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活就像一艘船,有时逆流而上,有时乘风破浪,有用船桨的木船,有开马达的快艇,然而,事事不可能尽如人意,有时也会发生一点小小的事故。
家即是港湾,“也有不羁的孤雁所向往的巢”,港湾是航船所能依靠的岸,但并不是每次返航都会顺利。
而我的港湾,现在就有一场由钱引发的家庭战争。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离职了,那咱儿子怎么办?!你不能放任不管,你给我找钱来!”
沙发上的我也用超大的声音顶我老婆,“我没说我不管,你别吵了!”
“那你快想想办法啊,又要缴钱了。”
“别拓麻吵了!”
我不自禁用怒目瞪她,从我在公司回到家,她这张嘴就仿佛恼人的麻雀叽喳个不停。口袋是没钱,但也要稳住阵脚,否则就等天上掉馅饼吧。
她一定对我非常失望,家里顶梁柱就这点能耐?
殊不知我已浑身解数,莲花哪里知道淤泥的苦?
话说还没给大家介绍我的妻子,我和她的初遇就像每个大学生都有过的经历。
我老婆的小名被叫做小雪,从大学社团见她第一面就喜欢上她,她的微笑直沁人心脾,仿佛喝了清凉饮料让我感到舒适。可直到毕业,我都没把喜欢她的话说出口。
再次见面是在外工作的一年后,一个夜里她喝醉了,被搀扶她的一个同事骚扰被我看见,我立刻上前阻止,并照顾她到深夜。
他乡遇故知,我们联系不断,那段时间久旱逢甘露,顺水推舟,我和她相亲相爱确认关系,才知道原来她也一直暗恋着我。我们谈恋爱的年龄都不小了,加上她家那边催婚,所以干脆就结了婚。
洞房花烛夜,我们颇有同枕人征战天涯的气势,彼此都对以往生活抱有美好期望。
怀胎八月儿子呱呱落地,护士却说不是早产,只能偷摸剪了儿子指甲去做亲子鉴定,结果与我预料的一样——非亲生。
但我油腻的人生已经不起折腾,加上小雪的眼泪都能装满一个浴缸了,所以就凑合着过了。
这年,家里积蓄渐多,我跟她打算再要一个孩子,偏偏她儿子这时候查出癌症,几十万的育儿资金全投入治疗费用了。
我产生过十分邪恶的想法,因为医生该用的药都已用了,我和小雪何不重新开始生活?
这个话题让我的脸火辣的疼,她那一巴掌把我打醒了。是啊,我们早就成为一家人了,况且那孩子对世界满是生的渴望。
这晚过后,我就卖掉车子,又将房产抵押贷款,最终还是没能挽回那条小性命。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小雪瞒着我去找初恋借钱,两人往来密切,儿子与世长逝后,初恋趁虚而入,与她旧情复燃,居住在一起。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儿子死了,老婆跟情人跑了,而我则落了个坏名声,世界上最最没本事的人,就属我。
跟朋友借的钱还没还上,我还能拿什么还清抵押贷款?由于没有财力,房子被银行收回去,活得身心疲惫一无所有,整日忧心忡忡,不想找工作,不想出门。
看房的人来了,他的墨镜倒映出我的模样,头发悄悄地白了,脸颊饿得凹陷,眼睛凸出,活像一个向人索命的骷髅鬼。
他们被不似人样的我吓得后退了几步,我从他们给我让出来的一条道走了出去,坐上电梯,来到天台。
站在天台最边缘俯瞰楼下的人影,车影,楼影,喧喧嚷嚷热闹非凡,可世间事物都与我无关。
我已了无追求,失去活着的意义。
被风一吹,摇摇欲坠。
或许这感觉,跟炒股无法承受赔钱的压力而跳楼那些人,比他们还要绝望吧!
可真当被风吹一个踉跄,就快要掉下去,我却拼了命想抓住身边能救人的东西。
是的,我后悔做这个决定了。
这股风仿佛一只强壮有力的手在我背后推搡着,我被迫踮起脚尖,双手挥舞着空气。
应该是踮脚尖让着力点变大的原因,突然我脚站的地方破碎开来,我从楼顶滑了下去。
那一瞬间,我瞥见楼顶边缘竟然是由泡沫做成的,你没看错,它就是泡沫做的,建材厂在泡沫上抹了一层石头漆。
我被建材厂坑了,飘在空中,我不放弃生的希望,狼狈地抓住楼层间的腰线,只是手刚搭上去,腰线就碎了。
这玩意竟然也是泡沫做的!
今天是老天爷铁定要收回我的命啊。
再做不了其他事情,只得在空中大吼大叫着。
“砰!”
