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范一鸣所言的确句句属实。今日这一场正邪大战,自从开战之初他正教修真士一方便是处处占尽了上风,双方实力上的差距之大,已经几乎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就在不久之前,范一鸣还满心以为翻手间便可将对手立毙掌下地四处搜寻卫青下落,岂料等他真的再度发现此人踪迹时,却发觉对方分明已经完成了某种蜕变。
他甚至无法说清楚对方的这种蜕变究竟源自何方。
“其实我只能说,你是被仇恨完全蒙蔽了双眼。这‘大荒修罗十煞阵’的确玄奥无比,却未尝没有弱点。早在此战之前,我们搜遍魔教历代典籍,已然发现了关于此阵不下三处致命的关键所在。一,阵法加持的效果距离有限;二,时间不宜持久;三,一旦阵法结束后,所有参与施为者都将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嘿嘿,此刻我看你已经尝到了其中两枚苦果,只怕剩下的那个最为恐怖之结局,也是快要到来吧?”卫青当然不会让他有时间窥破自身实力暴增的秘密,毕竟林小薇爷孙俩悄然赶来相助于他,也算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的举动,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其受到牵连吧?所以话语之间不但滴水不漏,甚而还隐隐地将所有责任都担于一身。
“原来我一时不察,居然中了你这小子的奸计,上的这番大当!”听完对方的自述,范一鸣果然信以为真,甚至一丝也未曾怀疑过其中有何猫腻,他激怒之下,就欲再度调运真元,孰料这时突然全身经脉一紧,筋骨急缩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登时不由自主地一声惨叫,整个人突然如同触电般掉头往回急蹿而去。
卫青知他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毫不担心其他,足尖点处,整个人也是如骨附蛆般地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只见范一鸣身法如风,以近乎奇异般速度奔回到了那由百余名修真士所组成的“大荒修罗十煞阵”之前,眼看双方距离不过十余步之遥,其人全身却似乎再也无法控制地一头栽了下去,软绵绵的身躯却在一股强大惯性作用下持续向前滑出一段距离,随即戛然而止。轰的一下大响,就在范一鸣止住滑行态势的同时,那面由百余修真士集结而成的光罩也终于哗然碎裂,光芒闪烁间,那百余名修真士也是各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随即一声接一声的咒骂呵斥之声,开始不绝于耳。
当卫青看到那范一鸣仿如被一股吸力狠狠拽回到阵法之前,心中便已有了几分了然,知道这是由于其阵法加持作用已然油尽灯枯,所以被迫回来散功所致。更待其看到那顶象征着“大荒修罗十煞阵”的真元光罩化为碎片时,当即果断地停下了脚步,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因为他看到那些正派修真士们脸色苍白,一个个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仇恨之意。只是这些修真界大佬们却并未针对他,而是将那瘫在地上微微抽搐的范一鸣围了起来,那眼神中的决然痛恨之意,可是远远超过了他们先前面对魔教一行。
魔教教主陈岳和大护法风潇子这时经过一番努力,也已经成功摆脱了先前那空间枷锁的困扰,这时两人负手闲步,神情潇洒,慢慢地踱步走到了卫青身畔。这两人眼光何等老辣,只见陈岳笑眯眯地道:“看来今日咱们魔教可是凭空捡了个大便宜,一场大战不但赢得漂亮,而且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好好欣赏对方这窝里斗的一幕好戏!”大护法风潇子轻轻叹息道:“似乎是这姓范的年轻人,刚才擅自使用了某种禁忌秘法,以致令那傲剑山庄庄主以下,无不蒙受巨大损失,远超先前预估。唉,这一场大战之后,若不好生修养个几十年,只怕这些正派大佬们全都要夭寿而亡!”魔教三人随口闲谈了几句,皆是抱着无比轻松自在的心情,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只见那百余名修真士们脸色皆是带着几分苍白,显然是被范一鸣暗运《暗血神功》,使那急调真元的法门害得不浅,人人一副体力透支的模样,显得狼狈不堪。只见人群中,一名灰衣剑士突然往前几步,指着范一鸣破口大骂:“兀那混蛋小子,你可知我们集合百余人之力,以你作为阵法之中心所在,你只需善加运用,剿灭魔教妖孽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可你为何却要再潜运禁忌法门,以致令我等遭受如此损伤,哼,你到底居心何为?是要害死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成么?”这人正是三大宗门之一的傲剑山庄庄主齐剑。
