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离即坊最近，华未仙便邀众人去城中休整。
季赤文有心多陪陪华宁安，可惜墨渊国的繁多事务还亟待他去批阅，只得先班师回朝。
虽是救出了华氏父女，但季赤文还是窝了一肚子火，顾云仁不死，他终究不能释怀。
“阿姐她，总算可以安息了吧？”华宁安声音带着哭腔，垂头丧气，全然不复往日那般活泼。
华未仙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顶，“心儿肯定会转世到安稳人家，不再受苦的。”
青宸骑马行在马车前，听着车中父女的对话，眸子暗了暗。
说实话，他不太在意华宁安的心情，活泼跳脱的性格在他面前不受待见，华宁安自然也不会是例外，只不过她是季赤文心悦之人，能忍他就尽量忍了。
他当下最在意的，是葬月鼎的下落。共生蛊王的报酬确实丰厚还在其次，关键是，琅玕阁的名誉不能受损。
顾云仁手中的图纸从何而来必须查清，不然这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想来想去，还是得从华未仙父女查起，毕竟顾云仁与即坊脱不开关系。
这样一想，青宸忽地又想起一事：当年几人游历山水，曾到过焚焕国，那里位于大陆西北，荒漠遍布，风土人情皆是众人不熟悉的，几人不小心在大漠风沙中走失，尤其华宁安，消失了十余日，急的季赤文不眠不休，四处寻找。
后来，华宁安一身狼狈地回了之前约定的客栈，尘土满面，眼睛倒是亮得很。
季赤文只顾着担心她，也没追问发生了什么。
葬月鼎，似乎最后就是消失在焚焕国？
等到了即坊都城所在，也是时候问清楚了。
骑着马，青宸往东面看了看。离了青府也许久了，琅牧那崽子应该已经把青府弄得鸡飞狗跳了……
确实，那孩子完全没有表露出什么过人之处，当时只因为她吃过仙灵芝就将她留下，会不会太冲动了些？
他头疼地皱起眉，驱马跟上了行进的队伍。
与他所想相反，琅牧的学习能力让奶娘都吃了一惊。虽说错过了学习语言的最佳年龄，但是在别的方面，琅牧正以惊人的速度进步着。
穿衣洗漱已经不比有人强迫，她似乎明白了这些事的重要性，除去坚持不肯穿鞋，表面上看来已与常人没什么区别。
“小姐您那些年风吹日晒，脸蛋都给晒糙了，底子再好，也架不住这样啊。”奶妈笑着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打开，能看到里面乳白色的粉末，“这是流南大人送来的，说是老爷前些年去南海行商带回来的珍珠粉，敷在脸上啊，皮肤就会变得像荔枝一样嫩滑。”
琅牧凑过鼻子去闻了闻，被香气熏得打了个喷嚏，但还是顺从地让奶妈把珍珠粉抹在了脸上。
平日也没什么事做，无非就是跟着奶妈学些规矩。
之前在森林的时候，她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活下去，可是一但活下去不成问题了，她的生活也就丧失了目标。
空闲下来的时候，她多数时间是在发呆，偶尔会用自己学来的知识，思索着青宸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以她的思考能力，实在无法理解这个。
捉到了猎物，却不杀掉，而是圈养起来。难道是像猎户驯养家畜那样，是为了储粮吗？
“小姐，”奶妈堆了一脸笑意，“老爷那边传回消息，说是过几日就忙完了。小姐天资聪颖，这几日的进步可一定得给老爷悄悄，奴婢教给小姐的规矩，小姐可还记得？”
琅牧缓慢地点了点头，用微哑的嗓音小声道：“步从容，立不中门，退必迟，宽转弯……”
“嗯，”奶妈笑道，“小姐记的一点不错，这就是走路的规矩，再加上行礼，这两样是当下最要紧的。对了，等着老爷回来，小姐可就得穿鞋了，总是光着脚实在不得体。”
其他话琅牧倒还听得仔细，但是听到让她穿鞋，仍是固执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如果穿了鞋，她是连走路都不会的。
见她这般坚持，奶娘也是无奈，只能由得她去。
琅牧在府内的行动是不受限制的，除去青宸的地下室，她想去哪都不会有人阻拦。可是她每天的活动范围大多仅限于自己居住的那个小院。
对外界的环境，她还是恐惧且抵触的。
奶妈像平常一样给她教完礼仪，便端来了一小碟甜点，是墨渊国特产的黑糖，上次老爷外出带回来的，吃起来香甜，气味也是特别芬芳。
琅牧的嗅觉不错，闻着黑糖的香气也是食指大动。奶妈见她吃得开心，也就退下去自己做事去了。
墨渊国气候严寒，举国上下皆饮烈酒，这黑糖里也裹了酒液，而琅牧吃得着急，几乎是扔进嘴里便咽下去了，并没有喝到刺激的烈酒。
黑糖隔了一会儿便在她肚中化开，酒劲也泛了上来。
琅牧晕晕乎乎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周围都摇晃起来，胸中翻腾着一股热气。
醉了酒，什么恐惧抵触也顾不上了，只想着要回到自己熟悉的丛林环境，矫捷地窜出了房间。
下人自然看到了她，从不出院门的小姐突然这么激动地跑了出来，他们心里也觉得奇怪，但是害怕她是贵小姐，又是狼娃，也无人敢上前阻拦。
青府后花园中靠墙栽种了一株硕大的镇宅槐树，枝干繁盛，琅牧在自己的院子都能看到它，当下也是第一反应便奔向了那个方向。
这株槐树明显有些年岁，树干十分粗糙，倒也方便攀爬。
琅牧手脚并用，利落地爬了上去。
冬天槐树落了叶，正好不阻挡视线，琅牧能清楚地看到禹州城漂亮的青瓦建筑。
又往墙外爬了爬。
毕竟醉了酒，脚下不稳，一个打滑歪了下去，但仍是反应迅速的抓住了枝干。可惜冬日里树枝太脆，“咔”地一声，树枝便折断了。
摔在地上有些疼，琅牧清醒了几分，茫然地看着青府高高的围墙，又看了看身后的禹州城，站起身来，试探着，迈出了离开青府的一步。
肖可书拐着菜篮，避在围墙拐角后，默默地看着琅牧离开了青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