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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镇增慌慌张张的从村南的小路跑了回来,满脸是汗。大娘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鬼在后面追你啊!”

“有……有……”镇增喘着粗气。

“你慢点!”大娘边说边向镇增身后看去,除了黑漆漆的夜色外,什么也没有。“到底有什么?”

“有人偷树!”镇增换了两口气,才说道。安然睁大了眼睛看着镇增,又听他接着说:

“我遛弯溜到村南的树林子时,听见里面有砍树的声音,我就寻着声音摸了过去,由于林子太大,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最后我看见有两个黑影在树林子里,一个好像在砍树一个往车上装,我本想去制止,可我就一个人,就没敢上去。又偷偷地溜出来,我这才一路小跑赶回来。”

“那你还不赶紧叫人去?”大娘和安然异口同声的说道。

镇增应了一声就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来,又说:“有一个人好像是咱们俩前头院的三排子。”

“谁!?”

镇增又重复了一遍。“三排子。”

三排子,守凤的爸爸,安然心里不由得吃了一惊。忙说:“大爷,您先等等,您打算去叫谁,每个三四个的是不行,等您凑够人,偷树的早跑了。”

镇增此时也不知计将安出,他停住脚步。

安然又不缓不慢的说:“要我说,大爷,您就别管了,别管来管去的也不落好,再说,偷的也不是你家的树,也不是我家的树,您着那急干什么!”

大娘听得出安然的话外之意,她和守凤最要好,要真是三排子干的,守凤以后在村里还怎么见人,虽然三排子不是个东西,但守凤和她的妈妈却还是不错的。想到这,大娘也赶紧说:“安然说的对,你瞎操那心干嘛,瞧把你累的,你可得邀功请赏去,人家还能给你发个奖状不成,回家吧,睡觉去,看好咱们家的就好了。”

镇增被两个人一说,也不知道怎么好了,等明天早起再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安然就找到守凤,问她你爸爸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她希望得到一个称心的答案,哪怕是喝多了,打守凤一顿也可以。

“谁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我还真希望他不回来。”

“那他几点回来的?”

“挺晚才回来,我都睡着了,你问这个干什么?”守凤疑惑地反问道。

守凤的回答不能说明昨天拖木头是她的爸爸,但那么晚才回来也是疑点重重。

“没事,以后晚上就别让他出去了,你爸身子骨一直不好,晚上路不清楚,磕着碰着可不是闹着玩的。”安然这样说,但守凤却不以为意。

“他那么大的人了,我那管的了他,我妈都管不了,再说,我都懒得跟他说话,看见他我都烦,不回来才好呢!”守凤说。

“我没别的意思,他要是摔坏了,你们不是也麻烦吗。”

“行了,我知道了,婆婆妈妈的。”守凤不耐烦的说。

没过几天,放羊的史老汉就向书记安四报告,村南的树被人砍去一大片。安四问清之后,觉得这件事很重要。但在没有确认之前,他并没有盲目报警。安四带着两个治安员跟着史老汉去村南的杨树林看了一圈。林子的外围没看出什么,史老汉领着他们又往林子的深处走去。这时一个治安员说道:“书记,你看。”

安四也早已看见眼前的一片光秃秃的树桩子,树杈子上的叶子还很新鲜。“这树没被砍几天。”安四心说。安四回到队里就报警,很快,一辆警车咆哮着来到事发地。警察调取了车辙和人的痕迹,又照了相片,现场有用的证据实在太少了,只得先回警队。临走时,特意嘱咐安四,让他多派些人口巡逻一下,因为他们已经得手一次,所以再次偷树的可能性很大。然后,又开着警车扬起一道尘土,不见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村里议论开来,七嘴八舌的各种分析都有,好像个个都是福尔摩斯一样。而最可笑的竟然有人说是安四偷的,原因是在一次喝酒中,有人听见安四说这树的粗细很适合做盖房子的檩条,到时谁要是盖房子,砍几棵就够用。这本是酒话,没想到现在树真丢了。就有人想起他的话,传来传去,竟把安四也演变成一个嫌疑犯了。

