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准理想，认准老大，我们跟着你，定会一往无前。
1 “认准你了。”
林巧蹬着老北京黑布鞋、套着宽松的大卫衣素面朝天就往公司赶。昨晚和李丽她们喝了半宿，索性留在胖微处过夜，放下工作压力，一觉之后精神焕发。进小楼，她手插口袋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在保安大哥眼中，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已经和三楼办公室那帮精神病患者并无二致。
出电梯刚要进大玻璃罩子，眼镜妞一把将林巧拉到跟前小声说：“你昨天走得早，咱们公司出大事啦！”
回过神儿来，林巧发觉办公室里气氛确实与往常不同，少了习惯性的嘈杂，多了很多压抑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
“怎么啦？”她悄声问眼镜妞。
“昨天下午投资方过来，红山资本，听说是绷不住了，埋怨咱们钱都快烧光了也没拿出突破性进展。还说日常开销过大、浪费，抓住杨森吵架那件事趁机发难了。”
“这么小气，吵两句就生气？”林巧不屑道，“新兴行业哪个不烧钱啊？打德州扑克还得跟几轮呢，大家伙儿天天这么干，不吃点儿喝点儿好的，谁能扛得住？”
“说的就是呢，可人家不听啊！杨森跟他们吵起来了，都骂脏话了，爹妈的。”
“这么严重啊？”
“非常严重。”眼镜妞严肃地说，“行了，发通知全体人员三十分钟之后到会议室开会，看杨森怎么说吧。”
林巧心情一下沉重起来，她没想到创业公司的经营风险居然如此之大，自己好不容易碰到的顺心工作，没干几天就要变动吗？命也太苦了吧？
时间将近，众人陆续进入小会议室。这个房间应该是第一次迎来全员会议，显得十分拥挤，包括林巧在内，部分员工需要站着。她隐约听到前面几个人小声嘀咕：“你说今天是不是得吃散伙饭了？”
“谁知道呢，别问我。”另一个很不耐烦。
“也是，都撤资了，杨森没跑路就不错了，也算有始有终。”
“别乌鸦叫行不行？”
“咱俩还好，那几个跟着他从东北过来的可倒霉啦。”
“快闭嘴吧！”
林巧心想某些员工果然现实，昨天还“杨总”“杨老师”呢，公司有难就开始直接对创始人点名道姓，好不讨厌。几分钟后，众人翘首以待的杨老板背个小书包缓步而来，表情依旧是若有所思、深不可测，房间内顿时安静。
“说一个公司决定！”杨森放下书包面向众人，语气异常平和，“我们的主要投资方，也就是红山资本已经决定不再对我公司继续注入资金，因此，BEIN‘未来社区’项目及相关解决方案从即刻起无限期暂停！”
即便很多人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最终判决”依旧非常难过。林巧提前不知内情反应更甚。经过这段时间磨合，她已与BEIN融为一体，事业刚刚起步便遭灭顶之灾，心情自然是说不出的复杂。她很难相信，眼前这位工作起来无比疯狂的男人即将在这一刻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大家共同为之奋斗的事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商场无情？
杨森看一眼下面，发现众人没有太多反馈，继续道：“我今天不和大家谈理想。除了林巧、鲁征、陆华黎、冯远，其他人都是我从东北一路带过来的。你们当中有的是工大最优秀的毕业生，有的是我原单位的老部下，有的是我从别的公司挖过来的。我记得去年邀请九妹加入公司的时候，前后一共去她家请了四次，搞的她妈妈以为我是变态追求者，还要打我。不容易啊。”
众人听了呵呵一笑，但笑中更多是苦涩。
杨森有些动情，继续道：“不过，我现在可以负责任地对大家说，你们每一个人，都已经成为互联网行业中塔尖或是接近塔尖的顶级人才！很多人，今天走出BEIN，明天直接进超级公司混个温饱不成问题。”
杨森又顿了顿，整个会议室连蚊子打喷嚏的声音都能听清楚，大家仿佛都在等待着杨森说出某一句话。
“所以我今天不想用情怀、理想、梦想去贩卖或者达到我的什么目的。我要感谢大家，感谢你们从开始陪我走到现在，一直走到了距离目标如此近的地方，这是信任，更是我个人最大的成功。不过很现实，我们确实没钱了，撤资对创业公司的杀伤力大伙也都心知肚明。所以，我尊重所有人的任何选择。”说着，杨森弯腰从书包里捧出四大摞成捆的崭新钞票，“N+1肯定是做不到了，这儿有四十万元现金，走的时候一个人拿两万，算是我对大家最后的补偿，剩下的我打欠条，我杨森有一句说一句，日后必还。来吧，千万别整那么伤感，快点儿，赶紧的。”说完杨森身体靠在墙面看着大家。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我啊……”杨森挠挠头发说，“我是不会放弃的，继续来，继续找钱、找人，都这样了还能更差到哪儿，触底反弹呗。”他语气好像是说别人家的公司一样。
“来吧兄弟们，都这么熟，不用抹不开面子，来，拿吧。”
林巧看有两个刚要抬起屁股的，被旁边人一瞪眼吓得赶紧坐下，好像谁都不知道处于目前场景自己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她虽然没在其他创业公司待过，但BEIN那种充满玩命劲和人情味儿的工作风格、杨森那种敢想敢干的气质着实令人恋恋不舍。过去几分钟，后面传出一声：“我不走！”
