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秋猎（一）
接下来两天，李文疆简直是忙翻了天，他不仅要亲自去城内找商铺，还要为商铺找一个称职的掌柜。仔细琢磨观察一番，李文疆终于找到一个还算是合格的商铺掌柜。
这个商铺掌柜的就是当初兵部派遣过来的那群工匠之中的那个众人推举出来和李文疆进行交涉的老工匠老孟头之子，叫做孟洁。孟洁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老孟头祖宗三代都是工匠出身，到了孟洁这一代，老孟头不想自己的孩子还是从事于工匠这个下九流的低贱行业。所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倾尽家财，终于让自己儿子拜在一个老儒生的门下。只是没想到老孟头一家省吃俭用，辛辛苦苦的供孟洁读书。这一读就是十几年，孟洁本人也是非常争气，刻苦读书，再加上还算有一点天赋，已经算是略有小成，再加上石勒改变了以前随意屠杀汉族读书人的政策，对于那些汉族的读书人都十分重用。就连汉族地主人家出身的夔安已经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尉之职，而且还深受石勒，石虎两代君主的信任和重用，这更是争取了不少北方的汉家的读书人的心。
一切都将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孟洁也许会被推荐进入一个府衙，从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做起，从此孟家也许会因为孟洁就会进入了高贵的‘士’族这个阶层了，从此孟家将会脱离‘工’这个低贱的阶层了。老孟头也可以告怀祖宗了，孟洁也将会向后世那些科举高中的举子们光宗耀祖了。这对于从小深受儒家传统文化熏陶的孟洁将是对他十几年苦读的最大褒奖。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孟洁和孟家一家老小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之时，一则晴天霹雳的消息把孟洁和孟家一家老小的美梦给击得粉碎。孟洁老师的一个徒弟，孟洁的师兄，石赵朝廷里民部的一个郎中，因被查出与南方的小朝廷有书信来往，被安上了一个‘通敌卖国’嫌疑，满门抄斩，这还是曾经的中山公，现如今的石赵‘天王’石虎亲自督办的。说实话，孟洁的那个师兄也是冤枉，他那个师兄仅仅是和流落南方的一个亲戚通了一封互报平安的书信，就被石虎冤枉‘通敌卖国’而遭受满门抄斩的结局。听说是好色如命的石虎看上了孟洁师兄的貌美的妻子了，所以才一手炮制了这个冤案。而孟洁的师兄的妻子现如今也确实在石虎的府邸里面。
石虎见自己达到了目的，也就没有搞株连，毕竟他那时候虽然重兵在握，可是他的上头还有一个他的叔父石勒。而石勒当时也正是宣扬要重用汉人中的读书人，石虎就更不可能把事情搞大。
但是，现在石虎从以前的中山公成为了石赵的天王，登基称帝也仅仅是时间问题，就连路边的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只不过石虎受到儒家的文化影响，还在意自己的面子问题，没有像那些草原胡族夺位那样直接把上一任首领杀掉就了事了。石虎想的是凭借自己的功劳让天下人无话可说，并且石虎前后已经消灭掉自己的主要反对者。
他们就是镇守关中的河东王石生和镇守洛阳的石朗，这两位都是石赵贵族，手握重兵。但可惜的是这二位都不是身经百战石虎的对手，虽然石虎歼灭石生的时候遭受了一些挫折，但最后石生还是被自己的手下杀死拿来邀功。自此之后，整个北方就再也没有一人敢于反对石虎了。石虎篡位称帝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只是还缺少一个机会。也许石虎还在等待明年挟战胜北燕鲜卑的威势而登基称帝吧。
所以，孟洁就仕途无望了。谁敢用孟洁这样一个和石虎亲自督办的因‘通敌’而被抄家灭族的师弟。万一到时，石虎一旦想起来这件事情，那么举荐孟洁的那个人还能有好。孟洁的师父也因为梦洁师兄的事情在五年前郁郁而终。
眼见仕途无望了，孟洁为了养家糊口也只得跟随他的父亲老孟头一样，成为一名工匠。
李文疆亲自对孟洁进行了面试，距李文疆观察，他发现这个孟洁为人敦厚，诚实，但并不死板。而且从小就生活在襄国，可以说他对想过城内的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很。所以，李文疆就把孟洁当作自己商铺的掌柜。
一家在襄国南城的一个繁华街道，一个叫富源商铺的低调的开业了。只是进去的人不少，买东西的人不多。毕竟一套家具就要十贯钱，一个椅子就要一贯钱，还不如自己花几十文钱请个木匠自己做呢。不过作为掌柜的孟洁却是不是很着急，因为李文疆早就对他说了，这些家具就是给那些不差钱的王公贵族们准备的。倒是商铺门口的柱子上的一副对联引来了不少读书人上前观看欣赏。这幅对联就是李文疆亲自写的。只见上联写道：生意兴隆通四海，下联：财源广进达三江。
这些读书人对于这幅充满铜臭的对联内容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这一笔铁画银钩，铿锵有力，气势磅礴的颜体楷书。不对，应该叫‘文疆体’，毕竟颜真卿是几百年以后的人物。
不提富源商铺的事情，转到田登和田香的这里。田香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人。田登久跟在叔父身边学习兵法，所以也就养成了沉默是金的习惯。坐在屋内中央的田香还在仔细翻看田登带来的李文疆编写的《步卒训练操典》。只见这田香边看着书边紧作皱眉状，田登知道这时叔父田香正在思考之中。田香每每遇见难解之事就会皱着眉头默默地思考。
