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馨在她目光注视下,一颗心不由自主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不过她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要平定一下呼吸。此刻她心中还抱着一线希望,毕竟这位城主大人也和她一样是女人,以前在她内心中可是一直将她当做姐姐一般孺慕尊敬的。月馨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下,随即理一理思路,缓缓述说起当日在青螺岛上发生的一切。当然以她的性格,对那王宣卑鄙无耻的行径纵然痛恨,述说时却不会使用太过激烈的言辞,只是在回忆王宣当日的言行时,稍稍表现出了一些不屑与鄙夷。另外,她在述说整个事情经过时,还特地有意淡化了自己与卫青的关系,虽然她知道一会儿凤夫人一定会有所询问。
果然,凤夫人静静听完她的述说后,略一思考,忽然不无疑惑地问道:“以你刚才所说,那王宣派人将你劫持到青螺岛,然后欲行非礼之际,忽然有一个少年修真士及时出现,将你救了下来?而且这个修真士随后飘然而去,既没告诉你姓名来历,甚至连话也没和你说一句?”月馨到此地步,唯有咬牙坚持,说道:“是的。他救了我之后,没怎么停留就掠过江面去了,而且他飞行速度很快,我没本事追上去询问什么,虽然我很感激他,可是不论我如何呼喊这位恩人,他就是不理,一霎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茫茫江面之上。”这番话破绽极多,但月馨这时候为了考虑卫青的安危,已经不惜一切了。
凤夫人目光流转,在她身上转了几转,似笑非笑地刚要说话,忽然之间,一个低沉宛如金属般的声音响起:
“哼,你这贱婢勾结魔教妖人害死我儿,却在这里一味强言狡辩,难道还真以为老天瞎了眼吗?”
随着这一声说话,屏风后面缓步转了两个人出来。
当先说话的那人是个五旬左右的老者,身材中等,眉毛浓黑如墨,嘴角下垂,颇有一副上位者的尊严之气。他后面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这人身材稍高,颧骨高耸,脸上神情带着几分孤傲狠厉之色。
月馨一看到这两人,登时暗叫一声“不好”,全身微微发颤,但还是上前垂首敛衽道:“小女月馨,拜见两位大人。”她和那两人曾有过数面之缘,哪会不认识?那老者正是王宣之父,号称“霹雳王”的丰裕城一霸王景涛,而他后面的年轻人,则是王宣的大哥王导。这王景涛在丰裕城也算得上是根深蒂固,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极为庞大,他膝下一共有两个儿子,分别是大房和二房所生。别看那个被卫青杀死的王宣不堪一击,这个大儿子王导却不可以同日而言,为人精明强干,颇有乃父风范。甚至在一些公开场合,王景涛早已经表示要让大儿子成为自己的接班人选的。
面对月馨的见礼,王景涛又是哼的一声,背着手冷然走到凤夫人身边,重重地落座。那王导则是一闪身抢了上来,双目眯缝瞪了月馨一眼。只是这样一瞪,月馨陡然间感到一股巨大的无形压力迫来,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整个人被撞得向后飞出。
月馨只是个普通的弱质女子,那王导只是发出一股气息,她却根本无法抵抗。
“咳,咳!”月馨和琴匣子一起摔落在地,同时身受剧烈冲击的月馨只觉得喉头有些发甜,忍不住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与此同时,那王导虚空一抓,看似没费什么力气,但正在呕血的月馨却被她硬生生从地上拽了起来。
“妖女,我弟弟是你杀的?我现在给你指一条活路,只要你交出同谋,今日就饶你不死!”
王导双两根手指如同铁钩,毫不费力就扼住了月馨的咽喉,厉声逼问道。
月馨想要挣扎,但在王导手中她就像汪洋中的一叶孤舟那么无助、那么凄凉,任凭她如何使力也无法挣脱束缚。月馨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喘息着毅然道:“没有同谋,我和、和那人根本不认识,何况,你弟弟为人卑鄙无处,落得如此下场怪不得别人!”
王导大怒,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父亲,只见那王景涛面色阴沉,只是微微一颔首。
如此王导便不再迟疑。两个手指略微一用力,只听见咔啦一声轻响,月馨喉咙已经被捏的粉碎。
跟着,那王导手指一松,将月馨的身体抛下地来。月馨俯伏在冰冷的地面,浑身不住微微抽搐,吃力地想要用手抓住什么,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很快地,她的目光就变得涣散起来,身体的抽搐也渐渐停歇并且开始变得和那地面一般冰冷。
只是从她喉咙里却还在模糊不清地发出一些声音:“卫公子,快逃,快逃!”