我听到自己跳楼落地后的巨大声响,骨头破碎掉的“咔嚓”声,还听到脑浆、血液呼呼流动的声音,而且不自觉浑身抽搐,这种痛真的很难受。
我死得好不痛快……
结束了油腻的中年人生之后,从别人口中打听到公司里头发生的事情,简直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他们都知道我的死讯,下属小黄跟同事聊天,说我是因为私人原因辞职了,上头紧急招来别人替补。
另一个同事在抱怨,他为什么爬不上我的位置。
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寥寥数句,便使我澄彻,无人关心我。
对于消逝的我,不需要假意关心的一套口头语言。
而小黄向大家散布我主动离职的消息,不出几日,他的职位上升了一层。
你们一定有所困惑,怎么我去世了,还能知道世间的事情呢?
其实,这要从我快断气那时候说起。
摔落地下,五脏俱毁,喉咙和气管被涌出来的血堵住了,那声音像是重度哮喘病人发病一样。另外出乎意料的,身体感受不到太多疼痛。
渐渐地我的眼睛模糊了,世界失去色彩灰蒙蒙一片,直到渐变成一片黑暗。
我什么都看不见,除了一抹泛白的亮光,从双眼中间向外扩散。
我十分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莫非,是老天爷看我憨厚老实操劳一生,准备领我上天堂享清福了?
美好的想法被随之变幻显现出来的景象推翻了,那是两行歪扭不正的字,一撇一捺焕发着金灿灿的光芒,“你牙齿有牙垢肩膀有头皮屑,又矮又胖脚还臭……”
这算什么情况?!
有人在嫌弃我,在我临死之前,还要羞辱我一番?!
“谁!谁……”我的声音回荡不止,听起来所在地空间很宽广。
XP纯净版系统正在与机主绑定中……
伴随着生硬的机器合成声音,眼前浮显出一个正在装载的进度条。
对计算机略懂的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窗口的样式属于老掉牙的XP系统原始UI,进度条右上角有两个选项,一个是“问号”一个是红色的“叉”。
不是吧?!难道哥昨晚做的梦要成真了?系统绑定?紧接着一飞冲天?!
我大喊一声想与它对话,“喂!”
“内存不足,进程错误。”
冰冷的声音在凭空出现,我急了,我生怕这个和机主绑定的进度条窗口被强制关闭,这一刻,我竟然“迈步”就向前走了过去。
轻飘飘的,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但的确在一步步接近这个窗口。
它卡在99%的地方了。
我伸出不存在的意念之手就把它捉住,用力甩了几下,就跟电视机卡了,咱用手拍一拍就会好一样。
又凭空出现一个窗口,“噔!”
“进程错误,强制退出或等待”
山鸡变凤凰的好机会,我怎么可能舍得就此错过,我毫不犹豫就按下等待按钮。
出现主机风扇高速运转的声音,“咻……”
周边变得很热,我想是这个XP纯净版系统因为装载内存太大,所以正在散热。
可是这个物理风扇的声音算怎么回事啊!
在我心切的期盼和渴求的眼神下,进度条不负我望,装载到%100消失不见了。
XP系统开机的音效,“蹬灯等登……”
又出现那个机械式的电脑合成声音,“姐有名字。”
虽然有被吓到但惊喜的成分更多一些我兴奋地跳了起来。
“你刚刚喊我‘喂’,因为内存不足,没办法运行回复你的声卡程序。”
”对不住,对不住。“
我道歉几声,又忙着问她的名字,更贴切的说是代号,我自认为电脑不可能会给自己起名字,就算最顶尖的人工智能。
“看你态度好,我就告诉你吧,姐的特色就是净化澄清,所以叫我净化澄清。”
因为是XP纯净版系统所以特色是净化澄清么?意思是不会轻易出现故障吧。另外她真的不懂给自己起名字。
但为了尊重她,“好的,小净。”只好用净化澄清的首个字。
她再次强调,“请叫我净化澄清。”
“没问题,小净,小净,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脑子里?”
“因为你的精气神魄早已被电脑吸收,形成一团电磁波能量体,也就是我,感应到你意志虚弱,我才可以和你绑定在一起。”
“好吧,真是太扯了,我还想知道,我的电磁波能量体为什么是女的?!!”
“不要问那么多有的没的。”
话毕,小净让我的身份资料浮现出来,一同出现的,还有小净的配置单:
姓名:忠健
身份:S市山郊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投票刷票;电影刷分;程序员
体能:手无缚鸡之力外加啤酒肚和谢顶
状态:形骸死亡
什么,我已经死了?!
这则消息使我惊诧万分,这么说的话,现在的我,就是以电磁场的状态存在?
如果我有双手,我一定用它痛苦地捂着头,可惜我没有,“我死了……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小净,我想到小净,她的出现,能改变我已经死掉的事实么?她能让我活过来吗?
我立刻仔细看起她的配置单,希望里面有写到关于复活一个人的特殊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