作为一村书记,这样的谣言让他极为愤慨,也让他难堪。他也料到,肯定是和自己有过节的人散布的,人言可畏,恶毒起来比砒霜还毒。他几次去到派出所,催促他们赶紧查出偷树的人。可一连几次,都是无功而返。警察只是让他安心等待。这种小案子在他们那堆积如山。

当然,村里也有人说是三排子干的,安然估计这话是从镇增大爷嘴里传出来的。守凤也听到了,不过,她根本就不着急,她的心仿佛死了一般寂静。有时她反而希望是她爸爸做的,让派出所抓起来不好呢?安然那天早晨说的话,她此刻明白了一些。但到底是谁做的,在没有抓到现行或是没有真凭实据的话,都是妄加揣测,造谣中伤,别看村里人种地累,生活苦,但说起这些总是津津有味。

可是随着时间的消逝,这件事也终究会被人们淡忘,就像一瓢水被太阳晒干,人们不得不去找另一瓢水,放在太阳底下,这样才有新鲜感。只有短短的二十几天时间。不过,就在人们失去了谈资的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又再一次震动了这个不大的村子,那不是惊动,是震动,它比这一年香港回归还要震撼。它另整个上关村都难以入眠。

安四死了。

一村的村书记死了,他才三十六岁,正直年轻气盛的壮年,却死于非命。那是他跟朋友喝酒,骑着自行车回来的时候,在京白路往上关村拐弯的路口,被身后的一辆大货车撞飞十几米,当场绝命。据后来的消息说,安四的脑袋都被撞开了花,身子也散架了,好在入殓师给他一番整容之后,他才体面的离开了人世。“死的老惨了。”凡见过的人都这样形容。安四死后的一切后事暂且不提,只说安老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对安然说:“肯定是找你爸爸去了!”奶奶也说:“你爸这死刚过三年,安四就死了,你说巧不巧。”大娘更言之凿凿地说:“肯定是让你爸带走了,当初你爸和他太好了,你爸肯定想他了。”安然听到这些,既信又不信,但她年轻的心里,还是选择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的说法,不然她和老叔吵架的那次,晚上怎么就刮起大风来,怎么老婶就看见了爸爸。迷信起于无知,但迷一样的信仰也是一种寄托。安四的死是一次意外,一次偶然,但人们偏偏要跟死去的镇起连在一起,就显得扑朔迷离,安然也成了这无知上的一环,这种说法也在上关村慢慢扩散。镇生到有不同的见解:“他肯定是亏心事做多了,让白毛鬼覆住了。当着上面的拍马屁,对着下面的装老爷。这怂酒喝个什么劲,这会好了,把自己喝进去了!”他就这样评价上一位书记,他的叔伯兄弟。无论是非对错,大家还是惋惜扼腕了一回。

安四至死也没有洗清自己的清白,不过,对于一个死去的人来说,这都不重要了。在安四死后的一个多月里,这两个偷树贼又一次作案,结果被村民当场抓住,镇增看的没有错,其中一个就是守凤的爸爸——三排子!他和另一个人被村民扭送到派出所,三排子受不了拷打,几下没下来,就老实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一共偷了几次,都在那里偷过,卖给了谁,卖了多少钱等等,三排子不敢隐瞒半点。三排子的认罪伏法,让安四的家人心里多少宽慰了一些。

三排子被抓走那天晚上,守凤异常的冷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的妈妈却哭了一整晚,当他们收到三排子被劳教六个月,罚款一千元判决书时,她们绝望了。这对于早已伤痕累累的家庭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好在守凤的大姑夫大姑在县里认识不少人,四处托人,才被以从犯减了二个月的刑期,大姑又把罚款交了。