三个字好像每个字都带着感叹号从喉咙里发出。大家目光随声而去，原来是胖子。
“老杨，我不走！”胖子站得笔挺，“我这人你知道，平时不爱说话，我也不会说啥。”
“你慢慢讲。”
“老板，我是您从工大图书馆里抓出来的，当时你跟我说‘走，跟哥改变世界去’。”
说完，胖子和大家都讪笑起来。
“非常老套、非常庸俗的手段，对吧？可我信了，我跟着老板你干了两年。你说过，大公司自己干自己的，咱们需要一人干两个、三个才能撵上它们，我也信。两年里没日没夜，键盘打烂了三个，累，真累。你把老子女朋友也搞没了，房子也没买，车也没有，公司现在就是我的一切，你就是我最大的资产。以后咋整不知道，我也懒得想，反正我绝对不走。”
胖子说完，大家都沉默了，杨森低着头用脚蹭了两下地板淡淡道：“行，你留下。”
又过去大概二十秒。
“我不走！”
“我也不走。”
“认准你了。”
“杨老师加油啊！”
……
杂七杂八的声音愈发慷慨起来，眼镜妞和林巧也被气氛所感染，跟着喊：“我不走！我不走！”
“好！”听着众人慷慨陈词，杨森终于发声。
“谢谢大伙。”杨森深深鞠躬致谢，起身道：“好，不走，不走咱们也得吃饭吧？这四十万是我个人除东北房产之外的最后资产，再怎么省吃俭用也就能帮助大家坚持三个月。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开发出一款新产品，再用一个月时间来测试，到第三个月就得有收入，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才能有资金继续启动‘未来社区’。都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习惯听从杨森指示的众人开始发散思维式。
“开发游戏！”老车说道，“游戏赚钱最快，现金流充足，算法也简单。就这么说吧，有一百万下载量，难度设定为十分之一用户通关，通关总共需要花一百块钱，这营收就是一千万啊，对吧？”有几个人默默点头，老车继续道：“我们只需要把这一百块钱分散至各个关键环节点上，让客户愿意掏，一块、两块攒起来，这就是真金白银。”
“对。”
“对对。”他的建议获得一些人的支持。
“要我说，咱们就来斗地主了，”老蒋接着老车的话继续道，“受众面广，本地市场就足够。还能和小区里的食杂店、小超市合作，咱们前期不是有北京市社区数据嘛，正好能拿来用上。用户玩游戏、打扑克得金币，金币可以到小区超市里换购物卡，换的购物卡我们给超市返点，返点月底再结算。不用别的，有个十万八万客户就够咱们吃的了，商业模式也简单。”
林巧心想这些人怎么这么聪明，对于他们来说赚钱真是以亿为单位计算的。
“这个不行。”王东反对，“游戏币兑换实物是违反互联网管理条例的，尤其是你搞这么大动静，风险太大，我不同意。”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老蒋解释道，“不让虚拟货币兑换实物，咱们可以用积分啊，金币换积分，用积分再换电子购物卡或者电子码，相当于客户兑换完积分我们赠送给客户的总行吧？再复杂点儿就走中奖，奖品总行吧？三倒两倒法院上哪儿取证去？”
“那也不行！这是打擦边球！你这么整肯定不行！”王东的立场非常坚定。
“这不行那不行，你说咋整？咱们现在都活不下去了啊大哥，先填饱肚子再唱高调成不成？”
“总之我反对！”
林巧觉得两人你来我往，再说几句非得吵起来不可。
“我同意老车的意见，开发游戏。”杨森插嘴道，“但我也支持王东。我们开发游戏没问题，现在所处的情况我们也只能开发游戏，但我们不能打法律的擦边球。咱是缺钱，需要赚钱，可咱赚钱的目的是什么？是重新获得资金、投资，有钱继续我们的事业，用赌博换来的钱实现计划我不喜欢！”
“那咋整？”老蒋无奈道。
“老规矩，我今天再独裁一把，我们开发一个以西游为主题的消消乐游戏。”杨森认真道，“消消乐是经久不衰的休闲游戏，几年前就有，现在市场上还有，说明此类游戏具有长期受众群体。但现在市场上的消消乐缺乏文化内涵，仅仅属于单纯的闯关、消除。我们可以把每一关设定与《西游记》故事相结合，增加可玩性和乐趣，消除妖魔鬼怪总比消红色蓝色有意思吧？技术上看，我们虽然做的是人脸识别，但算法工程师很厉害，我相信参照开源很快就能上手。而且最重要的是，咱们公司美工是全东北最厉害的，这是开发游戏的关键点，对吧？还有服务器方面，那是咱看家用的，整体来说，做一款消消乐游戏对于我们BEIN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老蒋与王东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哈哈，我就说嘛，有啥事能难住杨总？”
“杨老师肯定没问题。”
“行了！”杨森大声道，“定了吧？定了就都动起来啊！等着我给你们分工呢啊？”
“开工！”
大家异口同声，之前那个BEIN仿佛又回来了，杨森的“散伙会”就像是给公司按下了重启键，办公室瞬间恢复往日生机。
中午，林巧捧着一盒京酱肉丝在阳台填肚子，杨森凑过来要了一些。
“你啊……今天有点儿小帅啊！”林巧笑道。
“是吗？算是渡过一个小难关吧。”杨森边吃边答。
