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勣在参观了张须陀的用兵之后,决定去往当今第二热闹的江淮地区。
江淮对于隋朝而言一直是块特殊的地区。
二十多年前,这里还属于南朝的国土,所谓南朝,即是宋、齐、梁、陈江南四朝。
当年,司马家一统三国,建立晋王朝。这原本应该是一个新的大一统盛世,结果却因朝政糜烂,皇帝痴傻,导致皇室之间的内战不断。
这场被称为“八王之乱”的皇室内斗,整整持续了十六年,使得晋王朝实力大损,最终被匈奴所灭。
眼看中原王朝不堪一击,北边的各大蛮族纷纷侵入华夏。匈奴、鲜卑、羯、氐、羌。血腥而黑暗的“五胡乱华”就此拉开序幕。
晋王朝灭亡之后,司马家的一支宗室逃到了江南,在各大家族的拥护之下,建立了新的地方政权,即被后世所称的“东晋”。
北方因五胡乱华而变得生灵涂炭,十室九空。对于当时的中原子民而言,东晋无疑是最后的避难所,也是承托起华夏文明的最后柱石。
一时间,无数百姓,无数世家大族抛弃原有的故土,纷纷迁往陌生而遥远的南方。史称“衣冠南渡”。
至此,历史开始了漫长的南北分割线。
相比起北方五胡之间你方唱罢我登场,十几个国家之间分分合合的恩怨纠葛。
南方的脉络则清晰的多,从东晋到宋-齐-梁-陈,皆是一脉相承。且不同于北方几百年来胡人,汉人之间的通婚与混血。
这里保存着最纯粹的华夏血脉,最正统的华夏贵族。
所以自始至终,江南对于北方,在文化方面都存在着一种心理上的傲慢。
哪怕隋朝灭掉江南最后一个政权陈国,这份心态也依旧没有被完全消除。一旦天下有变,南方必定高举反旗。
八月,趁着杨玄感之乱,江南也趁机成立一个新的反隋组织——南联盟。
所谓南联盟,是为了和山东地区郝孝德,王薄,孙宣雅……等反王组成的北方联盟军区别开来。
南联盟的发起者,是有着“毗陵郡第一美男”之称的管崇。
管崇是个完美的人,无论学识,家世,还是气度,都堪称无可挑剔。
相传每次照镜子之时,他都会被自己的容貌给迷晕,不仅仅是因为长相美丽,还因那副令人惊叹的王者骨相。
“天生王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江左。各地的盗匪纷纷前来归附。
如此张扬的行为,自然不可能逃过朝廷的眼睛。
且管崇这次惊动的还不是一般人,而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天子杨广。
于是杨广当即派出一万正规军前去扑灭管崇的联盟大计。
在毗陵郡人们的眼中,管崇虽然完美且魅力超群,但他的能力其实还并未受到过考验。
若是没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那么一切名声,号召力,都注定将是过眼云烟。而管崇这样一个比女人还娇嫩的美男子,真的能在战场上证明自己吗?
答案很快就传到了众人耳中。
管崇亲自率军渡江,向着一万隋军发起猛烈进攻,结果是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经此一战,毗陵郡再也没有人怀疑管崇的“王者之相”,在这些起义军的眼中,他已经是无可争议的王者。
“南联盟”的声势达到了顶峰,不到一个月就吸引了江南各大势力,这里面比较出名的,有“吴郡妖道”朱燮,以及澄公榜排名第三的刘元进。
虽名为南联盟,但管崇的目光却并不局限于江南一带。他的邀请函甚至发到了北联盟的活动地区——山东。
也是在这时,有两名收到邀请函的侠客,决心离开一直发展不顺的齐鲁二郡,去往从未踏足过的江淮地带。
这二人正是当年的流浪剑客杜伏威(杜尧),以及他的结拜兄弟辅公祏。
“阿祏,没想到我们竟然能收到南联盟的邀请!”
杜伏威看着手中的函件,眼中竟是带着泪光。
自上次在程家武馆与徐世勣,程咬金等人分别之后,杜伏威整整休养了大半年。等伤势全部痊愈,他就回到了家乡齐郡,准备再走一遍知世郎王薄的路线,以长白山为根据地发展壮大。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王薄之所以能壮大势力,全因天下承平日久,多地官兵已丧失了战斗能力。
这才使得他能一鸣惊人,屡败隋军。
可是当朝廷反应过来,将张须陀调往齐郡之后,一切便再没有了悬念。王薄也自此开始了无限逃亡的人生。
当杜伏威回到长白山时,齐郡已完全被张须陀的兵锋所笼罩。
虽仍有一些小势力仍顽强存活着,但他们却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长久下来,连生计都难以维持。
杜伏威,辅公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忍受了一天又一天,整整大半年过去,他们发现自己仍在原地踏步。
二人曾都身负着超越常人的本领,可这样一身武艺,在如今却找不到半点用武之地,这实在是一种悲哀。
就在他们为前程感到迷惘之时,一封来自江南的邀请函被送了过来。
接到函件的那一刻,杜伏威心中的斗志被瞬间点燃,原来天下还有人记得他们,原来自己并不是毫无价值的。
二人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抛下这半年来所得的一切,带着一千余人南下江淮。
当走到半路的时候,杜伏威突然意识到,既然是联盟,那么各方的关系必然是平等的。
而所谓平等,只有当你实力跟其他人没有差距的时候,它才会真正的实现。
否则即便是联盟,你也只有寄人篱下的份。
他再看了看身后,区区一千人,作为一小股分队尚且不够,这点规模,去了只会让人看笑话。
辅公祏这时也提醒道:“阿尧,我听说管崇本部就有十万兵马……江淮地区规模最小的起义军,也超过了一万,我们真的要去……?”
“都已经走出齐郡了,总不能再返回吧。”
辅公祏沉默良久,说道:“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全力支持。”
杜伏威拔出长剑来,“阿祏,我们有多久没用过剑了?”
“三个月零七天。”
“自从放弃了流浪之后,我们反而失去了目标,为何不再重拾起曾经的情怀呢?”
辅公祏茫然地看着他。
“把这次江南之行当作一场流浪,沿途尽情的招揽有志之士的加入吧!就和曾经一样,成为他们精神上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