等四个月一到,三排子从劳教所放出来,守凤的大姑夫开着汽车接他,他更瘦的不成人样,头发散乱,两眼暗淡无光,双脚绵软,走起路来都吃力。他在劳教所受得怎样的罪,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在派出所的那十几天里,他却死也不能忘。他经常被警察拴在厕所的水管子上,双手倒剪,像一只待宰的狗一样,然后那些自称人民警察的人把冰凉的自来水打开,从头到脚的浇他。他一想到在派出所所受的刑罚,就浑身发抖,从那以后就落下了毛病,除了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以后得几年里,他总是噩梦缠身,没几年光景,他就仙游离世了。这对于他和他的家庭成员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当然,守凤的妈妈很久才缓过这口气来。这是后话。不过在三排子挣扎的最后几年里,他的脾气更加反复无常,这让守凤几乎无法忍受,处于崩溃边缘。好在有安然的时时劝解,才得以渡过。

世间的事,就如一杯茶水,当它被刚刚漆开的时候,芬芳四溢,但伴随着清香却是苦涩。忍受会品尝到美好,等待会迎来恬静,时间,会让一切都消逝,然后在从新再来,这就是我们平凡而清淡的一生。就像这杯茶水,从清香到苦涩,再到清淡,这就是这杯茶水的命,也是我们的命。

不过镇生从来不认命,他只认钱。这几日从地里下来,就四处奔走去拉选票。安四死了,上关村的书记位置空出来了,人可以死,到书记的椅子不能空着,总要有人去坐,现在,镇生就想去坐一坐。但想要坐这把椅子的又何止他一人。其中就有他们安家的安镇平,他也是一个野心家,还有赵家的赵存良,但老赵家在上关村算不上大家族。他镇生并没有放在心上。安然又给他出主意,只要镇平退出,帮助老叔,那老叔的胜券就更大了,她建议老叔许诺给镇平一些东西,或是直接给钱。可镇生一生视钱如生命,给钱就等于要命,因为他的那些钱他自认为都是拿命换来的。退而求其次,他选择跟镇平套关系,他们是没出五福的兄弟,就凭这一点他镇平就应该帮他,他还许诺他当了书记会对他镇平多照顾一些。“这是应该的,咱们是兄弟,就应该彪起膀子,跟他们争!”镇生反复的说着这句话。镇平被镇生说动了,“咱们都姓安,谁当书记不一样。”镇平如是说。可他背地里却收了赵存良三千元好处,明着不争却暗着帮赵存良,镇生对此事一无所知。镇生觉得势在必得,根本不把赵存良放在眼里,有一次赵存良找到镇生,希望他退出,镇生直接给他骂跑了。随后的选举,镇生毫无意外的落选了,他只得到了两张选票,一张是自己的,一张是镇平的,事后镇平跟他说的。这几年来随着改革开放,自力更生,人心开始浮躁,谁没有自己的小九九。这也不能怪镇平暗耍聪明,没费什么力气,就得了三千元,那可是钱啊!镇生就像气球一样,泄了气。英雄气短啊!

镇生几日来,无精打采。安然却为新学期忙碌着,几个孩子凑到一起,忙着赶作业。这一年,安然和守凤就要上初二了,她们又大了一岁。这一年,二哥安旭已经结束了九年义务教育。他考上了一所技校,但他并不打算接着念学了,他想出去闯一闯。他现在长得跟个大人一般模样,宽阔的脸堂,精瘦的身体,眼睛里时刻充满着对未来,对远方的向往。随后,他背着行李走了。听说是去了北京。安然佩服二哥的勇气,可北京是那么遥远,那么神秘,在安然的脑海里她更像一个符号,她也为二哥担心起来。不过,她也憧憬着有一天去首都北京看一看。她只是在课本的插画里看过天安门的样子,那是开国大典里的一副插画。***站在天安门城楼上,目光坚定,神态伟岸,他在说着什么,也许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这句话,不知激荡了多少人的心灵。在那一片无根的蓝天白云下,更显得气冲云霄。天安门的后面就是故宫,那曾是皇帝的宫殿,一座梦一样的城市。她多想有一天也跟二哥一样,去北京闯荡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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