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月馨还在念念不忘卫青的安危。
那间精致的宅院里,月光如水,静静洒落在庭院里。有风吹过时,带动树影婆娑,地上的暗影也一晃一晃的。卫青坐在靠窗的一张圆桌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思考着问题一边不时端起茶杯轻轻啜吸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心中总有一些不太安稳的感觉,究竟是哪里不妥,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有一点心神不定的感觉!
日间月馨姑娘接到了那丰裕城城主的一纸请帖,月馨却之不恭,只好如约前往。本来在卫青看来最好自己能够陪她一同前往,可是却被月馨笑着拒绝了,理由是那个丰裕城城主和她一向关系很好,这次派人来请自己,无非是为了请她去府邸在酒宴之上弹琴助兴而已。类似的宴会月馨主仆以前就参加过多次,想必这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卫青无法,只好亲自将月馨主仆送上前来迎接的马车,临走之前,那淘气的婢女小青还和自己挤眉弄眼地开了个玩笑:“卫大哥,我和小姐不会太晚回来的,你可不要太想念我们啊!”说完,这才在月馨姑娘佯怒的呵斥声中,嘻嘻一笑放下了马车帘幕。
卫青看着那辆马车转过了街道,远远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摇了摇头,和徐伯一起转身回到房里。闲聊了几句后,徐伯离开,自己到别的房间去忙活一些杂事,留下卫青一个人闲得无聊,于是就在后花园的那口池塘边坐了半晌。
整整一个下午,卫青就是在那样的发呆状况下度过的。当然表面上他是在怅然出神,其实脑海中却在风起云涌一般的回忆着最近一年来的种种经历。很奇怪以前卫青终日忙于厮杀以及潜逃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份闲情逸致来思考关于自己的一切,那时候每天除了不断的厮杀流血,就是拼命地逃啊逃,也难怪没有一点时间来关心自己精神世界的起伏波动了。
直到遇见了月馨姑娘。
事实上遇见月馨姑娘也很是偶然,包括答应月馨姑娘暂时在她家中借宿,也都是很偶然的决定。只是这一连串的偶然综合在一起,就像一根琴弦被轻轻拨动,卫青那颗冰封一般的内心也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和善意。馨姑娘是个极其单纯柔弱的人,和自己以前见过的巨大多数女子都是那么的不同。在月馨姑娘心目中,这个世界永远是那么的美好与平静,即使她并不否认会有诸如王宣那样的坏人的存在,可是这一点点的阴霾回忆,根本无法影响到这个年轻女孩的单纯善良。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从她那天籁一般的琴声中表现出来。
恰是在月馨姑娘平淡温馨的琴声中,卫青深深体会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安宁与快乐,仿佛那美妙的琴声,可以驱走他心头郁积的所有痛苦往事。
所以,和月馨在一起的这半个月来,卫青在心中,已然和她隐隐建立了一种可以用“深厚”来形容的感情。即使以后无法永远待在一起,卫青也发自内心地希望月馨姑娘能够平安快乐地过一辈子。甚至于,卫青宁愿自己多替她分担一些命运的坎坷与不幸,只要她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就行。这样的祝福也许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朋友之间的范畴,可是却是卫青心声的真实流露。
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有一些事情是不言而喻的。一个正在被整个修真界满天下群起追杀的逃亡者,又如何可以奢望和普通人一样过上那种真正幸福快乐的生活呢?眼看着夕阳西下,深深思考了一下午的卫青带着莫名怅然的心情回到自己房中,静静等待月馨姑娘她们回来。
茶杯里的茶已经喝得都快没了味道,只是月馨姑娘却还没有回来。入暮时分那种隐隐的不祥预感仍然存在,似乎始终无法挥去。期间卫青也曾试图以灵识探查月馨姑娘的下落,怎奈这丰裕城里品流复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这一来就严重影响到了卫青灵识的探查效果。要知道月馨姑娘毕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以灵识探查的话也根本也无法在万千凡人之中确定她的特殊之处。
唯有耐心等待。
然而,就在卫青仅存的一丝耐心也被消磨殆尽,忍不住快要一下子站起来出发前去寻找月馨姑娘下落的时候,忽然之间,只听“咻……”,一阵激烈的破空声陡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