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芾三人一路打闹,终于走到了玉管亭。
伍察一路被元怿引着跑了不少路,此刻已气喘吁吁,一挨上亭里的围靠,整个人就如同被某种力量吸着,死死地贴上去了。
伍察眯眼仰靠着,舒服地叹出一口气来:“唉,总算是到了,累死本少爷了。”
阮卿芾看着他一副死猪模样,嘲弄之意不加掩饰:“你们家满门虎将,以武封定国公,怎么有了你这样一个弱鸡,连走几步路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伍察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奚落,已经不想动弹了,仍是惬意满满地开口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从小身子就弱,所以也不爱那些舞刀弄棒的。”
阮卿芾用帕子将凳子擦了又擦,才坐了上去,转身回道:“你可是你们伍府的嫡长孙,如此紧要。就算不用上阵杀敌,你祖父也不曾让你习武强身健体吗?”
“试过了,没有用。多番动静下来还是这副样子而已。”边伸了个懒腰,还侧头斜睨了阮卿芾一眼道:“卿芾,你今日怎么这么关心我呀?”
阮卿芾脸一黑,抬脚长腿就踹了过去:“不过问问而已,伍库当你别这副骚.鸡模样!”
“嘘~”元怿突然发出一声。
伍察捂着痛处尚来不及叫唤,听闻便凝了神情:“阿怿,怎么了?”
阮卿芾亦不再嬉闹转过身来。
元怿将食指抵在唇上,耳尖细微动了动:“似乎有人跟着我们过来了。”
眯了眯眼在四周巡睃了片刻,脸色有些凝重:“且人不在少数。方才都隐竹林上方,有过风竹叶声做掩护,才不曾发觉。现下已慢慢下地围过来了。”
阮卿芾眼中有寒芒闪现。适才在斗嘴没有及时察觉,此刻微一细听,便发现了对方有十数之众,且具都武力不凡。
自己这边才三人,且伍察这小子又毫无抵抗力,多半还是个累赘,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心里这般想着,阮卿芾嘴上还是不改本色:“对方出动这么多人,都是冲你这伍大少而来吧!反倒连累我和阿怿,如此便先把你送出去好了,想必对方也能放我俩人一马。”
“我和卿芾身份都不显要。这么多不似平凡人的好手,当是有权势之位才能拨动的……阿库,确是奔你来的。”元怿也出声附和道,心中不乏思量。
现朝中多事之秋,承弘帝屡拿赵氏门庭的人开刀,隐隐有拔外戚之势。
而定国公伍府向来不站队,对陛下忠心耿耿。如果说赵党想威胁定国公,那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伍氏嫡孙,就是最好的一只猎物……
元怿身形微动,开口道:“阿库,快,躲在围靠下。”
转身间便将上来的一蒙面之人,以拳击倒,又从其手中顺过长剑,反手用这剑割了他的喉咙。
不过一瞬间,金茶色的衣袍便染上温热、鲜红的血液,淋漓蜿蜒。
阮卿芾亦欺身而上,抬脚将迎上来的蒙面人,踢得倒飞几丈、口中喷血。
两人配合着将一众蒙面人挡在玉管亭两丈外,不让靠近半分。
好在来人是想活捉伍察,并不曾带着杀伤性强的武器。且原本挑着伍大少出府时入手,不防一行的两个少年同伴,竟都武力不凡。
尤其是着金茶色衣裳的那个,瞧着斯文秀气,一出手武功竟厉害如厮。
出手狠辣,凭着随手取来的长剑,直刺旋身间就已割了一人的脖颈。现身上尽染了鲜血,在倒了的shi.体之间,仿修罗般冒着杀气……
双方暂时一时陷入胶着状态。
而缩手缩脚躲在亭里的伍察,从怀中取出信号弹,去到亭外朝天上放了,又急忙躲回原处。心中止不住地问候了来人的祖宗十八代。
竹林中还未出面的蒙面人头领,听得天上急促的一声长响,心中一阵急躁。
对着两个才十五的少年郎,这么久了还未拿下,且伍察放出信号,定国公府怕是要很快来人。
略一招手,在来人耳边急道:“快,让剩下的二十人不要候着了,全部给我上!”
双拳难敌四手,元怿渐渐的体力不支,且对方人数似乎还在增加,一番车轮战消耗下来,执剑的手都有些微抖。
一时不察,肩胛处便狠狠地挨了后方的一记,鲜血唰地就迸了出来,与身上之前染的其他人的血混在一起,又哒哒地在石板上流了一地。
元怿回身将躲在后方的蒙面人,割喉送了西天。对着亦受了伤的阮卿芾道:“卿芾,来人还在增加,再这样下去,我们三人今日怕是都要折在这儿了。这竹林多岔道,且这里只有你熟,你带着阿库绕路,尽可甩开这些人。”
阮卿芾咬着牙,将面前的蒙面人砍倒,回道:“那你呢,不随我们一起吗?”
