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商队出现的那一刻,整个幽之村都沸腾了起来,质朴的村民们都争先恐后的围绕着商队,将整条街都挤得热热闹闹的。
村中的其他商贩也趁机做起了生意,许多对其他东西有需求的村民也拧着自家富余的东西上了街,这样的一次行商,竟然让幽之村有了赶集的味道。
商队众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游刃有余的做起了生意。
幽之村因为特殊的原因,并没有使用货币,而是以以物易物的方式来做生意,看中了东西,双方约定好就可以进行交换,在这里,钱币并不值钱,粮食、鸡蛋、腌制好的肉类才是硬通货。
因此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商队的板车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空荡荡,而是更加充盈了起来。
“啊,凛音酱,好无聊啊...”丸山优奈看着热闹的街道,对着一旁的八九寺凛音叹了口气。
因为担心丸山优奈的身体没好,鹤一郎并没有让她来帮忙,八九寺凛音也不喜欢热闹,便自愿留下来照顾她。
但身体好转的丸山优奈耐不住寂寞,强拉着八九寺凛音出来想要看看。
拗不过她的八九寺凛音只能这样和她约法三章的站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的村民百无聊赖。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逛街,但若是这个街上只有家禽、草鞋和农具这类常见的商品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觉得有些无聊。
眼见八九寺凛音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能透过人群,看着忙碌的千叶大辉,还有一旁和雾雨汐幽调情的鹤海斗...
“笨蛋海斗!”
丸山优奈低声骂了一句,却没想到在鹤海斗一旁忙碌的千叶大辉居然一眼就望了过来。
然后两人就被抓包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千叶大辉语气责备的盯着丸山优奈。
“太闷了,我想出来走走。”丸山优奈傻笑着说道。
这憨态的表情让千叶大辉愣了一愣,接着叹了一口气才说道:“那,那我陪你们走一走吧。”
“我想起还有点东西忘记拿了,需要回去拿一下,你们先逛逛吧,我等下来找你们。”千叶大辉话音刚落,一旁一直笑着不说话的八九寺凛音就立刻从善如流的送上了助攻。
“诶?”两人这一唱一和让丸山优奈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看了看眼神闪烁的千叶大辉,又看了看一旁微笑的八九寺凛音。
“诶!!!这这这...”丸山优奈的脸瞬间就红了,慌乱的手舞足蹈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一把拉住身边的八九寺凛音。
“凛音酱,东西等下再拿吧,就我们三个一起。”她干笑着说道。
于是,两女一男就这么在街头闲逛着,丸山优奈被夹在了两人中间,三人并排走着。
本来一直抱怨不好玩的丸山优奈此刻却忸怩了起来,她低着头没敢说话,时不时的下意识去寻找身边的少女同伴,但凡八九寺凛音稍微慢走两步,都能感觉到她那一瞬的紧张。
这孩子,似乎是害羞得不得了。八九寺凛音轻轻的摇摇头。
而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千叶大辉也显得不怎么样,本就不怎么爱说话的他此时更是沉默,挺直了身子,目不斜视的向前走着。
这样的场景让周围的村民都投来了善意的微笑,但千叶大辉总觉得微笑中带着一丝八卦的味道,这让他的身体绷得更直了。
只是这热闹的大街也确实没什么好逛的,如前面两位少女所看到的那样,主要以粮食交换为主,有趣的、好玩的东西少得可怜。
三人边走边看,气氛着实非常诡异,活了两世的八九寺凛音都没这样当过僚机。
直到往前,居然在这热闹的大街上看到一处荒废的房间,实在忍不住的丸山优奈抢先开口道:“哈哈哈,真稀奇啊,这么热闹的街上居然有一间废弃的房子,哈哈哈...”
说完丸山优奈就后悔了,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特别傻。
这样打破了气氛,千叶大辉和八九寺凛音都向那破房看去。
那是一栋平平无奇的宅址,里面还带着一个小院子,但看起来已经荒废已久,并没有什么人居住,在门前还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字:寺子屋
“寺子屋...”千叶大辉轻声念了出来,有些恍惚。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寺子屋,八九寺凛音也有些意外。
所谓的寺子屋最早是寺庙在当地开办的教育机构,后来在江户时期,因为普通民众对教育的需求增加,这样的机构也就繁盛了起来,遍地开花,但最终在明治早期,天皇颁布了确立教育制度的《学制》条文,正规的小学就逐渐取代了这种民间私塾,如今这样的私塾已经不是主流,很少见到,能在这里看到一间确实让人意外。
而千叶大辉对此更加有感触,他小时候在一间寺子屋读过几年学,又去了小学插班,再后来因为一些变故,放弃了学业,跟随鹤一郎学习行商。
“诶,原来那三个字念寺子屋吗?”丸山优奈好奇的说道。
千叶大辉将寺子屋的历史对丸山优奈解释了一番,这也让丸山优奈有些叹息。
“是读书的地方吗?真好诶,可是为什么荒废了呢...”
