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自身教派所蒙受的损失,也多少会有一些补偿的,只需两位与我精诚合作,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范一鸣眼见大局已定,不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得意笑容,说话的语气也是尽显自信,神采奕奕。
“哦?”那劳杉与郝逊一听,真是打从心眼里喜悦上来,相视一笑,随即退后两步重新回入座位,执杯在手,双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这一番密谋商议,足足耗尽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直到月上柳梢,夜幕带着寒气缓缓降临,才终于听见花厅大门吱呀一下被打开了来,只见劳杉、郝逊二人一面不住回身,一面抱拳与范一鸣作别,口中连称:
“不劳范少庄主远送,今日所谈之事,我二人自当全力以赴办妥为是。范少庄主尽管放心!”
看来整整一下午的密谋,已经让劳杉、郝逊二人与银叶山庄充分达成了某种默契,虽然无法知道密谋的内容,但是从两个老者脸上的那般灿烂笑容来看,其结果无疑让他们很是感到满意。
“管家,代我替两位前辈送行!”范一鸣含笑点头,口中应付着吩咐了一声。要是换成平常,这一命令管家代为送客的举动无疑会有一些不大妥当,不过刚才在厅上凭着自己恩威并施的手段,显然已经充分确立了银叶山庄在对方心目中的主导位置。所以,从那两位老者神色之间,看不出半点有受到轻慢对待的恼怒之意。
“但愿你们此番行程,能够按照我刚才所交代的,向三大宗派索取到相关的援助物资、力量,成功之后,不但我银叶山庄受益匪浅,就算你们也是大可分得一杯羹。比起你们所蒙受的那点子损失来,恐怕还能赚到不少!”目送那两位老者被管家引领着,身影慢慢消失在回廊尽头,范一鸣的嘴角却是不禁浮起一抹颇具深意的弧度。
想敲竹杠?嘿嘿,门都没有。不过今番这两个老家伙自动送上门来,倒是让范一鸣触发了灵感,于是在成功震慑住两个难缠的主儿之后,干脆利用他们的贪婪之心,定下一条借鸡生蛋的妙计来。
就说,自己所管辖的南域一代,情势过于复杂,魔教势力已是甚嚣尘上,单凭目前的既有力量,恐怕无法达到将其剿灭的目的。所以就必须依靠三大宗派之力,在及时补充了南域损失的人力和物力之后,再重新挽回颓势,扭转局面。
如果单凭银叶山庄自己出面,此事倒还真的不好说,不过眼下既然有了那“玉山教”与“铁蕉帮”的帮助,此事倒显得容易了许多。
两个教派都在南域拥有古老历史,并且在整个修真大陆而言,也是具有相当的地位资历,所以由两位老帮主担当自己的特遣使者,说话分量也会无形中增加许多。更重要的是,作为这次除魔卫道大会的组织者,三大宗派当然不会坐视各域陷入僵局,对于这种需求,绝对百分之百地死要面子予以满足。届时,自己这银叶山庄大可借着整个南域的名头,趁机大赚一笔不可。
“两个贪吃的老狐狸,没想到会被我反客为主吧?哈哈!”
想起那劳杉与郝逊被迫充当跑腿的不甘之状来,范一鸣忍不住便是暗暗好笑,不过在接下来的一刻,他的笑容,便是突然微微一僵。
屏住呼吸,快步朝前走了几步,伸出手去,将身后廊柱上,那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悄悄钉在上面的纸笺一把揭了下来。
“闻君有要事在谈,不便叨扰。明日子时,狼牙亭畔,恭候君之大驾。
切切以记。
落款是一个“青“字。
几乎在看完纸笺的同一时刻,范一鸣急忙便是将灵识尽全力散发出去,几乎一瞬间,便是覆盖住了整个银叶山庄范围。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也因而,范一鸣那原本带着几分得意之色的面庞上,很快便是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丝苍白与愤怒。
“这、这小子……他……居然来过?“
就在范一鸣发现那张留谏前十分钟。
银叶山庄西侧,花木扶疏,月影微斜,淡淡的银色光芒洒落在了那间精致清雅的厢房前面。
遵照少夫人的吩咐,本来随侍的婢女都已经退了下去,所以厢房四周显得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两下虫鸣之声,却也是很快消散在了徐徐晚风里。
窗棂之上 ,清晰映出一个伴烛读书的女子身影,这身影略显得有一些清瘦,但是从那端庄娴静的坐姿上来看,却是毫无疑问的一个风姿绝代的美丽佳人。
静谧的夜晚,孤独而美好。
可是那位专心秉烛夜读的女子,恐怕不会想到此刻屋外正有一个身影悄然伫立吧?