“嗯？不对，”林巧好像想到什么，“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做游戏续命，而且就是做那个‘西游消消乐’？”
“聪明。”杨森道，“撤资这么大的事都提前察觉不到，创始人也就别干了。之前不告诉大家是因为一直在做最后努力，其实游戏方面的人才我们完全够。”
“那你今天干吗把家底都拿出来？直接和大家说呗，没投资了，咱们自己做游戏一样能挺下去。你不怕真有拿了你的钱走人的？”林巧不解。
“你不是没走嘛！”杨森笑道。
“我那是没地方去。那些人你也说了，哪儿找不到工作啊！干吗冒这么大的险！”
“你这是执行者思维。”杨森道，“我如果先说开发游戏，之后再说不想干的可以走，那样风险才更大！明白吗？好好琢磨琢磨。”
“嗯？是不是……”林巧想了想恍然大悟，“如果先提游戏的话，大家就会把对游戏的判断变成了对公司前途的判断；而你先说解散后提项目，大家就会把这款游戏当成拯救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这个意思吧？”
杨森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想这小姑娘孺子可教。
“你还真是不傻。”
“还有别的原因吧？”
“红山与我们理念不合，而且看不起BEIN。但这些都很正常，可以理解，靠实力和成绩说话才是真理。不过他们离开也不是坏事，因为前期投资协议里写得很清楚：主动撤资，自动放弃所持股权。以后各自安好呗。”
“啊……原来是这样！”林巧笑着说，“你，阴险，太阴险。”
“哈哈，这可不是阴险，”杨森边擦嘴边说，“把该做的事情按更好的顺序捋好，也是运营企业的一部分。”
“那胖子的一番‘表白’也是你策划的吧？”
“气死我了，贼笨，昨天晚上教到1点多背不下来。”说完杨森抹嘴儿走了，留林巧独自在风中凌乱。
“……”
2 “别扯淡了。”
自“西游消消乐”正式立项，大玻璃罩子较以往更嘈杂了。杨森没日没夜地在黑板上写着剧情提纲和关卡设计、美学思路、页面布局，这块黑板就是大家的工作提纲。游戏对于美工来说工作量巨大，林巧这边开启“光速批阅奏折”模式，各式各样妖魔鬼怪、神仙道人的样图纷至沓来，她也开始偶尔用“朕知道了”“准奏”等戏谑的评语来活跃紧张气氛。为了进一步领会杨森的工作思路，林巧特意买了本《西游记》，一闲下来就抓紧时间翻看，反复琢磨角色形象，希望能够最大限度地做到尊重原著、还原形象。熬了几个夜晚，黑眼圈叠了三层，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泡澡，晚上得个空，林巧就近到李丽家借宿，算是给身体充充电。
“丽丽，你也太奢侈啦，合租房里还带浴缸。舒服。”
“对门那个出差了，”李丽一边卸妆一边说，“她在家我才不敢让你来泡呢，那人特矫情，说多少遍了不让外人用！”
“正常啊，人之常情，谁愿意把这么隐私的东西和别人分享。”林巧渐渐开始不经意间模仿杨森的语气。
“觉悟有所提高。怎么样，还那么忙啊？”
“别提了，公司差点儿倒闭。”林巧边擦头发道。
“啊？”
“可我们那英明神武的老板——杨森同志，运用他那超强的个人魅力和大忽悠能力使得大伙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又‘咣咣’猛干呢。”林巧语气中不无崇拜。
“真心？那你们也上当啊？”
“哎呀，成功人士，多少都有些人格魅力的，企业家精神呗。反正上个月工资还没花完，单位还管饭，暂时饿不死。”林巧躺在李丽的大床上彻底放松，又翻个身对李丽道。
“不过我跟你说，当他把一摞子钱‘啪’往桌子上一扔说了句‘随便拿’的时候，还挺帅的。”
“哈哈，你不是爱上他了吧？”
“别扯淡了。”
“哎哟哟，瞅你那样儿。”李丽基本上收拾妥当，继续说，“对了，赵峰这两天联系你没？前些日子他找我要你电话来着。”
“啊？”林巧一下子坐起来，“原来是你啊，我说最近他怎么总给我发短信呢！”
“你怪我？我还不是看你对他恋恋不舍才给的，之前哭成啥样自己忘了？”李丽无辜道。
“那你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你自己看我给没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我啊。后来有什么事就给忘了，也不是了不起的大事，都老同学至于吗？”
林巧想想也对。
“当然了，赵峰那个时候跟你分手确实不地道。先和你抱团取暖，自己有着落了，不需要你这个心灵港湾外加免费伴侣了。人要求上来了啊，家里也有钱，在北京那是好车开着，大公寓住着，按条件不得撩个还珠格格啊！”
“那你还给他我的电话？”
“大小姐，”李丽扭过身看着林巧，“你也得从实际出发不是。你现在虽然赚得不少，可刚才也说了，公司差点儿倒闭！女人活一辈子图什么啊？稳定啊！赵峰现在虽然是刚上班不到两年，但混得是真不错，金融小白领，年轻有为，听说那公司都是他家一个什么远房亲戚的。就这条件，现在想吃口你这棵回头草，从哪个角度出发咱也没吃亏啊对不对？”
“那我成什么了，备胎？”林巧不屑道。
“姐呀，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嫁给他，你就也把他当备胎不就得了。是，那有志气的女生对待前任一定是老死不相往来，咱们说到底都是外地来的，又是同学，没事联系联系怎么了？相互有个照应，喝多的时候那还有个送你回家的人呢，不会掉块肉也没啥额外损失，该干的不早都干了多少回了吗？”
