又见到了张君浩，上着呼吸器，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除了微微起伏的胸口看不出任何生命的征兆。
这不是开朗阳光的张君浩，不是活力四射的张君浩，更不是那个总是冲自己微笑的张君浩……
一直未流出的泪水此时却盈满了眼眶，然后不停息地往下淌……
夏悠悠几步上前，想握住张君浩垂在床边的手，却被护士阻止：“对不起，小姐，病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现在需要转到ICU重症监护室。”
夏悠悠的声音带了几分惶恐：“什么是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手术难道不成功吗？
不会的是不是？！
你们这里是最好的医院，动手术的是你们最好的医生，对不对？
那怎么还会有危险？！
不会的！
……”
或许站得太久，或许太过激动，夏悠悠的脚突然一软，眼看要摔倒，一双手却从身后稳稳地扶住了夏悠悠。
夏悠悠并没有回头，只是重新站稳了身形，轻声道：“秦子轩，请你放手！”
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夏悠悠和秦子轩才能听清，却如一把利剑狠狠穿透秦子轩的心脏，颓然放开了双手。
随后出来的李院长走到了夏悠悠的身旁：“悠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胡闹？！
虽然是擦伤，但也受了撞击，还有轻微的脑震荡，怎么不呆在病房里？！
还有子轩，你跟着添什么乱，你还想吐几次血？连站都站不稳，你还跟来做什么？！”
夏悠悠却似乎并没有听清李院长的话，只是紧紧地抓住了李院长的手，“李伯伯，张君浩怎么样？他到底怎么样？！”
李院长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就是张君浩？以前你到子轩家玩也常提起他……”
后面的话李院长似乎有些难以继续下去，夏悠悠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却收了眼泪，努力镇定。
“李伯伯，告诉我，君浩究竟怎么样？！
他的父母都在国外，我是他国内唯一的亲人，而且他是因为我才会这样，请您告诉我，他究竟怎么样？！”
李院长微叹了口气：“悠悠，手术很成功，我们也已经尽力了。
可是他因为全身受到剧烈的撞击，尤其是头部，受伤很严重，情况也很不好。
所以即使手术很成功，他依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需要转到ICU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
如果能够平安渡过今晚，明早能够醒来，那么复原的机率就很大，可是如果醒不来，也许便……”
李院长的话并没有说完，可是夏悠悠明白李院长的意思，如果不能醒来，那么便永远不能醒来！
夏悠悠努力微笑，却不知道这样的笑容比泪水更让人心疼：“李伯伯，谢谢您！
君浩会醒的，一定会醒的！
可是我不能留他一个人，我要一直陪着他，看着他醒过来！”
李院长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悠悠，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为了防止感染，ICU病人是禁止陪护的。”
夏悠悠就那样固执地望着李院长：“李伯伯，我都知道，我会换隔离衣，会认真遵守所有的规定，可是让我陪着他！
李伯伯，求您，让我陪着他！”
“李伯伯，求您，让悠悠陪着他！”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李院长终是点了点头，吩咐护士安排。
夏悠悠知道秦子轩一直跟在身后并未离去，也知道秦子轩让李院长又气又急，可是不管李院长如何明着暗着求助，夏悠悠就只是望着张君浩，不发一言，陪着张君浩走进ICU重症监护室……
静谧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张君浩两人。
一开始怕吵到张君浩，夏悠悠就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守着看着陪着，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只是夏悠悠的祈祷并没有灵验，短短的2个小时，张君浩被急救了三次，夏悠悠的心随着医生的抢救悬在空中，起起落落……
第三次急救后，夏悠悠将张君浩冰凉的左手放进自己的双手手心间，一遍一遍哀求：“君浩，不要吓我！
求求你，不要吓我！
……”
奇迹般的张君浩的心电图竟然便一直开始稳定，可是脑电图却依然没有任何波动。
可是夏悠悠却突然充满了希望，相信张君浩一定能够听到自己声音，相信张君浩一定能够醒来。
于是夏悠悠将张君浩的手握得更紧，开始在张君浩的耳边低语。
“君浩，我是悠悠，那个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悠悠，那个你说会永远保护的悠悠，可是你还不醒来，谁来照顾我？谁来保护我？！”
“君浩，你总是说我应该是快乐的夏悠悠，你说永远不准我哭，可是君浩，我今天流了这么多的眼泪，为什么你还不像往常一般来哄我开心？”
“君浩，还记不记得我在巴黎的工作室，那还是你特意为我挑选的地方，我喜欢门前静静流过的塞纳河水，喜欢那条长长的林荫大道，可是君浩，你还不醒来，谁陪我回去看塞纳河？谁陪我去林荫大道？……”
……
“君浩，你说过永远不会不要我？！可是你现在为什么想反悔？！”
“君浩，我不准你反悔！
不准不要我！
不准丢下我！
不准离开我！”
……
“君浩，我错了，我总是欺负你，总是惹你生气，可是只要你醒来，我就让着你，乖乖听你的话，再也不让你生气！”
“君浩，我不会再弄坏你的画作，不会再让你试穿古里古怪的衣服，不会再嘲笑你选的铃声有多俗气，不会再说不需要你，不会再赶你走……”
……
可是夏悠悠一直说一直说，奇迹却没有再次出现，张君浩就那样静静地躺着，脑电图却依然没有波动……
第一次夏悠悠那么害怕黎明的到来，可是它却依然准时到来……
早班的护士进来了一次，例行公事地看了看那些冰冷的仪器，转身离去时，夏悠悠听到一声微微的叹息……
夏悠悠却再一次笑了。
“君浩，你说过我笑起来最美，现在我在笑，你却看不见，你多吃亏！
可是君浩，你醒来就能看见，为什么不醒来呢？如果你不再醒来，我也不再微笑好不好？”
“君浩，你总是希望我幸福，可是你不醒来，我永远不会再有幸福，所以君浩，答应我，快快醒来好不好？
“君浩，我想穿一件自己设计的最美丽的婚纱，然后再设计一套最帅气的礼服，挽着我的新郎，带着幸福的笑容，在父母、亲友、许许多多来宾的祝福里走进婚姻的殿堂。
君浩，我的设计真的会非常棒！我会是最美丽的新娘，你穿上礼服也会是最帅气的新郎！
君浩，醒来做我的新郎好不好？”
“君浩，你不是说过我们出生在一起，相伴也应该一生吗？
我的一生还有那么长，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