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从城墙开始吧
城墙外是河 河水
清且涟漪 城墙
全是用条石垒起来的
不像荆州 西安或南京大部分用砖
当然 城墙早已是面目全非了
但我对城墙所设置的边界
这石质的呵护充满敬畏
如此清晰的舆地
让人联想到清晰的生活
或沉闷的枷锁
解放了 城墙当然要拆
但也并不妨碍人们至今
仍称呼它为老城区
老城区多丁字街 据说
是因为蒲圻没有出过状元
我见到过破旧的牌坊 有天井的小院
见到过月光把黑瓦的屋顶涂得更黑
我见到过墙角的绿苔 某一个角落
被遗弃的孤零零的石凳
还听见过木门开合的咿呀声
皮鞋踩在砖地上的橐橐声
半夜孩子的哭声 和白天
老人当街下棋的啪啪声
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有时也让我的眼眶里盈满泪水
现在 一个世纪又要结束了
我回到老家
见到经过装修的商店 餐馆 机关和发廊
书法拙劣的广告牌 大街上
像纸牌般行走的密集的人群
其中不乏涂脂抹粉
而且头发也染成金黄的女孩子
告诉我有关美的最新形象
还有遍地的垃圾
我知道这并非出于物质过剩
在大甩卖的喇叭声中
在磁带商的录音机里传出的嘶鸣中
在录像厅里发出的喘息声中
我感到人民币的普遍冲动
怎样折磨着包括我在内的
老家的密集的人群
团结就是力量啊
但这情景仍然让我感动
因为我时刻都可以感到
老家充满活力的生命
它的每一个器官都那么深入肺腑
晚上 月亮仍然很圆
它照在老家的屋顶
像铺上一层浅浅的霜
我的老家在月下一直很美
它宁静 安闲
像母亲的鼻息
给我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