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十)
随即,赵晓白忍不住稍稍地用力,也挽住了叶荷的手臂。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一种有质无形的东西填满了他的心脏。然后,这种有质无形的东西,顺着动脉血管流经全身,再经过静脉血管流回心脏。温暖和幸福的感觉,醺醺然地从每一个毛孔钻了出来,汇合成浓雾,凝结出水珠。最后,这些水珠结成一片雨云,又从天上跌落人间,成了赵晓白久旱的甘霖。这些甘霖又钻进赵晓白的每一个毛孔,滋润着他的每一寸身体,浸润着他的五脏六腑。30岁的身体仿佛重返18岁的青春。30岁的身体又有了18岁的力量。赵晓白感觉,自己好像18岁一样意气风发。30岁的心灵犹如18岁一样年轻。30岁的世界和18岁一样生机勃勃。而叶荷挽着他的纤弱的手臂,似乎成了一口爱的泉眼,流水不能停。
叶湘终于回过神来。他第一眼就看见,叶荷师妹的手臂挽着赵晓白的手臂,赵晓白的手臂也挽着叶荷师妹的手臂。他们零距离接触了。他们零距离接触了!叶湘的脑袋轰地炸开了。他不能接受,眼前这一难以改变的事实。前一刻,他还沉醉于叶荷师妹诱人的处子幽香。下一刻,叶荷师妹的手臂就挽住了赵晓白的手臂。前一刻,他还满怀希望。赵晓白没有接受叶荷师妹,他就有希望。下一刻,他的希望就破灭了。赵晓白怎么就突然接受了叶荷师妹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世界是由幻象构成的吗?他努力瞪大眼睛。然而,他还是看见,叶荷师妹甜蜜地微笑着,紧紧地挽着赵晓白的手臂。她的整个身体,几乎都贴在了赵晓白的身上。他没有机会了吗?他没有机会拥有叶荷师妹了吗?叶荷师妹已经属于赵晓白了吗?他懵了。
此刻,岳莹也懵了。怎么突然之间就风云变幻了呢?赵晓白不是还有一个唐菲卿的吗?他不是不敢接受叶荷的吗?他们怎么突然就手挽手,捅破了窗户纸了呢?叶荷怎么这么大胆,敢这么做?她就不怕赵晓白不接受,丢了女孩子的面子?面对一连串的疑问,岳莹同样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幕。她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出现错觉了。她擦了一下眼睛,瞪着大眼睛再看一眼。叶荷和赵晓白依旧手挽着手,仍然没有分开,好像长在了一起。不过,隐隐约约地,岳莹终于确认,这次是叶荷主动的。赵晓白有些僵硬的身体,让她的猜测不言而喻。忽然之间,她怒了。叶荷这个家伙,居然敢吃独食。赵晓白也是属于她的。和唐菲卿争夺赵晓白,她没有什么自信。然而,面对叶荷,她就有信心了。要是赵晓白还是心向叶荷,大不了,她就自荐枕席。拼着面子不要,凭着自己的美貌,仗着自己是赵晓白的最佳搭档,她就吃定赵晓白了。他敢不接受自己?如果赵晓白不接受,她就哭给赵晓白看。叶荷都可以又哭又笑,她为什么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为了赵晓白,为了不成为剩女,她可以慷慨就义。她不成功,就成仁。她豁出去了。岳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赵晓白的右手手臂,用力挽住。爱情面前,人人平等。
赵晓白感觉自己的右手一紧,转过头一看,知道是岳莹抓住了自己的右手。随即,她重重地用力,挽住了他的右手手臂。赵晓白不由得呆了。叶荷挽住自己的左手手臂,他可以接受,因为那有三年的感情积淀。她的心里有他,他的心里也有她。可以说,他几乎没有抗拒。然而,岳莹也掺一脚,他就有些坐蜡了。在他眼里,岳莹一直是他在工作上的好搭档,工作之余的好朋友。他们之间,平常说话也随意,举止也亲近,几乎没有什么大的隔阂。尽管朦朦胧胧之间,他知道岳莹也喜欢自己,还是不能接受岳莹近乎直白的示爱。她挽住自己的手臂,如同一般的情侣,不正是在宣告她的决心吗?他能拒绝吗?不由得,赵晓白重新看了一眼岳莹的眼睛。岳莹的眼睛里,有不服,有坚决,还有一丝委屈。他有些不敢拒绝了。毕竟,两年的同事之情,战友之情,还有工作之余的友谊,让他不敢做出伤害岳莹的举动。岳莹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呀。尽管平常工作的时候,雷厉风行,气场强大,她也是一个需要人呵护的女孩子。赵晓白看得出来,岳莹那坚强的外表裹着的,是一颗娇柔的女儿心。那一丝委屈,也是温柔的一刺。忽然之间,赵晓白不敢轻举妄动了。
