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月色,徐世勣掐准时机,命四百人先去城外的空地上扬起尘土。
然后将自己混杂在刘黑闼的三百精锐中,借着他们的钩绳一起跃入城内。
“城内地图已经交给你了,抓紧时机,赶快把事情办完吧!”
刘黑闼将酒一口喝尽,率着三百人向阿舅贼的驻扎地奔去。
般县的大街上十分冷清,自一年前打跑了官兵之后,阿舅贼就未经历过像样的战斗。今晚刘黑闼的突袭,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场惊变。
徐世勣寻着地图,在屋檐瓦壁上快速飞奔,还没走过两条街,就听到全城轰动了起来。
一盏盏油灯亮起,成群结队的阿舅贼从各个地方涌出,到处充斥着喊杀之声。很显然,刘黑闼已经暴露了。
“老子就是刘黑闼,不怕死的就过来拿赏金!”
暴喝声响彻般县的上空,所有惊醒过来的人都朝着声音的源头奔去。
徐世勣一路无阻,很快找到了炼毒师的住处。这是一处灯火通明的院落,里里外外围了几百号人。
如此戒备森严的场面,令他不禁犯起了难。
“我又不是专业刺客,这种情况该怎么下手?”
这时有两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人身披红色斗篷,另一人则是护卫打扮。
“东南方在闹什么闹啊?”红色斗篷的人用阴恻恻的声音问道。
“大师不要在意,只是一伙闯入县城的盗匪而已。”
“敢在我们阿舅军的地盘闹事,是郝孝德那边的人吗?”
随着他们的走近,徐世勣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看来,今晚要搞定的炼毒师,应该就是眼前穿红色斗篷的人了。
护卫:“好像……来的还是郝孝德麾下最厉害的刘黑闼,不过,他仅仅只带了两三百人。”
炼毒师一楞,“刘黑闼?此人以贪婪狡诈而闻名。他此次前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瞎闹一番。快!带人去将城墙各处好好检查一遍,切莫让敌人钻了空子!”
护卫还待犹豫,却经不住炼毒师的一再坚持。于是只得带着大量人马往城墙赶去。
见护卫们成群结队的离开,徐世勣简直要笑出声来,没想到才一转眼的功夫,炼毒师就主动将自己的防御卸去了一大半。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炼毒师若无其事地走进徐世勣脚下的屋子。
当二人的位置重叠时,徐世勣一击斩断瓦梁,双刀凌空直劈炼毒师的面门。
淡紫色的皮肤,淡紫色的眼眸,斗篷之下的身体瘦小而干瘪,像是被饿了许久的饥民。
令徐世勣意外的是,这样的一张脸上竟然看不到惊慌,看不到害怕,仿佛刺杀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炼毒师后退半步,轰隆巨响,无数根漆黑铁链从各个角落伸出,像一支支长枪刺向目标。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若是几个月前的徐世勣,恐早已毙命于这陷阱之下。
但如今学习过刀谱的他,武学层次已完全今非昔比。
寒天,秋寻双刀齐出,一阵阵耀眼的火花激闪,被切碎的铁链落满整间屋子。
徐世勣的刀法快绝无比,虽然身在空中,但脚下却能踏着铁链不断借力,任攻势多么密集,总会与他擦肩而过。
而炼毒师也非等闲之辈。当最后一根铁链被斩断时,他迅速暗下门上的机关,一排排铁墙从四面八方伸出,呈碾碎之势朝徐世勣的身躯逼近。
这些铁墙厚实,坚硬,一旦被困于其中,短时间就会被压成肉饼。
“有刺客!有刺客!”
炼毒师关上房门,撒开腿朝着人群跑去。
看着被自己疏散一空的护卫,他此刻才体会到什么叫追悔莫及,虽然惊呼声引起了众人注意,但即便以最快的速度,他们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只听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斩铁之声,徐世勣手持双刀冲破铁墙,门窗,一举杀到炼毒师面前。
“阁下且慢……有话好说……”
炼毒师被吓得瘫倒在地,他见刺客如此年轻,心中不由生起了希望,“郝孝德给你开了多少酬金?我乃阿舅军至关重要之人,留我一命,刘霸道必会十倍偿之!”
徐世勣连续几刀斩翻冲上来的护卫,一手提起炼毒师,将刀横在其脖颈之上,“交出解药,我不杀你。”
“解……解药?”
“血刎这种毒,不是你炼出来的吗?快将解药给我!”
“血刎……我十年前还以炼毒为生的时候,确实制作过这种药物。你有亲人或朋友中了此毒吗?”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徐世勣看着纷拥上来的人马,不耐烦道:“我时间有限,你就说交不交得出解药!”
“可惜!可惜!”
炼毒师感叹了几声,“若要解毒,还需我亲临现场。花上四五个时辰重新配置解药。”
一听到“四五个时辰”,徐世勣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如此一来,三弟岂不是必死无疑了?一阵阵悲痛泛上心头,拿刀的手也不自觉松弛了起来。
炼毒师感受到这股变化,他不顾性命危险从刀下挣脱,然后扬手洒出一把粉末。
徐世勣眼前一晃,随着粉末被吸入口鼻,头脑也逐渐变得昏沉。
“此乃郝孝德爪牙,众兄弟快快将其乱刀分尸!”炼毒师躲过一劫,仓皇朝远处逃去。
尖利的叫声唤起了徐世勣的意识,眼看就要功败垂成,他已不得不豁出全力来做最后一搏。
咻的一声,寒天刀刃被扔出手中,直接将几十米外的炼毒师腹部贯穿。
这致命的一击并没有为徐世勣缓解危局,他此刻真正要面对的,是成百上千杀过来的阿舅贼。
一具具尸体倒在脚下,杀伐之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秋寻刀像夜幕下的一道闪光,所过之处,敌方刀剑一片片碎裂。
徐世勣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之中。但他终究只是肉体凡胎,敌方每一具尸体,都是他用鲜血与创伤为代价换来的。
随着伤口不断增多,不断迸裂,他的意识又陷入了模糊,四肢也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眼前,无人,无物,只剩下一滩猩红。
炼毒师中了一刀后,彻底被徐世勣吓破了胆,他艰难地逃出院落,直至再也听不到撕杀的声音。
“区区乳臭未干的小贼,竟敢如此……”他看着插在腹部的寒天,痛苦中带着愤怒。
若是常人,这一击已足够丧命,但炼毒师却有信心凭着精湛的医术救活自己。
“这十年我都未曾炼毒,世间又怎会出现‘血刎’?此人既然只是为解药而来,难道,他并非郝孝德的人?”
说到此,他脸色得意,“不管是不是郝孝德的人,都改变不了大势。待我将治疗瘟疫的药研制出来,阿舅军必将统治整个平原郡。”
“你确定,会有那么一天吗?”
一道低沉且冷酷的声音在炼毒师背后响起。
他转过脸来,眼前是一名矮瘦的老人,老人全身包裹在白色的兜帽长袍中。
“你……是何人?”
炼毒师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冷,这股肃杀之气之前也在徐世勣身上体验过。“你也是郝孝德派来的?”
老人摇摇头,“奉刘二哥命前来。”
“刘黑闼?”炼毒师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道:“我乃阿舅军至关重要的人物,刘黑闼给你出多少酬金,我们十倍……”
话还未落,老人已将刀往上一推,炼毒师顿时肠穿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