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广阔的荒原之上,一支三四百人的队伍在缓缓行进着。
他们步履松散,说说笑笑,神情悠闲的像是在旅行一般。而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支队伍的旗帜。
旗帜正面写着的不是势力名称,也不是他们老大的姓氏,而是一串歪斜扭曲,让人完全看不懂的符号。
“I come from the 21st”(我来自21世纪)
而背面则画了几个大大的机械齿轮。
徐世勣已经出来十多天了,他每经过一个乡村或县城的时候,都会把这面写着“I come from the 21st”的旗帜高高举起,好让更多人能看到上面的字。
虽然用这种方式找出穿越者的可能性依旧不高,但他目前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在这交通不便,人口流动性很小的七世纪,即便朝廷的命令也很难下乡,要打听一个不知道姓名,性别,特征的人,那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徐世勣只能寄希望于运气,盼着穿越者终有一日会出现在瓦岗军路过的地方。
天色将黑,徐世勣拿出地图来,根据方位,推算出现在大概处于济北郡的寿张县北处。
他向四当家邴元真说道:“邴四哥,通知兄弟们到前面的山脚处安扎下来吧。”
“是,好嘞。”邴元真对谁都是一脸的礼貌随和,相处这大半年来,徐世勣还从未看他发过脾气。
这其中或许也有身份的原因,邴元真不同于一众刀口舔血的当家,他名义上是瓦岗掌书记,实际则是一位生意人。终日埋头钱财与账本之间,完全不需插手任何战斗。
且在跑生意的同时,他还负责为瓦岗招募各地人马。这些工作看起来似乎危险性并不高,但翟让也深知其中的难处,所以在徐世勣加入之前,邴元真一直坐着瓦岗的第三把交椅。
众人在天黑之前加快速度赶到了休息的地点,一堆堆篝火升起,给漆黑的夜幕染上了一团光亮。
他们分工明确,一落定就将巡逻,站岗,搭营,炊事……安排的仅仅有条,让徐世勣连指挥一事都省了,只需要安心享受即可。
这四百人是翟让要求一起同行的,目的除了保护徐世勣的安全之外,还兼任着他衣食住行的打理。
在这治安紊乱,群盗蜂起的年头,孤身一人的旅程必定会凶险万分,更别说徐世勣还带着袁紫烟这样一个弱女子。
“三当家,辽东战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邴元真看着手里的信笺说道。
这些日子,都是由邴元真将外界的信息报告给众人听,也不知他究竟用的什么手段,竟每次都能在极短时间将各处的大新闻搜集而来。
听到有如此重磅的消息,一旁的人也纷纷围拢上前。
“还用拆吗,隋军肯定是打败仗了。”徐世勣懒洋洋道。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不认同的神情。这场押上百万兵力,整整持续了半年的灭国大战,怎么也不该是隋朝这占尽优势的一方被打败啊。
直到邴元真将信件从右看到左,再从左看到右,然后震惊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当家,您果真料事如神啊!”
“这还用料吗……开打之前我就知道了。”
邴元真更惊讶了,“哦?难道这场大战的胜败,还有迹可循?”
“因为我历史老师这么说的!”当然徐世勣不能将内心的话说出来,只能用一些宿命,天道等理由搪塞过去。
“杨广本人性命如何?”袁紫烟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众人面前。
她一边咳嗽一边接过信件,当看到隋军在萨水,平壤的接连惨败时,她眉头略微舒展,但看到杨广并无性命之忧时,她脸色又黯淡了下去。
“外面风大,你快到马车里去,等帐篷搭好之后再出来。”徐世勣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由于水土不服,袁紫烟的身子在这几日染了病症,一连几天都不见好转。
她本人虽精通医术,但无奈众人所经过的乡县无一不是一片萧条,根本买不到她需要的几种药材。
“徐大哥,辽东之役已经结束,朝廷接下来必定会加强内部整顿,我们还要继续往东行吗?”
徐世勣看了眼在场的四百号人,若杨广真腾出手来剿灭匪患,自己这点人马肯定是第一波被消灭的对象。
当务之急,似乎只有赶紧撤回瓦岗寨,凭借人多势众与地形之利才可保住大家的安全。
“继续前进!”徐世勣面不改色道:“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怎么能半途而废。况且……杨广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接下来隋军的重心依然会是对外征战,我们无需过多担心。”
“还要打仗?怎……怎么可能。”
“不是听说辽东死了好几十万人吗?”
“是啊,好像国库都给打空了,哪里还能发动第二次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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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会众人的议论之声,徐世勣扶着袁紫烟向一旁的马车里走去。
“徐大哥,我相信你的判断。只是……”
“只是什么?”
“能告诉紫烟,你此次要寻找的究竟是何人吗?”
徐世勣叹口气,遥望群山道:“不知道……说句实话,那人对于我而言,就像遥远的夜景一样模糊,但我又不能停止寻找,因为这样我就回不了家了。”
袁紫烟发出了轻轻的嘻笑。
“有什么好笑吗?”
“一向以不学无术,好勇斗狠著称的徐世勣,最近一段时间竟总是发出一些飘渺哀愁之感叹,都变得不像你了呢!”
“喂…你是想说我矫揉造作吧……”
“嘻嘻,我可没说过。”袁紫烟拉上马车的帘布。
搭好帐篷之后,负责炊事的人开始生火做饭,一缕缕烟雾混合着稻米的香味传遍四周。每到这个时候,营中都会弥漫着欢乐的气氛。
赶了一天路的他们,终于可以放松身心,在篝火旁好好向众人抒发一下内心的情绪。
在众人狼吞虎咽的时候,徐世勣却端着碗迟迟不下筷,虽然那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但他意志其实并没有那么坚定。
前路未知,即便朝廷腾不出手来,山东地界也还有数不清的法外势力,恶霸盗匪。真不知道凭着区区四百人,能不能走完剩余的路程。
“三当家,是嫌米不好吃吗?你先等着,我这就叫兄弟们去村里给你抢些荤食来!”
说话的是翟摩侯,他是被翟让强塞进队伍里的,理由是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子去外头见见世面。
徐世勣:“没……我吃得惯……”
“哎,你跟咱客气什么,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家不会嫌麻烦的!正好白天我看到那村口有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待会将她们也一起抓过来,那小脸蛋和身板,你见了一定喜欢……“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转头看去,不由吓得一激灵,“哎哟,嫂子……你千万不要当真啊,我看三当家无聊,在说笑话给他解闷呢!”
“那你继续说,当我不存在就好了。”袁紫烟面无表情道。
“我…就这一个笑话,已经说完了,呵呵,呵呵……”翟摩侯一边笑一边退,赶紧撤出了袁紫烟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