怔住的叶湘稍稍落后了两步。一时间,他看着赵晓白同时被叶荷和岳莹一左一右地挽着手臂,惊得有些呆了。叶荷师妹突然之间和赵晓白突破了那层窗户纸,走在了一起,尽管在他的意料之外,还是在情理之中的。可是,旁边的岳莹做出这样的举动,就让他所料不及了。不是岳莹没有所谓的动机,而是在叶荷师妹突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她居然不羞不躁地也跟着做了。她也突破了那层窗户纸。她不知道,赵晓白的另一只手臂也挽着一个女孩子吗?那个女孩子还是叶荷。这样的话,她们不就让赵晓白左拥右抱了吗?岳莹接受得了吗?可是,她就是这样做了。她居然不在乎。赵晓白这个家伙何德何能?反观叶荷师妹。岳莹同样地挽住赵晓白的另一只手臂,她应该也看见了。然而,她还是甜蜜地紧紧贴着靠着赵晓白。难道她就不吃醋?难道她就不在乎?她居然也接受了。赵晓白真是何德何能啊?叶湘真想以头抢地,豪声大哭。一向笔直的脊柱,不由得弯了下来,如同泰山压顶,他承受不住。眼镜背后那双常常明亮的眼睛,此刻也黯然失色,仿佛看见了没有月光的黑夜。他的黑夜还会有黎明吗?他还有希望吗?赵晓白左拥右抱,叶荷师妹不仅毫不在意,居然还像是占了大便宜一般。可以想见,叶荷师妹是不会回头了。他已经没有希望了。叶湘停住了脚步。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连站着的力气,也是身体最后的潜力。前面的三人行,距离他咫尺天涯。即使他有了缩地成寸的莫大神通,也跨不过那段遥不可及的距离。他的心突然累了。他突然就想躺倒在地,永不起来。如果面前有一张床,他就睡过去,永不醒来。他绝望了。
三人行渐渐远去,叶湘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进市立图书馆,没有每一个人回头。连叶荷师妹也没有回头,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跟过去了。然而,他还是追寻三人行的脚步,继续前行。只是,走到了市立图书馆门口,他就再也无法迈进一步。他终于知道,那里不是他的归处。那里只是驿站,他和叶荷师妹终究要擦肩而过。他还要前行吗?他的方向在哪里?他的目的地,他的终点究竟在哪里?可是,他有些无法转身,离开这个叶荷师妹经常光顾的地方。这个地方,藏着叶荷师妹的生活呀。只要一想到,每一个周日,叶荷师妹离开了实验室,就会来到这里,他就欲罢不能。他总觉得,自己不能走,不能离开这里。然而,他也终于发现,叶荷师妹来到这里,不是因为什么,而是因为赵晓白就在这里。叶荷师妹早已离不开赵晓白。她也离不开这里。离开这里,他可能不会在其他地方再见到叶荷师妹了。尤其,在每一个周日的休息时间,他不会在街道上,在电影院,在校园里,看见叶荷师妹的身影。不言而喻,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叶荷师妹的生活里。生活中的叶荷师妹没有接纳自己,实验室里的叶荷师妹只会对自己客客气气。尤其,叶荷师妹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还是在自己的面前做出的突破。不管赵晓白最终接不接受,她也不会回头了。看样子,赵晓白也是接受叶荷师妹的。看赵晓白任由叶荷师妹紧紧靠着,没有任何别扭的动作,他就知道了结果。所以,叶荷师妹完全没有理由放弃。当然,他就毫无希望可言了。至于岳莹,他不知道,赵晓白会怎么处理。他会接受岳莹吗?他会过着左拥右抱的生活吗?以叶湘的直觉,赵晓白应该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继续发生。他一定会做出选择的。他会选择谁呢?叶荷师妹?还是岳莹?叶湘拿捏不准。赵晓白可以为了叶荷师妹,和自己比试五公里的长跑,还狠狠地打击了自己。说明他还是很喜欢叶荷师妹的。然而,岳莹那么漂亮,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心动的。叶湘自问,要不是他心仪叶荷师妹,说不定也会对岳莹心动的。所以,赵晓白的选择,他难以确定。他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赵晓白内心的倾向。似乎,赵晓白选择谁,都有可能。如果赵晓白选择叶荷师妹,他自然没有丝毫翻身的可能。要是赵晓白一个把持不住,选择了岳莹了呢?他不就又有了机会。趁着叶荷师妹伤心绝望的时候,他将有很大的机会,走进叶荷师妹的心里。顿时,叶湘仿佛胜利在望。即使一个渺茫的机会,他也不容自己错过。更何况,这样一个有着五成把握的机会,他就更要极力争取了。终于,叶湘伸出左脚,迈进市立图书馆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