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显然成了一条漏网之鱼。
在刚才那三名修真士看来不太可能借用水遁之法逃逸的卫青,偏就选择了比较自堕身份的方式。当然这也是无奈之举,卫青此刻全力抵挡寒蟒内丹所造成的巨大冲击尚且来不及,哪还有余力分心去和他人较量比试?他当时审时度势,唯一能够选择的方法,也就是借着茫茫湖水来暂避一时了。
由于全身真元力都用来守护各处主要筋脉,卫青无法像上次深入寒潭一样,在全身布置下一个防御性的气罩,这一次只能保护脖子以上的部位。他以真元力形成一层气罩后,看上去就好像戴了一个圆形的玻璃罩,可以帮助其将湖水充分隔离在外。当然气罩里为数不多的一些空气,也足够他在水面下维持停留数个时辰之用了。
卫青拨开荷叶钻进了水面,尽量往水深处潜去,湖水虽然足有他两个人那么深,其高度显然还不足以掩盖卫青身上的气息,为了保险起见,卫青不得不继续往更深层次的淤泥下面钻去。
腥臭的淤泥,由不知积聚了几千几百年的动植物尸体所构成,当卫青钻进去的一刹那,那种滑滑腻腻的感觉实在让人极不好受。而且尽管口鼻部位被罩在了气罩之内,可是鼻端依然挡不住那恶心难闻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卫青咬紧牙关,忍受着这身心的折磨,尽量往深处钻去,因为他知道只有暂且忍耐这难堪的折磨,将来才有机会扬眉吐气。就这样一路下潜,一直钻到了水下十余丈的距离,卫青让自己仿佛一头冬眠的动物一般蜷缩起来,同时借用龟息之法,将全身毛孔悉数闭合,如此一来自己修真士的气息就被减轻至微不足道的地步。淤泥之下,被追击的修真士卫青开始了短暂的“冬眠”,既为了逃避追踪,也是为了可以趁机调理自己的身体状况。
时间在平静中静静度过了三个时辰。
水面一隅,一张荷叶忽然被轻轻掀起一角,随即一个年轻的面孔露了出来。他四下看过一遍发觉并无异常后,这才哗啦一下头顶着荷叶站立起来,全身登时无数道细小水柱溅射,就好像一个被击穿无数小洞的水壶一般,那副模样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头顶荷叶,气喘吁吁,卫青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岸上走去,疲惫至极的他现在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放松一下手脚。刚才在淤泥里一窝就是足足三个时辰,那枚寒蟒内丹的效力倒是已经充分化解开来,只不过他在此过程中所付出的心力精神也是难以想象。
那种人类自身体能达到极限的感觉,即使以真元力进行修复,也绝非一蹴而就之事。
在离岸边越来越近的时候,卫青一眼看准湖边一株大树下面的位置,那里绿荫如盖,刚好可以挡住头顶灼热刺眼的阳光,同时又不妨碍微风徐徐,料想对于自己湿透了的衣物也会起到很好的干燥作用。
哗的一声,他一只脚先离开水面,紧跟着另一只脚也从水下拔出,在岸边岩石留下湿漉漉的一行脚印后,他离目的地已然不远了。然而当他弯腰,刚刚伸手脱下一只鞋子倒干里面的积水,还没来得及穿回去,蓦然就觉得后脊椎一阵寒意袭来。
刚一回头,“嗖”,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对准他咽喉刺了过来。
“看剑!”
卫青在一刹那间简直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明明一剑都已经刺过来了,却又要装模作样地喊一下招式,似乎是刻意想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举动。
如果是有名的修真士这一举动无疑极不光彩。可是,听那人声音里透着一股娇俏清脆,这一声叱喝,当真有如珠落玉盘一般说不出的动人悦耳。
难道,居然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女?
