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狭窄僻静的小巷子里,卫青低着头负手而行,步履显得从容不迫。
这条巷子又深又长,位置偏僻,此刻除了卫青外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可是只见卫青的表情却显得饶有兴致,不时抬起头,对着两面苔痕斑驳的墙壁看上几眼,便好似在观赏什么名胜古迹一般。蓦地里风声飒然,数条人影分别以前、后、左、右不同方位窜了出来。
只一瞬间,这些人便将卫青所有出路全部堵死。
三男两女,正是刚才在酒馆的那一伙人。
卫青这时也停下了步子,依旧是那副参观名胜古迹的悠闲神情,笑着和这伙人打起招呼:“适才饭店一别,不想又在此地和诸位相遇,看来我们也是很有缘分啊!”说着呵呵而笑。其实他一出酒馆便察觉被人跟踪,只是闹市之上动起手来不太方便,因此有意将对方引到了这等偏僻寂静的所在。
不只巷子前后出口,在小巷的左右两侧高墙之上,这时候也分别站着一人,手中兵刃在日头照耀下闪着寒光,刺眼异常。那络腮胡子堵在卫青前面,这时晃一晃手上大刀,长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嘿嘿,你可知道我们兄弟刚才为什么忍着没动手?”卫青笑道:“你们打烂了人家一张好好的饭桌,想必赔了很多钱吧?”
那汉子啐了一口,骂道:“和这个没关系。其实也不用瞒你什么,我们之所以不愿动手,是因为不想让风声传了出去,免得有人得到讯息,也赶来和我们分一杯羹!”
卫青大奇,不解问道:“什么分一杯羹啊?我和诸位往日并无过结,要说今天在酒馆之事,大家好好打一架不就解决问题了,哪有什么其他原因?”
那汉子仰天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小子可真会装蒜,我来问你,你可是姓卫单名一个青字。你本是玄剑门弟子,只因私入禁地,偷学了魔教心法以致被逐出师门,后来你又打伤了那玉山教教主,并从他手上抢走一颗碧眼寒蟒的内丹。呵呵,小子,你有胆子做下这许多恶行,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教派欲得你而后快?”说着伸手入怀取出来一物来,手腕微抖,将其平平飞向了卫青。
卫青怔怔地听他说完,那一句“被逐出师门”云云不啻五雷轰顶,好半晌回不过神来,摇着头讷讷说道:“不可能的,为什么师父要逐我出门啊?”浑浑噩噩的不明所以。眼见那物轻飘飘似是一卷卷轴,他茫然接过,展开看时,却赫然是一张悬赏捉拿的告示:
“兹有孽徒卫青一名,叛师背教,与魔教妖人私相授受,隐成大患。修真同道,人人可得而诛之,吾教上下,同感大德。
玄剑门 宣炯顿首”
卫青当然不会知道,自当日他在师资宣若芷与银叶山庄少主范一鸣婚宴上的一场大闹,此行为所造成的轩然大波,已经足以令的刚刚成为联姻的两大门派之间出现裂痕。再后来,更传出他已得到魔教教主“烈火魔尊”传授心法一事,玄剑门迫于各方压力,不得不公开声明将其逐出师门,希望借此缓解情势。至于打伤劳杉并抢走寒蟒内丹一事,则是那玉山教教主借题发挥,以泄私愤的卑鄙行径了。
可是卫青毕竟年轻识浅,对于这些尔虞我诈的险恶用意,又哪里能够一一梳理清楚?在他而言,目前最大的问题便是自己已经被师门所弃,今后又将何去何从?
眼见手上告示末尾署名“宣炯”二字,并且下方更有寥寥数笔绘出了自己的一幅肖像,笔意传神,唯妙唯肖,显见玄剑门此番决定之斩钉截铁。他只觉胸口如被一块大石堵住,说不出的气闷郁结,满脑子顿然一片空白。
眼看卫青神情落寞,手捧卷轴站在那里呆呆地出神,似已浑然忘记自己身处重围,那络腮胡子心中一动悄悄使个暗号,呈包围之势的其余四人会意,立刻几股金刃破空之声响起,三刀两剑化作寒光一起劈了下来。
这五人修为算不上很强,放在修真大陆差不多可以跻身三流水平,但尤其厉害的是五人配合之术无间,趋避之际,竟然仿佛一人之功。
五把兵刃就好像是五道流光一般,一起对准卫青身上招呼过来,而且角度诡异刁钻,不留任何空隙。
似乎卫青绝无逃脱的空隙,除非以身体硬接,等待他的将是遍体鳞伤的结果。
但,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场面并未出现,却听见数把兵刃互相交击的清脆叮当声。
那三男二女齐声惊呼起来,纷纷撤回兵刃,凝神看时,却发现卫青早已不在场中。那名嗓音尖利的女子一回头,尖叫起来:“快看后面,正主儿在那里!”
