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晚……
似乎是习惯性的，他从梦中醒来，摸摸身边的床铺。没人。再扭头一看，对面的床上季薳还在睡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庭院，悠悠的思绪不由得在他的脑海里蔓延开来。
大师兄又去练功了。他想。
不同于其他日子，今夜的他感到格外疲寞。他想找一个人倾诉自己的心事。
于是，他便披了一件单衣，溜出了房间。
月光如水，而地上这一摊摊”水迹”中倒映着一行行藻荇的“影子”。“盖竹柏影也。”他想。
师父是个注重情调的人。
一阵风吹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有些羡慕李钧只需要练习武艺，根本没有他这样的烦恼。李钧会理解“秦筝雁促，此夜为谁排”①的惆怅吗？
“唔……”他并不知道。
李钧和他，可能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他的心里涌起了一种不股的预感……
他继续行走，来到了遍生竹子的后院。走进竹林后，他跳上一杆弯曲的竹子，寻找着李钧的身影。可是，目光能及之处，都是一片片黑魆魆的竹子。
竹林中阒无一人。
咦，奇怪，李钧还能去哪儿？
罢了，现在应该只是二更时分，回去还能睡一个好觉。
穆韶跳下竹子，黯然走出竹林，回到了院子里。这时，他发现小师妹的卧室灯还亮着。难道她还没睡？他暗自思付着。要么自己去给她道个歉，请求她原谅?
请她原谅又不是什么坏事，对吧？
主意方定，他便迈开步子，向梅妩房间走去。
只是，下面这件事颠覆了他的想像，直到今日，他还宁可相信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没有这一切的担惊受怕，与……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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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韶径自来到窗前，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纸，看到了令他自瞪口呆的一幕：梅妩和李钧竟然在床边并排坐着，还有说有笑地互相取乐。
李钧他大晚上到梅妩房里来干什么？穆韶心中涌过一股刺骨的寒流：他们是不是要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没准，他们正在恣意调情呢！
突然，他想起了梅妩在枫林中哀哀的那句：“我道你喜欢我，但是我……”
但是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情郎了！穆韶愤怒地在脑海中为她补全了这句话。他猛然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所有情感都已经被毁灭，他心里只剩下了愤怒。
他一脚踢开了门。梅妩惊叫一声。
穆韶义正严辞道：”李钧，你夤夜擅入女子闺房，意欲何为？！”似乎忘记了自己也闯了进来。
李钧黝黑的脸顿时没有了血色。他紧咬着嘴唇，额头拧成了川字。
这更使穆韶证实了自己的怀疑。他眼里就像在喷着火一般。
惊魂未定的梅妩还在苦苦哀劝：“李师兄，穆师兄……”
穆韶咬紧了牙关：“李钧，你真是个混蛋！”
李钧用力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梅妩开始哭了起来。
穆韶的脸色越发阴沉了起来。他冷冷道：”我要告诉师父去！”
一直一言不发的李钧被逼急了：“你敢！”
“我怎么不敢？！”穆韶怒道，“难道你到梅妩房里来，又安了什么好心？！”
“我……我……”李钧无言以对。
看着哀哀哭泣着的梅妩，穆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尤其是想到她是为了自己的情郎而哭泣。他于是丢下一句狠话：“真是行同狗彘！”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穆韶便向梅玦辞行。梅玦只是长叹一声，神色黯然，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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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离开桂国的穆韶回望着越来越远的榆城，心中很不是滋味。忽然，他又想起了那片枫叶。它是那样红……它随风飘着，飘着，似乎是要飘向更遥远的远方。可它没有。又一阵风吹过，它，还是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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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韶叹了口气，悠悠地从回忆中醒来。坐在灯前的他蓦然发现，自己的泪水早已濡湿了他的衣襟……
【章末注释】
①：出自贺铸《芳草渡(留征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