“你快滚吧。”林巧叹气道，“唉……不过联系下确实也没啥，是吧？”
“对呗！”
“哎？”林巧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你收了赵峰多少好处帮他说话？你桌上那雅诗兰黛哪儿来的？说！”
“管得着吗你？”
由于昨晚在李丽家睡得非常好，林巧上午工作效率有所提高，看来身体的确是革命本钱。临近中午，眼镜妞照例端着个小本本登记午餐需求，大伙标准依旧，点的都是又贵又有名的馆子。林巧心想四十万元也不知道能够这帮奢侈的家伙吃几天。没等想到点什么，手机就来了短信，林巧一看是赵峰。
“一起吃饭怎么样？”
林巧琢磨着肯定有人透露军情。
“好吧，我们公司附近吧。我手上还有活儿，地址一会儿我发给你。”
“你不在单位吃了？”眼镜妞问她。
“给杨总省点儿钱。”说完林巧收拾收拾就走了。
林巧抵达餐厅不到五分钟赵峰来了，两人分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多少有些尴尬，寒暄几句还像从前一样由他点菜。
“你最近怎么样？挺好的？”赵峰喝口水。
“还行吧。”
“听李丽说特别忙，你是在互联网公司上班？”
“是啊，很忙。”林巧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哪家公司啊？”
“BEIN，园区里那个。”
“啊……”赵峰认真地想了想，“我知道那个。拉投资呢，前两天红山刚宣布停止注资，你们那个杨总还找过我们，好像让负责人给否了。”
“哦。”
“你怎么还在那儿啊？都快倒闭的企业。”
“谁快倒闭了？”林巧有点儿不高兴。
“你别生气。你不知道，红山在创投圈儿属于风向标，它撤了，基本上也就没人再敢投了。”赵峰向前凑着身体，语重心长地说：“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投资都是买升不买降，我认识几个互联网公司的高管，人家都已经上正轨了，就凭你在BEIN这段经历，混口饭吃肯定没问题，有两个马上就要被列为独角兽了。”
“不用，我现在挺好的。”她已经有些不耐烦。
“你别被人忽悠啦！这种事我听过见过的太多了，那些拉出来创业的，个个口才了得，小心盲目崇拜被人洗脑啊！”赵峰说着说着拿起了投资人的范儿，看起来让人很不爽。
“赵峰，”林巧道，“不管我是不是盲目崇拜，单说我们公司，你了解我们公司吗？啊？就凭杨森去过你那儿找过钱，就这么一点点的信息来如此评价一个创业公司、一家企业，你觉得客观吗？”
“这不是客观与否的问题，林巧，我是见得多了，你不了解互联网行业。”赵峰解释道。
“我不了解？”林巧理直气壮地说，“赵峰，你别忘了我就是干这行的！我每天看到的是杨森带着大家没日没夜地干，所有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拼命。就凭着撤资之后没有一个员工离开，足以说明他有令人信服的眼光和个人魅力！”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赵峰想要继续辩解。
“还有，即便不是杨森，你一个刚上班不到两年的学生，你有什么资格如此武断地去评价一个企业家？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吗？你知道他每天会碰到多少难题吗？他坚守了什么、放弃了什么，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根据暂时的挫折就轻率地评价一个人、给他的公司下定论，我觉得你很不成熟！”
“好，我姑且不评价他现在行不行，但是投资要的是结果，不看过程。过程有多苦多难是你们自己应该去承受的，别人凭什么要为一个未知的产品或者他的梦想去埋单呢？”赵峰虽然奇怪林巧为何突然成长得这么快，讲话逻辑越来越清晰，但自己并不想落到下风。
“结果？告诉你，在你这个年龄，他早就获得了远远超过你的成就，即便是离开原来所任职的单位，他想要做的也是通过科技去改变人们的生活，让这个社会变得更美好。这是他的梦想，也是我们公司的梦想！”林巧越说越激动，“还有，即便是红山撤资了，杨森也没有说过别人一句坏话，只说‘理解’‘正常’‘人之常情’，单从这一点他就比你们这些商人强！”
“好，不争论，那毕竟是你的选择，我应该尊重。”赵峰觉得这个话题不宜继续。
“气都被你气饱了。”
“算我不对，行了吧。”赵峰笑笑，同时也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老板能让林巧一个小员工这么替他说话。当然，林巧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拿杨森来与赵峰对比。
3 “老色鬼，烫死你。”
出餐厅后，林巧拨通李丽电话。
“我怎么越来越看不上赵峰了呢！”
“咋啦大姐？”
“烦他。”
“不会吧，以前可拿他当宝。”
“这家伙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原来那套！看不上他自以为是的劲，才上班几年啊，就装成救世主似的指点江山。”
