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师叔姓名。”江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连师傅的姓名都不清楚。他老人家说‘你只管叫师傅、师叔就是了，左右不过是个称呼，知道多了徒然添乱罢了’。”
雷震一拍额头，笑得前仰后止；“哈哈哈哈！江海师叔还是这般有趣。”
“有趣吗？”江湖挠了挠头，没想明白那个表面故作高深、实则懒散透了的师傅，哪里有趣了。不过江湖倒是知道了原来这老头自己叫江海，便偷懒给自己取名叫江湖。这么看来，自己是随了这老头的姓，那寻找父母更是线索渺茫了。
“用我师傅的话，应是‘这般无赖’。但这话，我这做小辈的可不敢说，只好用有趣替之了。”
“雷……师兄，那我们究竟是什么门派？”江湖改口唤起师兄。
“我们没有门派。之所以师兄弟相称，便是与这真气颜色大有关系。这便需从世间功法和习武之人体质天赋说起……”
彼时，繁星满天，月牙初挂。夜风轻轻吹过，仍略带一丝凉寒。但两人对坐山头，畅饮而聊，却是丝毫不觉凉意。在雷震的讲解下，江湖也终于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在何处。
这世间功法无数，皆不脱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而人之修炼天赋，悟性不算，单说根骨一项，也多半体现在五行分属上。大多数普通人五行兼具、驳杂不纯，无论修炼何种功法，都进境缓慢、难有所成。只有某一项属性较为突出，才算是有习武的天赋；单一属性越突出，天赋便越强。
历来所谓天才之辈，绝大多数都是某一属性极为突出之人。若不是三十多年前出了潇寒月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异类，此处“绝大多数”之说甚至可以换成“全部”。而在这许多“天才”之中，还有一种凤毛麟角，只有单一属性的绝对天才！这种体质，被称为先天灵体。
“所以，你应该是先天水灵之体。而我是先天金灵之体。我的真气也有颜色，是白色。师傅他们五个也都是先天灵体。师傅和江师叔与你我一般无异。岳坤师伯，是先天土灵，真气颜色呈黄色；秦默师叔是先天木灵，真气颜色呈绿色；君离师叔是先天火灵，真气颜色呈红色。”
“只要是先天灵体真气就会变色吗？还是需要别的什么条件？或是另有其他原因？”江湖有些疑惑。
“师弟这可难倒我了。”雷震摇头苦笑，“实际上我知道的也不多。师傅他们何时相识，如何成为师兄弟，真气又因何变色我都不得而知。我自身的真气变色，直接原因是源于一枚珠子。”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呈现亮白色光泽的珠子来，大小、质地都跟江湖怀中那枚一般无二。若非颜色明显不同，江湖直以为便是自己所得那颗。
“啊！我也有一颗！不过，我这颗是蓝色的。”江湖说着也掏出了自己怀中那颗珠子，两颗珠子一凑近，竟发出若有若无的嗡嗡震鸣之声，传递出一种欢欣愉悦之情，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故友！
“莫不是有五颗这样的珠子？”雷震显然对这珠子也知之甚少，一脸惊讶。
“应该是吧。师兄，你得了珠子后没问过你师傅吗？”
“我师傅她，早就过世了。”雷震神情有些黯然。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算算已经过世十五年了。我当时才九岁。”雷震露出缅怀的神色，“当时还是江师叔告知我的这一噩耗，他只说师傅是对敌时不慎中了暗算身亡，敌人也已被她临死一搏杀掉，让我不用知道究竟姓氏名谁了。然后他就带我去了师傅坟前祭拜，就埋在他们隐居之处。那时我才知道，岳师伯也死了，两人葬在了一起。末了，他说他要离开这个伤心地，还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我自小性子倔强，忍者眼泪说不用。”
雷震眼眶有些湿润，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我当时年纪小不明白，但后来我知道了，师傅当年是喜欢岳师伯的。虽然她性子爽直，大大咧咧，但在感情上却也与一般女子无二。至死她也没明着表达过爱意。但她的心思，师叔们自是看得明白，岳师伯应是也明白的。所以死后，将他们葬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今天喝得尽兴，话也有点多了。只是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从不曾与谁说过。今天见了师弟，却实在忍不住，不吐不快了。你可别嫌老哥话多语乱……嗝——”说完，雷震又是一碗酒仰头饮尽，跟着打了一个酒嗝。
“没有没有。我巴不得师兄多说些呢。”江湖此刻早就头昏脑胀，但雷震所说之事，皆是他未曾听闻，又极为关心之事，所以一直强打精神不教自己昏昏睡去。此刻听雷震一番真情流露，才知道原来二师伯竟是一位女中豪杰，但却已然驾鹤而去，无缘得见了。又想到雷师兄自幼没了师傅，自己一个人浪迹江湖，摸索修炼，这些年来，不知经历了多少艰辛和酸楚！何况还有柳如烟之事……相比之下，自己却要幸福许多了。虽然那老头子不太靠谱，但有他在，总是有家的感觉。
“不说了，嗝——不说了。”雷震打着酒嗝摆手道，“嗝——继续喝！”
“好！”
江湖应了一声也不再言语，端起酒碗与雷震一碰，“咚咚咚咚”大口灌了下去。
江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他只恍惚看到，雷震喝到后来，哈哈大笑，直笑得泪流满面。雷师兄不止是想起师傅，也又想起柳如烟了吧。倒下去的江湖如是想。
在江湖昏睡之前，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粗犷的歌声，歌声三分凄凉、三分激越，更有三分洒脱，最终归于一点无奈。只听歌中唱到：
恨亦有时休，爱也终须老。三尺青峰七尺身，一丈红尘恼。
莫问去何方，许是天知晓。酒未酣时杯莫停，一醉尘缘了……
这是雷师兄在唱吧？一醉尘缘了，醉了真的就能了了吗？江湖这般迷迷糊糊想着想着，便在这歌声里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