被一个少女偷袭,那种感觉当然就大不一样了。所以接下来卫青忍住了还一句粗口的冲动,努力将那句不雅之词咽回了肚里,随即慢慢抬起了头。此刻卫青的视线,是从抵住自己咽喉的那柄长剑开始,一路向上延伸,顺着剑尖而至剑身,再由剑身而至剑柄,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只握着剑柄的雪白小手。
如果,这只好似以上等白玉琢磨而成的小手此刻并非握剑,而是拿着一只倒满美酒的犀角杯那该有多好?卫青心中坏坏地想道。
刚才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固然悦耳,不过却也透着一股子刁蛮霸道的气息,一听即明,必是出自某个娇纵任性的女子之口。普天下的男子在某些时候想的事情都差不多,就比如当卫青听见那个语气骄傲的叱喝之时,也禁不住就油然而起了一种征服的欲望。
无关风月,只是想要确立男性自尊的一种潜意识。
在接下来,当然就看见了一张清秀脱俗而又神情冷然的少女面孔。卫青心中绮思只是一闪而过,当他和那少女目光相接,在她冷冷的逼视之下居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少女要论美貌,略逊于眉目如画的师姊宣若芷,只是她长眉入鬓,目光冷冽,一股神采飞扬的气质却足以衬得四周景致黯然失色。只僵持了数秒的工夫,卫青心中就已经忍不住缴械投降,长长地叹了口气。
“喂,你做了我的俘虏不高兴吗?为什么要叹气?”那少女登时柳眉竖起,不满发问道。当然她为了加强自己发问时的气势,长剑不自禁地又向前递了一递,剑尖已然嵌进了卫青咽喉部位的表皮数分。
卫青不敢大声说话,只好憋紧了声线回答:“姑娘,你是我见过气质最为纯洁的女子,当真宛如不食人间烟火一般。还有啊,姑娘,你的剑尖可不可以往后退一点,再这样抵着我我怕自己会流血而死!”卫青半开玩笑地道。
即使那少女自幼便被当做掌珠一般呵护长大,听了卫青的阿谀之言还是不由得一乐,心情大好之下,当然也就依言缩回了剑尖。
卫青点一点头,表示感谢。那少女睁大一双点了漆般的眸子,向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半晌问道:“你真的就是玄剑门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弃徒吗?外界说你如何如何了不起,可是我看也不过如此啊!”卫青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副尊荣,大概比街上的乞丐也强不了多少,听出那少女话语中大有揶揄之意,不禁苦笑道:“是吗?也许我生来就不够伟岸英俊,否则姑娘此刻拿剑指着我心情大概会好得多。”那少女扑哧一笑,雪白的脸蛋散发出犹如明珠一般的光辉,但随即面孔便是一冷,严肃说道:“油嘴滑舌的,看着就不是好人。”顿了顿又道:“喂,我来问你,他们都说你学了魔教妖人的心法,这事可是真的?”
卫青见她一副表情严肃无比,显然是一副卫道士的口吻,不禁无奈一笑,随即默然点头。那少女面色一变,喝道:“既然如此,那么杀了你也是应该的!”她心情变化极快,刚才还在笑语晏晏,但突然间脸色一变,长剑挟风已然迅捷刺了过来。卫青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少女翻脸比翻书还快,大骇之下,急忙退后。他这时候还无法调用真元力战斗,只能以最基本的体力予以躲闪,一避之下堪堪躲过了咽喉要害部位,却听见嗤的一声,肩头衣衫已经被那少女剑尖割破。
那少女得势不饶人,一柄剑幻起漫天剑影,尽数落在卫青身周。如不是卫青自身真元已提高了两成境界,连带着肉体的柔韧及力量也随之提高,换做一天以前,估计最多三十招就会被她刺成重伤。
退!
再退!“
卫青苦苦躲了数招,几次想要以掌力击飞对方兵器,可是那少女剑法极尽诡异灵动之能事,居然丝毫捉摸不到她的剑势。
只见卫青一步步退向湖畔,左支右绌情势危急。那少女却如同一只翩跹飞舞的蝴蝶,娇叱连声,一味进攻不已。
蓦然,卫青大喝道:“撒手吧!”这时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湖水之中,全身重力都集中在前面那只脚上,间不容发之际,伸出两个手指夹住了那少女刺来的剑尖。这一下时机拿捏得极好,乃是看准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短暂间隙,预想一出手便夺她兵器。孰料那少女反应也极为快捷,长剑一收只觉对方两个手指犹如铁铸一般,心念电闪不退反进,趁势一剑又往前刺了出去。卫青无奈,脚下这时候已然失去重心,只好急忙闭住呼吸,一头向后面湖水栽了下去。尽管如此,他两个手指依然紧紧夹住剑尖,理所当然也顺势一带。那少女一时间根本来不及放手,呀的一声惊呼,也紧步卫青的后尘跌入了湖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