“哈哈，你是喜新厌旧。”
“没有新，他也不再是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他怎么那么幼稚呢！”
“移情别恋了呗。”
“是他骗不了我了。”
“怎么讲呢？”
“你看啊，当初他嫌我累赘，和我分手；现在我自食其力，他又来找我，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他就是典型的‘你不能啥也不是、配不上我，但也不能超过我、必须听我的’这么个心态，跟他在一起，我得既达到他的心理期望又不能威胁到他的两性地位。这算什么呀，巴以和谈啊？”
“嗯，”李丽想想，说，“他已经后悔了，你已经成熟了，总而言之就是开始斗智斗勇了呗！”
“我要是看不出来也行，他以为回头草那么好吃哪！”
“他不一定那么想，你的想法也不一定错。怎么开心怎么来，遵循内心的想法就好。”
“行！我到公司了啊，不说了。”
“快忙去吧。”
挂断电话，李丽叹了口气。其实她一直对林巧、胖微、罗莎三个好友十分愧疚，尤其是对林巧，更是希望她能在北京这座超级都市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有些事情一直在李丽心中萦绕，难以释怀。要不是三年前自己生日那天执意要打麻将，林巧也不会失去保送研究生的机会。由于她们已经涉嫌赌博，学校给四人记大过一次，毕业满一年方可申请撤销。该项处分导致胖微直至今年才能报考公务员；成绩优异的罗莎同样与心仪的故宫博物院职位擦肩而过；林巧则命运多舛，三流设计院、连锁餐厅轮番打工，十分荒唐。所以李丽对于这几位朋友格外关心，尤其在经济上，她是能接济就接济，吃饭埋单从未心疼过钱。
为增加收入，李丽除上班之外，还与国外分公司的同事联合起来充当境外买手，同事负责采购，自己负责境内销售。她们属于第一批从事海外代购的商家。
“丽姐，领导叫你。”
“又干吗啊？”
“晚上有大客户宴会，让你这服装设计师帮着选衣服呢。”
“我一个前台还得给他当秘书。”
“谁让他级别不够没秘书呢，哈哈。”女同事笑着说。
李丽不情愿地进了主管办公室，领导左右手各拎着一套西装仔细端详，见李丽直接推门进来便问她：
“来得正好，你帮我看看，哪套合适？”
李丽净身高一米七，面对主管不敢靠得太近，怕自己像个巨人，便站在门口摆摆手，道：“右边的，看起来没那么傻！”
主管对李丽的毒舌习以为常，哈哈一笑。
“帮我倒杯水。”
李丽白了他一眼，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她还是听话地弯腰从饮水机里接水，即便背对着对方，她也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正用目光扫描着自己的超短裙下摆与大腿内侧。李丽端着水摇曳着走了过去，突然手一松，将整杯热水直接扬到了他大腿上，烫得主管哇哇大叫。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你看我，毛手毛脚。”说着李丽赶紧抽出纸巾在领导腿上乱擦。那位爷正要动怒，不过看在“美女摸腿”的分上也不好发火。
“行了，没事，你出去吧。”
李丽听完扭头就走。
“老色鬼，烫死你。”
所以各位，你要是看到办公室里的漂亮女下属正帮着上司擦裤子，不一定就是女人卖弄风骚，很可能人家正在实施某种报复。
4 “属白眼儿狼的！”
撤资后的第一个三十天对于BEIN所有人来说，时间仿佛都被压缩成以秒为单位，杨森将各项工作的进度要求统一按四小时为周期进行阶段性评估，不允许任何人拖大家后腿。他把整个游戏设置成“九九八十一关”，每关下设三个小关，每小关设置一个小说原著中的妖魔鬼怪作为关主。为了强化思维，杨森一遍又一遍将他的要求写到办公室黑板上，向大家传递思维架构，而且他讲的时候不准别人抬头，该干什么干什么。这就导致杨森需要不断重复说过的话，以至于有时自己也分不清哪句话是否在几十分钟之前已经提过，完全属于机械地强行灌输。林巧早就习惯了杨森这种工作模式，可听着他逐渐沙哑的声音仍不免有些心疼。
为了调动气氛和锻炼身体，杨森学着谷歌的方法，要求进度落后小组为完成最快的小组洗车，仅限一辆，节省时间。老车领衔的算法团队有一次稍稍落后，王东不知在哪儿租了辆丰田坦途车，又到哪个泥沟子里滚了三圈，整个皮卡浑身没有一块干净地方，都是又黑又厚的脏泥巴。老车撅着屁股一个人给王东洗着车，嘴里还骂自己组员：“都傻寻思啥呢，看我干啥，干活儿去啊！”
农历八月十五，杨森觉得现阶段各项计划完成得较好，利用中午时间他召开业务部署会，推进下阶段研发工作。
“今天是咱们例会啊，都谈谈各自进度和想法。挑重点别浪费时间。”
由于是第一次参加核心筹划会，所以林巧特别积极地坐到最前面并拿着小本子认认真真听取杨森指示。
“我有个疑惑，”老蒋皱眉道，“你说孙悟空的心理年龄为什么长得那么慢呢？在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心理年龄和大闹天宫的时候没啥两样，他不成熟、不成长的吗？”
杨森接话说道：“老车，白骨精那关最好再设两个小妖，先把这两个小妖消除了，再按消除小妖的量减白骨精的血槽。老蒋你是不是傻啊，天上一日底下十年，他被压的那五百年按神仙时间计算体系，也就不到两个月，两个月成熟啥啊？”