“来人甚众,我暂时拖住他们一会儿。不用担心我,他们的目标是阿库,你们快走便是!”
纵使不愿,但阮卿芾不得不承认,这是此刻最好的办法。
眼眶似有涩意,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缓了缓终于道:“阿怿,那我们便先走了。”
回到亭内,将伍察拉出来,凶道:“伍库当,别磨叽了,我们快走!”
伍察与他们离得远,并不知道计划,此刻呆愣愣得:“我们走了,阿怿不来吗?”
现在情况紧急,且阮卿芾心里难受并不想与他解释,一把拉着伍察的衣领就寻了小路走,凶狠道:“你留在这就是真正的累赘,快随我走便是!”
伍察知道此刻形势严峻,便不再多话,步步紧随着阮卿芾,但还是不忘回头喊道:“阿怿,我们先走了,你等会儿就跟来!”
那边依旧刀剑声不断,却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阮卿芾心里沉重,拉着伍察走的越发的急……
玉管亭边,刀剑入肉、鲜血喷溅声不断。元怿在这其中终于咬牙相持了一刻钟,身上大、小伤口遍布,渗的满身都是鲜红。
思索着时间,卿芾和阿库应当都走已远了。
元怿将气一提,起身跃起,瞬间便朝着另一小道而去。
此刻的蒙面人或死或伤,地上已躺了一片。他们看着那个满身血的少年如轻燕般退走,一时停滞,纷纷回首看向头领。
蒙面头领急躁更甚:“也是个公子哥,杀了还不知会招惹到什么,随他去。我们赶紧去寻伍家大少爷!”
剩下还能走的一众蒙面人,呼啦啦地从阮卿芾之前走的小道追去……
竹林寂寂,连半句鸟虫声都不闻,阮卿芾与伍察便这样抄着小道走了半晌。
终于,在一个颇大的石块旁边,阮卿芾停了脚,将直裰的下摆一拎就坐了上去。
这一路以来,都是挑的没有修甬道的林间泥道而走,且一路细细将足迹和血迹都掩了,阮卿芾打定蒙面人再也寻不过来了。
只是此刻却有些沉默。
伍察往常多走几步便要喊腿疼,现在跟着疾走了半晌,却没有叫唤一句。
事实上,自从在亭间卿芾朝他喊了两句话后,两人也没再说过一句话了,只是一路的低头赶路。
这么久了,伍察已经大略猜到,阿怿怕是在给他们挡着那些人,不会过来了。
倾身与阮卿芾并肩坐在了石块上,两人都心情沉重。
过了一会儿,伍察侧头看向阮卿芾。语气带笑:“之前卿芾不是说,直接把我送出去么?怎么反倒救起我来了。”
阮卿芾闻言,一下子黑了脸:“伍库当,你皮痒了是不是?”
伍察作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边还假意用手捋捋胸口,道:“还好还好,我以为那蒙面人是使了个不知名手法,将你弄哑了呢,半天不出声……”
话还未完,已然挨了一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现在回过神来就装相。这毕竟是我们恪毅候府的竹林,你在这被抓走,我们府里怎么给你们国公府说法。”
阮卿芾收脚,一贯的鄙夷:“你伍大少的失踪,我阮某人可承担不起。”
伍察不甚在意地起身拍拍屁股,这次没坐在阮卿芾的身边,稍站得远些:“不哑就行,倒没想让你说这些个气人的话。”
阮卿芾知道他在逗自己说话,只是有些没兴致。想了想道:“你们府里的救兵来了没?这么许久还不露面,是要你这大少爷没了才来吗?”
伍察算了下时间,“兴许快到了吧,我这是第一次没带他们出门。”
说完,自己都觉得憋屈了,恶声恶气道:“也就这么一次,不过是邀你两人出来玩玩,还是在你府上,就这都能让他们盯上!”边狠狠踩了几脚泥巴。
阮卿芾冷眼旁观,不咸不淡:“干甚?之前拿我府里的树出气,现在又是泥巴,你伍大少果然是好大本事。”
伍察听闻,沉默了片刻。
抬起头正肃道:“我没本事,半点都没有。作主将你们拉出来玩,却又让你们身陷险境,为我挡刀。我伍察就是个什么不会的累赘,是个彻头彻尾的笨……”
话没说完,又挨了一脚。
“自己明白就好,说出来做甚。平白地吵的我耳朵疼!”
阮卿芾其实是不想听他这么说。
伍察起身,缓缓又坐回石块上:“那我便不喊了……只是希望阿怿能平安。”
“嗯,但愿如此”阮卿芾轻声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