这身影似乎已经来了很久了,不发一言,只是那样静静地注视着房中之人的影子,目光中透着一股专注和热切,还有……一份说不出的痴意!
似乎,有好几次他是想着往前迈出步去,是的,只需再往前几步,即可轻轻叩响那紧闭的厢房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都是宁可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甚至最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也是始终没有跨出那最后的一步。如此拼命辛苦忍耐的结果,是焦虑、凄凉、伤感、惆怅、无望等等诸般复杂情绪,最终全都凝聚在了那张年轻清秀的脸孔之上。
一切结局早已注定,凭他,当然无力挽回些什么。
于是,颊上又一颗晶莹的泪珠轻轻滑落。
可是那年轻的面孔,在激烈的内心交战之中,却仿佛逐渐地找回了那一份孤傲倔犟。
于是,在狠狠地看了一眼窗内那美丽的身影之后,“师姊……”
轻轻地,低微到仿佛不可耳闻的程度,在吐出这一声话语之后,似乎得到了解脱一般,那年轻的身影重又慢慢回到了身后的黑暗之中,慢慢消失不见。
浓浓的夜色,很快掩盖了一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狼牙亭坐落于银叶山庄以北的一座险峰之上,风景优美,但地理位置却是相当险峻,传说当年有一匹狼王被猎人追杀,由于不甘落于敌手,遂沿着那险峰一路奔逃,但由于一心想要摆脱追兵,慌不择路,最后却是来到了险峰一侧的孤崖之上。狼王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眼看逃生无望,悲愤之下,当即一头撞死在了崖石上。后来,由于蹑踪而来的猎人钦佩这头狼王的血性,不但未将其视作猎物带回,反而为其立碑,将其尸首隆重落葬。
狼牙亭的典故便是由此而来,传说虽然莫辨真假,但从中却是不难看出一个事实,那就是此处地理位置的确不是一般的险要绝伦。
但对于常人险峻绝伦的山路,对于修真士而言,却远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应付了。当第一道清冷月光洒落林间的时候,那崎岖异常的山道之上,却是出现了一个缓步而行的身影。由于夜深了,林间慢慢飘起了一些薄雾,弥漫在四周,这使得那缓步而行的身影看起来显得有一些诡异,有一些神秘。同时伴随着四下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夜枭或是野狼的嚎叫,似乎让人不能不为这个人的来历产生一点猜测。
可是那个人行走的姿态似乎全然没有将身周的环境因素放在心上,似乎这无边的夜色以及周围莫测的气氛也并未能影响到他的心境,这个人依旧是一步步地朝前走去,每一次迈上台阶,都是那么得沉稳,那么的自信……
——咦,慢着!
如果说这个人一开始是在缓步而行的话,很快的,他的身形似乎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快”可以形容了。衬着林间的薄雾,这个原本缓步而行的男子,渐渐地似乎整个人都快要化入雾中一般,其身形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就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是用一种近乎漂浮的姿态在林间蹿行,通常一掠便是十余丈,划过林中雾气的感觉,很像是一只掠食的鸟儿一般,轻盈快捷,自信异常。
便是在这样旁若无人的倨傲姿态之下,这个人仅仅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是走完了普通人一两天也未必能走完的山道,在完成最后几个起落之后,嗖的,便是飞身落在了接近崖顶的那处八角亭外。
“哼,姓卫的,你胆子果然不小,眼下整个修真大陆正在掀起一股剿灭你们魔教的风潮,你却竟敢孤身一人,约我一战!”刚才初上山之际,有意放缓速度其实便是为了探测周围的动静,在一番仔细搜寻之后,便得出了四周并未设有暗哨的结论,之后这才放开速度,一口气宛如御风般直奔上了山顶。
虽然说这话时微微带着些许冷嘲,那说话的男子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约战自己的对手,很狂!
的确很狂!
当然他对那位对手一点也不陌生,所以尽管知道对方狂妄,但并不感到意外。恰恰相反,在收到对方战书之后,他很快便是从最初的愕然诧异,以及恼怒之中清醒过来,毕竟他也知道,对方既然敢于亲自将一封战书丢在自己面前,那就绝不会是虚张声势。更何况最近一年以来,在这位对手的带领之下,整个修真大陆几乎都被搅得鸡犬不宁。
当初那个少年狂徒,现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危害天下的魔教巨擘!
尽管愤怒,有些事情却是无法否认的。
这个应约而来的男子,当然便是范一鸣。
狼牙亭内,夜风呼啸,一个身背长剑的少年早已在场等候。当范一鸣现身之时,他原本正用双手撑在亭子栏杆上,微微低头,非常安静地纵目远眺那夜幕下那连绵起伏的远山黑影。
天地博大,人类在很多时候其实真的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