“说的就是呢。”老车答道，“神仙的时间体系和人间的不同是神话故事的基础啊，这都搞不明白。对，老杨，我准备用两个蛇精。”
“蛇精不行，很多人有蛇类恐惧症。嗯……换蛤蟆精吧，小青蛙可爱点儿。神仙时间都搞不明白你太不像话了。哎，对了，红孩儿为啥能会‘三昧真火’这么厉害的法术？铁扇公主，专门扇扇子的，牛魔王一个山里的胡子也不会啊，这个不科学。”
“青蛙太普通了点儿吧？还是蝙蝠吧，挺新颖的。”胖子接着道，“哈哈，我看网上说，红孩儿有可能是太上老君和铁扇公主的私生子。你忘了？孙悟空就是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被三昧真火烧出的火眼金睛。对了，打完老虎之后，应该给悟空设置一个虎皮裙的皮肤，小说里有啊，唐僧给缝的。”
“啊！可不是。哈哈，这样啊，老君和铁扇公主。哈哈，谁琢磨的呢。可以，用蝙蝠吧，蝙蝠好看。对了老车，加个虎皮裙，免费皮肤。”
林巧对这种无限制式发散思维加精神分裂型研讨方式实在接受不了，他们的每句话里至少有两至三个内容相互穿插，分别解释，语速奇快，信息量巨大，自己单核的脑仁儿有点赶不上，只能抓重点在本子上记好。林巧用余光发现杨森不时地盯着她就更紧张了，生怕遗漏掉什么重要环节。
整个下午林巧都在忙着消化会议精神，刚过4点，杨森从自己座位走出来，冲着大家嚷嚷道：“今儿个中秋节啊！都注意了，现在起，五分钟之内离开公司。你是回家睡觉也好，出去约会也行，给家里打电话也罢，和朋友、同事聚会那就更好了！总之不准在公司待着，明天早上7点到单位一起吃饭！”说完，杨森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响应自己的号召，生气地又大喊一声，“听见没有啊？马上走！你们都没有家吗？给我马上滚蛋，回家！放假！”
伴随着杨森的怒吼大家开始懒洋洋下班，这些人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想继续工作还是下班后也没地方去，总之很不情愿。林巧收拾好东西想着确实有段日子没和李丽她们聚了，边走边在微信群里邀人攒局。
杨森见自己的动员终于起效果，双腿生风似的准备离开公司。路过前台时，眼镜妞拉住他问道：“杨总，你晚上有饭局没，没的话我们几个定了个地方，要不你也过来？”
“啊，谢了妹子。不用，我有俩北京同学约今天一起吃饭，你们玩儿吧，开心点儿，超过五个人聚会都算公司账上。”
杨森打车马不停蹄赶到“重八牛府”还是晚了。刚刚就座，涮品已经基本就位，杨森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
“大哥啊，你慢点儿呗，太热进肚子胃能受了吗？”正忙活蘸料的老实劝道。
“别管他了，”纪伟拦着说，“杨总现在哪有时间细嚼慢咽啊，估计都饿抽抽了。说说，老杨，还那么忙啊？”
“忙，忙死了，差点儿倒闭，全撤资了。”
两人听了一惊，纪伟问：“这么严重，那怎么办啊？你慢点儿吃啊。”
“真饿了。没工资，继续干着呢呗，生干，我现在是等着新开发的这款游戏翻身呢。”
“你看看，当初我就劝你留下。在咱们单位当领导多自在，上面有几百亿撑着，下面有几百号员工撑着，俩字儿——舒服。我看你就是作。”
“也不能这么说，”老实怕杨森不高兴，“老杨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屁！”纪伟否定道，“他就是对企业没有感恩之心，靠着这么好的平台长了本事，翅膀硬了就再见，属白眼儿狼的！”
“哈哈。”杨森边吃边说，“我凭什么感恩公司啊？如果一个企业对员工的要求是十，那做到三的人确实应该感恩公司，感恩公司没开除你！对吧？可你要求十，我都干到二十了，你还不升我，我干吗要感恩你啊？”
“我的亲哥啊，你这升得够快的了，你的哪一步不是咱们系统里同级别最年轻的。就让你再等几年，等几个老的退下来，那职位不给你还能是谁的啊？”纪伟直言。
“这我就得和你掰扯一下了。我为啥要把自己的青春耗费在等待别人老去呢？凭啥他们就不能提前给我腾腾地儿呢？我这几年的时光谁负责？对不对？”
“自私！”纪伟指着杨森笑道，“凭什么整个组织都得围着你转啊？是，你有才，可全公司上下就你有才，就你委屈？行，假设就你委屈最大，可总有对你好的人吧？我都不说当年死心塌地追随你的部下，就说一直提拔你的郭总，你对得起他吗？你上升的每一步，人家都是力排众议、积极推荐，最后倒好，您老长本事了，二话没说拜拜了。哥们儿你做人有没有点儿底线啊？”
“哈哈哈，”杨森边吃边说，“我出来之前已经把郭总说服了，洗脑呗。要说处哥们儿，我这人没底线，怎么着都行；但在职场和商场上，老子的底线是法律，别跟我讲道德。”
“我说什么来着？”纪伟转过头来对老实道，“奸商嘴脸暴露无遗呀！我总结老杨这个人，当兄弟没得说，当同事没得好，当对手没得玩儿，吃人不吐骨头渣子！”
“精辟，哈哈，纪总有才！”老实笑着道，“单位怎么了？要没有单位，我这离了婚的男人就得带着儿子喝西北风去了。”
“可不是！根本没有人对不起他，就是这个地方满足不了他的野心，吃饱了，抹抹嘴颠儿了，还不埋单，什么玩意儿呢，贪婪！赤裸裸的不知足！”纪伟笑道。