从小跟随丸山刚行商的丸山优奈并没有读过书,也没有系统认字的机会,只是因为有时候行商的需要学习了一些数字和简单的几个字,这也让她有些羡慕能读书写字的人。
听了丸山优奈的话,千叶大辉眼神闪烁,三人都没有在这里多做纠结。
就这样转了一圈,三人又回到了商队附近。
因为现在商队正处于忙碌之中,急缺人手,千叶大辉也不好意思在陪丸山优奈多逛,便嘱咐丸山优奈早点回去休息,匆匆忙忙又回到了商队中。
丸山优奈怔怔看着千叶大辉一头钻进人群中,脸上是既失落又开心的复杂表情,等她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这样的神色或许已经被身旁的绿色和服少女都已经看光了。
“凛音酱...”她急忙转头向身旁看去,语气有些慌乱,待注意到身边的少女并没有注意自己时,才长舒一口气。
却见八九寺凛音正盯着商队旁边的一个中年女性看,丸山优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年女子,犹犹豫豫的想要在商队买些什么,刚上去抓住机会询问回来的千叶大辉,就被一旁的黝黑汉子一把拉住。
而八九寺凛音却能看到更多细节,那皮肤黝黑的村民是她的丈夫,这个男人越说越激动,竟然在街道上当众殴打起了自己的妻子。
这又引起了一番骚动,一旁的丸山优奈也惊呼了起来。
“走吧,优奈酱。”
见状,八九寺凛音摇了摇头,拉起了丸山优奈的小手,两人离开了拥挤的街道。
“怎么了?”丸山优奈小心的问道,她总觉得刚才的八九寺凛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女人应该忍得很辛苦吧。”八九寺凛音摇摇头,意有所指的说道。
丸山优奈恍然,想到了刚才街道上的骚动,也有些低落:“是啊,但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对于丸山优奈这样的少女来说,一句“没办法的事情”就包含了这个时代对这类事情的全部评价和看法。
但丸山优奈还不知道的是,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会在今晚死去。
就在刚刚,八九寺凛音透过自己的双眼看到了那对夫妻命运的纠缠,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预见了丈夫的命运。
——那位当众家暴的男人在今晚的宿醉之后,就会被他那再也无法忍受的妻子用斧头砍死。
而八九寺凛音并不准备去插手这样的事情,重活一世,而且双眼在能窥见别人的气运过后,她就有了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除非与怪异、与自己的气运扯上关系,这种人类之间的气运纠缠,她是不会去管的。
倘若四月神社那天夜里,中岛幸子并没有变成鬼,而仅仅是发狂追杀中岛悠介的话,中岛悠介也许连八九寺凛音的样子都见不到吧?
这并不是在施行一种自然规律层面的正义,也不是对自己能窥见他人气运的一种责任,仅仅是八九寺凛音自己性格上的随心行为。
而就在这之后的第二天,正如八九寺凛音所预见的那样,昨天与丸山优奈见到的那位黝黑村民,死了。
那对夫妻的家离雾雨家宅很近,就在雾雨家宅正门不远处的木屋内,所以在最初的骚乱后,闻讯而来的商队众人连同八九寺凛音都到达了尸体出现的地方。
黝黑男子就这么大剌剌的死在了大街之上,他的头被人砍掉就放在他的尸体旁,房子的门口还有明显的拖痕。
而他的妻子就依靠在门边,身上还有着血迹,披头散发,身体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恐惧的表情。
这样一副场面,对于走南闯北的鹤一郎和丸山刚来说,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妻子杀了丈夫之后,将他的尸体拖到了门口。
但是让他们奇怪的是周围围观的村民就这么低声的窃窃私语着,气氛虽然凝重,但却并不惊恐。
“稗田村长来了——稗田村长来了——”
随着吆喝声,围观的村民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身体硬朗的稗田野史背着手走到了尸体的面前。
他皱着眉头围着尸体转了一圈,才颤抖着声音说道:“这是神罚啊!是阎魔大人给我们的惩罚啊!”
听了稗田村长的话,村民间的气氛突然一松,接着又惊恐了起来。
“真的是阎魔大人的惩罚吗!稗田大人!”
“阎魔大人的惩罚又来了吗!阎魔大人恕罪啊!”
“我们一定会找到御阿礼之子的,求求阎魔大人放过我们吧。”
村民们接二连三的说道,惊恐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有的人哭着喊着对稗田村长发问道,有的则跪倒在地乞求原谅。
那位依靠着门的妻子,此时也颤抖着跪了下来,流出了泪水。
这样诡异的气氛让商队众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不,不是...唔唔...”鹤海斗在一旁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迅速被身后的雾雨汐幽捂住了嘴。
只见他们两人脸色苍白,鹤海斗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旁的雾雨汐幽咬着牙冲他摇摇头。
这样的动静,也让稗田野史望了过来。
“是鹤一郎先生和商队的各位吗?”他走过来行了一礼。
“哎呀,竟然让鹤一郎先生看到如此失态的样子,真是万分抱歉。”稗田野史带着歉意说道。
“哪里。”
鹤一郎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接着带着疑问说道:“只是不知道稗田村长,这阎魔大人的惩罚又是怎么回事?”
“唉”
稗田野史长叹一声说道:“这都是幽之村以前的孽缘啊,关系到幽之村的存亡。”
他顿了顿,似乎不愿意多谈,又施了一礼:“行商之事,劳烦鹤一郎先生和商队的诸位了,今日是本村的祭祀之日,本想稍后亲自上门邀请鹤一郎先生和诸位参加午后的祭礼,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
“虽然唐突,但老朽还是邀请诸位参加本村的祭礼,以表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