只见卫青在众人环伺之际,不知使何种身法居然溜了出去,此刻依旧手执那副卷轴,一副失魂落魄之状仰首思索,对于身周发生的事情显得漠不关心。
那络腮胡子一愣之下,皱眉说道:“有点邪门,这小子什么时候蹿出去的?咱们再出手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只见卫青身后是一堵厚实的高墙,使个眼色示意一男一女两名同伙先从后面包抄过去,占据了高处有利位置,以防敌人逃脱。布置完毕这才发一声喊,五把兵刃又一起攻了上去。
结果依旧十分诡异。这一次众人眼睁睁看着卫青从兵刃缝隙间穿出,倒似乎在乡间小路傍花拂叶地出来散步一般,丝毫没有半点局促之象。避开重围后卫青也没有趁机逃脱,而是不紧不慢向左侧又走开数步,一手抚着额头不住苦思。
三男二女大骇之下,禁不住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女子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好棘手的人物,不如咱们就此罢手吧?”其余同伙也是惊疑不定,目光纷纷望向那络腮胡子。那络腮胡子何尝不想溜之乎也,然此刻已成骑虎难下之境,一咬牙沉声说道:“事关你我今后的颜面,只能放手一拼!”
最后一次攻击依然惨败。那三男五女堪堪靠近卫青身边,刀剑刚一递出,陡然觉虎口剧震,手中兵刃已被一股大力迫得直坠跌地。那三男五女大骇,急忙想要后退闪避,但为时晚矣,只觉双脚犹似灌满铅水一般,再也难以移动分毫。一股浩瀚蓬勃的巨大杀气宛如罩子一般将五人尽数笼罩在下面,压迫得那五人顿然连呼吸也艰难无比,全身骨骼吱吱作响,似乎随时都要寸断开来。
少顷,卫青撤去巨力,目如寒星,森然扫向那五名男女。
那三男二女陡然觉得全身一松,这时候哪里还支持得住,纷纷跌坐在地,两名女子更是啊哟啊哟地叫出了声。
那络腮胡子面色如土,好容易勉强站起身体,喘了口气过来拱手说道:“阁下神功惊人,多谢饶命。我们兄弟经此一役,以后算是知道何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矣!”
卫青道:“那些想要捉拿我的人,对你们许下何等重利?”心想这些男女若非为重利驱使,以他们的实力又岂敢如此疯狂地前来围剿自己?
那络腮胡汉子此刻也在懊悔欲死,自责不该贪图一时之利,导致现下这样一败涂地的局面,但卫青既然问起,也只好如实回答:“只要能将你擒获或是一举击毙,贵师门和银叶山庄许诺的条件,是可以去他们放置绝品修真秘籍的地方研读三月典籍。至于玉山教,则是许诺以百颗极品丹药相赠。此外还有其他正派教门开出的一些悬赏,条件也都极为诱人。”
卫青好一阵默然,脸上神情麻木不仁,也看不出是喜是忧的样子。
那络腮胡见状,也不敢上前打扰,挥手示意同伙赶紧撤退。几人互相搀扶,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兵器,随即步履蹒跚地慢慢向外走去。
陡然间一道身影掠过眼前,卫青犹似鬼魅般的身影忽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也不回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就这么走吗?难道你们忘了规矩?”
那三男二女面面相觑,脸色均极为难看。半晌只见那络腮胡子一声惨笑,说道:“是,是,阁下教训得很是应该!”说罢提起大刀,咔嚓一下将自己左臂齐肘斩了下来。其余几名同伙见状,倒也不在迟疑,各自挥动兵器,片刻间也都自断一臂。五名男女总算按照卫青的示意,完成了这一惨烈无比的仪式,随后,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处的流血情况,各自面色灰败,但反而一一昂首挺胸从卫青身边走过。
这一次卫青不再阻拦,默默让在一边使五人通行。
片刻间已是人去巷空。
然而小巷子里,一阵微风吹过,似乎感觉无处不在充斥着一股血腥搏杀的气息。
那日小巷子里一战,卫青易如反掌便令得前来追杀他的那三男二女自断一臂,铩羽而去。
在卫青而言,他是少年人心性,只道如此辣手行事足可令闻者胆寒,以后便可免去不少麻烦,孰料那三男二女之后,追杀他的人络绎不绝,并未如想象中那样望而却步。
对于这些受到利益驱使,一个个显得悍不畏死的修真士们,卫青除了穷于应付,一时间似乎别无善策。
只是采取最简单的方式以儆效尤。
数拨前来追缉他的修真士,在落败后无一例外付出了断臂折腿的惨重代价,不但未能获得所谓的悬赏,反而落得终身残废的下场。
一时之间,卫青凶名在修真大陆之上迅速流传,反而愈发激起更多人对他的兴趣,并开始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