“今天我也不买啊，”杨森赶紧接茬儿，“老子最近没钱。”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扯淡，这种轻松时光对于杨森来说无疑是奢侈的，借此机会他也能和老同学倒倒苦水、扯扯闲片儿。聊得正起劲，纪伟抬着下巴对二人说：“瞅瞅，现在的小姑娘真敢穿，这身材，真是大个儿门前站，穿啥衣服都好看。”
杨森经不住好奇转过身去扫了一眼，看见林巧和两个女生正站在等候区排队，林巧挎着那位身材高挑、打扮时尚的女孩嘻嘻哈哈聊着什么。
“我公司员工啊。”
“哪个啊？大个儿那个？”纪伟先生非常感兴趣。
“不是，搂着大个儿那个，我们公司美工。”
“那还说啥啊，让人小姑娘干站着等啊，你是什么老板啊？叫过来，叫过来！”
“别这么兴奋行不行，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啊。”老实笑道。
杨森拗不过纪伟纠缠，同时也觉得林巧她们几个等位子确实有些辛苦，前面至少还有十多个排号的，于是掏起电话，低着头边吃边说：“喂，是我啊。”
“哦，你好杨总。”
“看见你了，往右看，一起吃，来吧。”
“啊？”
“啊什么啊，别瞅了，我在九号呢。对，和我同学，不是什么客户，一起吃吧。”杨森说完不容置喙，“啪”一声挂掉电话。
林巧双手一摊：“好了，今天这顿有人买了。”
“我还真想看看传说中的杨总呢。”李丽拽着林巧开开心心地走了过去。
5 “眼光超前呀！”
有林巧她们三个女生在，桌上气氛更加欢快。虽然年龄上是有些差距，但终究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几人之间不乏话题，还可以适当讲讲笑话。尤其是纪伟和李丽，两人性格开朗、谈吐得当，经他们带动，大家仿佛一下子熟络了许多，时空像是从BEIN的高度压缩状态切换到日常轻松生活。
“林巧，”纪伟举着酒杯对她说，“知道你们老板当初的丰功伟绩吗？”
林巧笑着摇摇头。
“听说过电信运营商在竞争对手小区里，用人家电话卡互打占用信道、影响信号吗？这损招儿就是你老板上班头一年发明出来的，继而传至全国。”
“哈哈，他琢磨的啊！”李丽捂着嘴乐。
“就搞那么一次，没想到影响那么大，现在属于犯法了。”杨森无奈道。
“还有呢！”纪伟越说越起劲，“当年，你老板盯上了北方集团的信息化项目，和电信竞争。我们通信公司新上线资费或是设备割接都需要拨测，也就是拨打测试电话，包括抽测企业免费对外服务电话。当年你老板找到几个实习生，半夜12点多，开个小车，插上电信的电话卡，就开始给北方集团前台致电，‘抱歉，我们是电信的，近期附近基站割接，这里是拨测电话’，三十分钟打一次，整整打了一宿，给那帮值班员气的呀。第二天北方集团就把电信领导叫过去一顿臭骂：‘你们什么破信号，一晚上拨测那么多次，能不能行了，啥水平啊？’项目生生就让他给搅黄了。你说，你老板是人吗？”
“我们杨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法不禁止即自由。”林巧只能替自己老大打圆场。
“当地听说老杨辞职的消息，那是一片欢呼哇，另外两家公司领导和员工放鞭炮、聚餐，说‘这孙子终于滚蛋了！’”
大家听完哈哈大笑。
“那他都是旁门左道吗？”李丽问。
“怎么可能？”纪伟放下酒杯，“我们虽然是一个系统的，不过公司太大，外省消息非常少。可就说工作能力吧，老杨虽然远在黑龙江，可他的成绩那是总部领导都清楚的。当时老杨辞职报告打上来，一直批到最上头才放人，光挽留谈话就开展了三回，几个大领导还感叹‘我们企业现在留不住人才啦’。他呀，下决心了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何止啊，他这人就是天生搞互联网的。”老实插嘴道，“上学的时候我们常在一家饭店吃饭，老纪你忘了？我们杨总还帮饭店老板写了一个外卖网站呢，可以网上订餐、下单什么的，然后按时间给男生宿舍送餐，我记着后来咱们全系都用上了。”
“对呀！外卖软件雏形啊，稍微包装一下咱们早发了，谁知道现在能这么火。”纪伟惋惜道，“最痛心的就是老杨在公司的时候递上来的那个提案。”
“多少年老皇历，别提啦。”杨森拦着。
“说说，说说。”李丽和林巧都很好奇。
“我们公司不是有一款即时通信软件嘛，”纪伟为自己倒杯酒，“那时候3G（第三代通信技术）技术刚刚进入商用，老杨就提出应该立即将这款PC（个人电脑）软件移植到手机上，并增加语音短消息功能，充分发挥公司用户规模优势，钉死移动端的社交领域。”
“是不是微信呀？”李丽问。
“比微信原始。”纪伟道，“基本上与KIK（社交软件）前后脚。老杨当时就意识到，公司需要继续推出类似‘短信息’的杀手级产品，他认为语音短消息可以完全取代短信。”
“眼光超前呀！”
“并没有什么用！当时对于公司来说，短信收入是一块非常大的蛋糕，谁也不敢动它，否定你的理由多了去了。”纪伟说，“随后小米和腾讯几乎同时开展了类似项目研发，白玩儿。”
“没白玩儿，省里还发给我一个创新奖呢。”杨森笑道，“床上四件套，还有一个高压锅。”
“当时我在公司研究院上班，他那提案挂研究院网站上之后，下面全是否定，基本上没有人认可。”
“老杨这辈子的奇思妙想，就算实现一半儿，身家都不知道几百亿了。”老实这话虽然夸张，但并非完全胡说。