时间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田登都已经喝完了两壶茶水，上了三趟厕所之后，田香这才放下手中之书看向田登说道：“登儿，你怎么看这本书？”
田登低头沉默了一小会，抬头说道：“叔父，侄儿经过几天的观察，觉得这本兵书已经涵盖了训练新卒的各个方面，侄儿突然觉得自己多年所学全无用武之地，可要是说这本兵书不好的话，侄儿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好，总之感觉很别扭。所以，侄儿特地前来请叔父解惑。”
田香并没有直接回答田登的问题，而是问道：“李文疆颁布这本兵书之时，是不是有很多人反对，我估计不错的话，你和赵跃这一批人应该就是最先反对之人。”
田登惊奇道：“叔父，你怎么知道的？”
田香挥挥手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除了你们这些后调入之人，剩下的全部是李文疆一手提拔起来的同乡，再加上他在徐州之时举办的比武大会之时，展现出来的武艺之高，狠狠的震慑了这帮子徐州新兵蛋子，他们怎么可能会反对李文疆，他们只会对李文疆言听计从而已。”
田登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还真是如叔父所说的一样，就属自己和赵跃最为反对李文疆的练兵之法。那些旅帅还真没有几个反对的，即使在这几天的训练之中，这些旅帅对于李文疆所规定的的练兵之法都是不差分毫的彻底执行。反而是自己和赵跃，冉顺，还有那一百五十名老兵对于李文疆练兵之法执行的不是很彻底。因此，李文疆还狠狠的打了几名老兵的军棍，这些人才不敢明面上反对，只能私底下说些怪话。
自己和赵跃等人的内心深处还是对李文疆不信任。但是李文疆毕竟还是自己的上官，所以田登平时还算配合。
田登道：“还是叔父厉害，一眼就看穿了。”
田香对于田登拍马屁的话早就免疫了，直接说道：“你想听听叔父的看法吗？”
田登起身抱拳拱手道：“还请叔父赐教。”
田香点点头，他对于这个侄儿的虚心好学的态度一直都很赞赏，所以他才把这侄儿带在身边，倾囊相授，即使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这个待遇。只见田香道：“这本《步卒训练操典》把怎样训练士卒讲述的极为详细，甚至把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还有这个全副武装十里路都规定最低半个时辰跑完，每天雷打不动的越野十里路，至于其他更是详细到了极致，甚至连士卒们多长时间洗一次澡，每天必须睡前洗脚都有规定。我田香也算是博览诸多兵书战策，但还从来没有见过哪部兵书有过这样的内容，历史上也没听说过有哪位将军会把自己怎样训练士卒的方法这样精细的编写成一本兵书的。虽然我有些看不懂李文疆在书里讲述的那些练兵之法，但是单单从这一本书中我也可以看的出来李文疆此人对于训练的看的极为严格。现在大部分军队能做到三日一操，就已经是可以号称精锐了。并且我对于这首页所写的‘训练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很是赞同。可是这书上却是规定三天一休，而且也仅仅是休息下午半天，上午还要训练。如此训练强度，士卒就必须经常食肉，光吃些粟米和白面肯定是不行的。这就需要投入大量的财物，只是不知李文疆上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财。”
田登道：“却实是这样，现在几乎每隔两天就能吃上一次肉，甚至还有士卒因为吃了太多的肉包子，差点没有被撑死了。为此甚至还规定每个人最多吃五个。至于钱财，听说都是李文疆自己出的。”
田香点点头道：“在徐州之时就听说李文疆使用天王赏赐给与他的财物购买军装物资，为此将军还暂借他五十两黄金呢。可是听说前两天李文疆去民部，已经把拖欠的军饷已经全部领回来了，难道他又把这些钱财全部补贴进去了？这倒有点意思了。”
田登说道：“应该是这样吧，听说这李文疆以前也就是徐州乡下的穷小子一个，因为救驾有功，才被天王重用的。”
田香道：“不想这些了，至于李文疆的练兵方法，我也是有点看不懂，不过那李文疆能将练兵之法汇编成这样的一本书，定也不是纸上谈兵之辈，尔等切不可做那出头鸟，给与别人把柄口实，如果你被那李文疆拿来杀鸡儆猴，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你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好好配合李文疆，按照他的方法好好练兵，如果练成功了，有你一份功劳，即使失败了，也和你无关，知道吗？”
田登道：“谢叔父赐教，不过那李文疆也说了，先试行三个月，如果三个月以后效果不好，就重新商议练兵之法。”
田香道：“这个李文疆还挺自信的，难道他以为他的练兵之法三个月就能有效果？算了，还是观看再说吧，你就先回去吧，按照我说的话，认真练兵，至于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至于这本《步卒训练操典》先留在叔父这里，叔父再仔细琢磨一下。”
田登起身拱手道：“诺，侄儿就先告退了。”
田香也不理田登，又把眼睛看向手中的书了。
田登无奈的摇摇头，不过他也习惯了叔父这样了。他还得赶紧回去把《步卒训练操典》在抄写一遍，毕竟李文疆当时可是说了不能随意把《步卒训练操典》，《骑兵训练操典》这两本书传与外人阅读。但一想，自己的叔父应该不算是外人吧，毕竟都是石将军的属下。算了，还是先抄写一本，应付一阵再说吧。
想到此处，田登加快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