范一鸣起初不言,后来被骂得狠了,这才咬牙冷笑道:“不错,我的确默运禁忌之法,不过你们这些自诩前辈高人的难道就一定对我安着好心吗?还不是为了让我好好当那炮灰的角色,这才惺惺作态么?”此言一出,可着实触到了那些修真大老们的痛脚,只见三大宗主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立时手中光晕闪烁,爆发出阵阵刺眼光芒,显然随时准备齐集众人残余之力,将这范一鸣立刻击毙。那银叶山庄庄主范玉堂以及玄剑门门主宣炯皆是阵法中的一分子,只是此刻眼见范一鸣已然激起了众怒,不便公开发表意见,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得默默让在了一边。
就在一众修真士们手中光晕爆闪,欲将那范一鸣轰为齑粉之际,忽然从那白虎岭的山峦尽头,如玉燕一般轻轻地投射而来一名女子身影。这人身法极是空灵轻捷,数个起落便已经落在了一众修真士们的面前。众人虽然均是在剑拔弩张之际,但见到这女子身影的出现,无不微微一愣,但随即却是作出了然神色。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范一鸣的妻子宣若芷到了。
见到那窈窕的身影一出现,别人倒也罢了,但卫青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心头更是狠狠地抽了一下,随即两眼痴痴凝望着那美丽的身影,已然忘却世间一切。魔教教主陈岳等均对他曾经的过往情史了然于胸,这时唯有面面相觑,摇头苦笑不已。“哼”的一声,三大宗门之首的傲剑山庄庄主齐剑鼻孔里发声,冷冷地问道:“贤侄女到此,可是为了替你丈夫向我等求情吗?”
宣若芷是个本性极为温婉端凝的女子,这时眼见丈夫浑身浴血、挣扎坐起的残酷模样,不禁心如刀割,不答齐剑的问话,却是急步上前,一面扶起范一鸣身体,一面隐隐含泪说道:
“我丈夫的确极是不该如此过分,但我既然为他的妻子,有什么过错的话,我愿意和他一起承担。”
一众修真士们显得颇不以为然,他们对于范一鸣已经是憎恶到了骨子里面,此刻最想做的事便是集合众人之力将这人碾成肉酱,以解心头之恨。但宣若芷突然出现,却让众人有些措手不及,毕竟这些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修真界高手,众人要杀这范一鸣势必先要将宣若芷先行驱逐,万一处理稍有不慎,日后传扬出去可是会落下一大话柄。
众人低声商议片刻,末了仍由那傲剑山庄庄主齐剑出来发话,说道:“看在贤侄女的面上,我们今日不为难这姓范的便是!”宣若芷大喜,急忙拜倒说道:“多谢诸位叔伯前辈,此番恩德,晚辈没齿难忘!”那齐剑将身躯避开,竟然不肯接受她的谢礼,叹息一声退回到那些修真士中,随即众人看向宣若芷的眼神之中,不觉多了几分奇异之色。
宣若芷扶起丈夫范一鸣,后者颤巍巍地站在当地,凑到她耳畔低声说道:“阿芷,我这一生欠你太多,若是有来生的话,一定好好报答与你!”宣若芷目中含泪,说道:“一鸣,来生的话,我俩就做一对平平常常的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过那男耕女织的平凡快乐生活好吗?”范一鸣此刻眼中难得尽然皆是柔情,缓缓点头说道:“好啊,你说什么,全都依你。届时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不光是要弥补今生对你的亏欠,更重要的是,我们是夫妻,我天生应该好好对你……”说到后来之时,声音渐渐低微下去,似乎是要沉沉睡去的样子,将一颗脑袋也缓缓靠在了妻子的肩头。
宣若芷泪流满面,将那只按住丈夫胸口心脉的手掌缩回,复又伸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口中喃喃说道:“是啊,一鸣,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离了……”两人说话间,一道黑色的空间裂缝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两人身后,带起无数能量漩涡,宛如一张巨大的嘴巴一般,瞬间就将范一鸣夫妇吞噬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