“早习惯了。”杨森道，“我相信，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全中国，比我聪明、比我有远见的数都数不清，但关键点就在于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将想法转化为既定事实的能力。假如你身处体系之中，当然是级别越高越方便；级别越低，你需要说服的人越多、越难。当前世界上不存在那种能够准确把握住所有机会的完美管理制度，这很容易理解。”
“当然。”纪伟和老实表示认可。杨森继续道：
“体系里，你需要说服无数个领导；而从商，你只需要搞定一个投资人。所以作为个体来讲，无论在哪儿，把握好自己的心态很重要。人在二十来岁的时候要多想想自己能做什么，做加法，多长本事。等到三十岁，就要多想自己不能做什么，做减法。世界上赚钱的门道多了去了，你不能什么都想干，对吧？四十岁做乘法，谨小慎微，从小事中捋问题，以小见大、规避风险。五十岁之后就要做除法，让生活更加简单、直接、通透。这就是一辈子，不复杂。”
“说得太好了。”李丽非常识趣地带头鼓掌。林巧插嘴道：“像我们杨总这样有能力的优秀管理人才，就应该不断为社会创造就业机会，求职者也才更有奔头。”
“可不是嘛。”李丽笑着说，“如果知识精英们再不创造就业机会、一门儿心思都往好单位里钻，把我们这些泥腿子真逼急了，全都白手起家去，你家孩子就等着替俺们打工吧。”
“哈哈哈哈。”
纪伟暗想，现在这些年轻人看眼色和聊天的本事真是不得了。
几个人谈天说地难得的惬意快活，林巧下意识帮杨森擦了擦桌子上快要滴落的芝麻酱，引得李丽和纪伟好一顿挤眉弄眼。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走出火锅店，纪伟笑提议道：
“老实，就你开车了，你把这些女士送回家吧。”
“得得得，”杨森连忙阻拦，“第一次吃饭送什么送？过度热情了啊！首都治安有啥好担心的，自己打车回去得了。”
“对对，不用那么麻烦。”李丽笑着说。
“行，那我们几个先撤了啊，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啊。”杨森小声地对林巧嘟囔了句。
“我说老杨，你天天守着这么个天仙也真忍得住啊？”纪伟一上车就搂住杨森。
“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了，我这一天忙得跟孙子似的，能忙活过来不？”
“现在年轻人真是不一样，比咱们那时候可成熟多啦。”老实边开车边道，“你俩回去早点儿休息啊，晚上就不接茬儿了，明天早晨得给儿子做饭再送他上学。”
“总体来说社会在发展嘛，再过五六年，〇〇后就开始上班儿，你要不学会和年轻人聊天儿，以后连员工都没法管，没办法沟通。你说对不对？”纪伟显得有点无奈，继续抱怨道，“现在社会多少有点儿浮躁，十年前领导跟你说‘好好干个三五年你肯定有希望’，那得是多大的动力，不得给你干起飞了？现在呢？人只要取得一点儿成绩或者略微提升，你当管理者的就必须得提供相应的待遇、职位或者精神上的肯定，要不他们马上失去耐心，而且都没吃过苦，也不差钱儿，直接就给你撂挑子。大环境，效率第一。”
杨森打断纪伟问：“老实，你早晨给孩子做什么啊？”
“简单的呗，不过不能太油腻，蛋类必须有，牛奶、豆制品、蔬菜，还有全麦面包，营养得跟上去。”
“非常正确。”纪伟表示认可，“什么叫赢在起跑线上啊！我家楼下就是中学，每天早晨上班我都看见一帮孩子在小摊儿那买煎饼果子当早点。你说这家长得多懒啊？孩子一上午的功课，肚子里除了碳水化合物没别的，还有粉面子，只剩果腹感。你说孩子用脑他能不累吗？累就得犯困睡觉，睡觉了成绩不好，成绩不好再花钱去补习。你说你有那钱把孩子营养跟上去，浑身的能量没地方释放，他想睡觉也睡不着啊！这不本末倒置吗？”
“有道理。”杨森点头附和。
“我看网上写林书豪小时候把牛奶当水喝，要不他那身体倍儿结实呢，能量守恒定律啊！别的咱花不起，牛奶我儿子必须得管够！”
车子在夜幕下的北京城内高速穿行，杨森脑袋靠着窗口，思绪早已回到自己的工作之中。
林巧和李丽、胖微坐出租车里闲聊。
“巧儿，我看你们杨总可挺有范儿啊！你看他那神态、那表情，话不多可人找的那些个点，又到位、又准确、又幽默。”李丽比画着，“我看啊，他心里不知道装着多少事呢，有点儿深不可测。你再看他那朋友，叫纪伟的那个，这顿张牙舞爪啊，还领导呢，哈哈。”
“你别那么歪啊，人家那是热情哄你小姑娘开心呢，难道大家就直眉瞪眼地尬吃啊？”林巧答道。
“可不是嘛，”胖微接着说，“那个实哥也挺好的，还说要帮我联系公务员考试的培训学校呢。”
“啊？”林巧和李丽异口同声。
“怎么了？”胖微瞪大眼睛看着她俩，“刚才我去洗手的时候碰见了，听我说正在准备‘国考’，他有个朋友开了家这类的学习班，可以让我免费听课。”
“老男人也太可怕了吧，饭还没吃完就开始撩上啦？”李丽气愤道。
“你别这么说，”胖微急忙拦着，“人家真没说什么，就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有时间和对方联系，嫌麻烦不找也无所谓，他都没问我手机号。”
“我说也是，”林巧道，“热心肠在你那儿也犯毛病。”
“不信你们就给我看着，看看这个老实人到底老不老实。我话放这儿，他以后要不联系你我把脑袋揪下来！”
司机大哥听见忍不住笑出声。
“笑啥啊？你还在这捡个乐儿。”李丽白了司机师傅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