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杂草之间，蚂蚁在搬运着蜻蜓的尸体。溪水边的青蛙舌头一卷，吃掉了一只绿色的蚊子。一头胸口有月牙白纹的黑熊正在暗处默默注视着那些在树下栖息的小鹿，不知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个世界很简单，你想要成长，就得去得到。万物成长所需的能量存在于万物之间，万物包括你我。”
弥赛亚带着姜澜飞到了一处很高很高的树上，并让它去看下面各种生物的举动。
在这种高处俯视森林间的众生，这对于视力本就不错的姜澜，更是一场别有风味的视觉盛宴。
“而得到能量的方式有很多，其中最简单、也是埋在每一个生物的血液里的，就是猎杀。”
这句话在一向拒绝杀生的弥赛亚的口中说出，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树实在有些高的夸张，往下面看久了，姜澜甚至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它把视线抬高了些，脚底下的树枝被它抱得更紧了。
“当然，你的级别越高，晋升所需要的能量就越大，你看那里。”说完，弥赛亚指了指树底下。
姜澜见弥赛亚还往下指，不禁瘪了瘪嘴，它实在有些不敢看了。
是那头月牙熊？姜澜再次看到了那头已经偶遇了两次的胸口有月牙白纹的黑熊，此时它正躲在丛林暗处，盯着那几只在林间青草地上栖息的小鹿。
“几十只蝼蚁能猎杀一只蜻蜓，青蛙能轻易地杀死过路的蚊子，而那头黑熊，则对这些小型野兽更感兴趣。”
弥赛亚说完，看向姜澜，“那么你呢？”
我？我比较热衷于冬天的火锅和夏天的啤酒加烧烤……姜澜在心里说道。
姜澜挠了挠头，它看见头顶的树梢上有一颗青绿色的苹果一般的果子，随手把它摘了下来。
“猴子确实更喜欢林间的果子。”弥赛亚接过姜澜手里的果子，不顾姜澜诧异的目光直接塞进了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不过一只永远只吃果子的普通猴子，也永远只会是一只普通猴子。”
说完，弥赛亚又指向另外一处。
姜澜再次顺着弥赛亚的手指头看去，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在森林的边缘处，有一只三十厘米长、全身泛着青光的螳螂，正对着荒原上的一只毒蛇发起了进攻！
它的两柄镰刀一般的前肢，狠狠地扎进了毒蛇疯狂扭曲的身体里，动作沉着而又冷静，正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一场匪夷所思的猎杀。
“这世界的本质是一个虚构的，是造物主手心里的沙盘，它有它自己的游戏规则。你还记得让你升了一级的那条鱼吗？”
姜澜点了点头。
那是一条看上去十分普通的鱼，而姜澜脑海里的声音却对它其了反应。
“识别对象：青鱼，等级2。”
在姜澜用树枝做成的渔叉将其叉住时，它看着那条青鱼挣扎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直到慢慢地僵硬，它感受到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从那条鱼身上所夺取了。
也是在那时候，那个声音告诉了姜澜，它的等级变为了4级。
“你脑海里的那个意志，我猜，也是表示着你是这个游戏中的一员的象征。”弥赛亚的眼神里透露着思索，“你是不是对我用游戏来定义这个世界而感到奇怪？因为在我看来，的确如此。”
关于这些，弥赛亚没有再跟姜澜说下去，接下来的时间里，弥赛亚一直带着姜澜做最基础的猎杀训练，却又不让它滥杀无辜。
“你的优势在于听觉与视觉，我说的对吗？”
姜澜一边照着弥赛亚的吩咐吃力地用尾巴将自己吊在树枝上，一边勉强点了点头。
这是在训练我的核心力量？姜澜在内心奇怪地想道。
“再去一趟那个地下洞穴吧。”弥赛亚说道。
姜澜尾巴一软，从树上掉了下来。
……
为什么非要再来这个地方？
姜澜在地上写道，弥赛亚这次又带上了青火猴，它一想到后面那些湿润的土地以及底下掩埋的白骨，总觉得有胃酸上涌。
“那些蜘蛛在白天攻击能力不强，青火猴的火光能吸引到它们，而你的听觉又能准确地捕捉到它们的动静，因此我认为，这些蜘蛛无疑是你比较完美的获取能量的对象。”弥赛亚正色说道。
良好的练级地点么……虽然是这个意思没错，可是一想到里面密布的蜘蛛网，以及还有一头正在沉睡的织梦者，它就根本鼓不起这个勇气，相比之下，它宁愿去河边捞捞鱼。
常年的城市生活早已磨灭了姜澜身上所有的血性，对于未知与危机的抵触感深深地埋进了它的心里，看着眼前那条漆黑的路，姜澜的腿上一丝动力都没有。它手上还有着一根弥赛亚为它准备的大小正合适的，顶部还用石片削尖了的树干，是打算让它用来杀蜘蛛的。而此时，姜澜握这根树干的手正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不是想离开这个岛吗？”
见姜澜还是一副犹豫不前的样子，弥赛亚再次开口说道。
我是想，可是……姜澜在心里为自己无声的辩解道，它想说，它不想冒这个危险，它觉得肯定有跟安全的办法，可不管是哪个理由，姜澜都不好意思写出来。
因为与其说是理由，倒不如说是它给自己找的借口。
姜澜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弥赛亚的眼神。
“一只永远只吃果子的普通猴子，也永远只会是一只普通猴子。”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弥赛亚轻柔地拍打了一下他的羽翼，“当然，去与不去，也是可以由你这个玩家自由选择的。”
我……
在听完弥赛亚的话后，姜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它突然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像这样的选择，其实它早已做过无数次了。
有一次，它和往常一样应酬到深更半夜，回到家已经半夜两点了。它一时兴起，走进了儿子的房间，摸着正在已经睡着了的儿子的头，痴痴地问道，你觉得爸爸是一个怎样的人？
因为自己整天忙到深更半夜，妻子早就有了火气，这时一身酒气的进到自己的卧室，肯定又要给她一顿啰嗦和念叨。因此，以往这个时候，它都会先在外面待一会儿冷静冷静。免得到时候一不小心顶了妻子几嘴，又要吵起架来。
而在房间里，才八岁的儿子皱着眉头醒了过来，看着一脸醉醺醺的爸爸，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已经喝醉了的姜澜根本没注意到，依旧不停地问着，儿子不耐烦地说道：“我不知道，不过妈妈说，你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刹那间，姜澜的酒就醒了。
它张了张嘴巴，什么都没说。默默从房间里退了出来，给儿子关上了灯，跑到楼下在车上窝了一宿。
那天，他躺在驾驶位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天上的繁星，心想不知道多久没这么看过天空了。
车前是荣华富贵，车后是柴米油盐。
车里面，坐着的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其实与其说是选择，倒不如说是人生在选择它。
姜澜睁开眼睛，看向眼前那昏暗的通往地下洞穴的小路。
最终坚定地迈开了自己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