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夏天到来的时候,也意味着临近端午节,当时还在子弟小学借读的于小沙想起丁小猫马上就要过生日了,于是到了一家礼品店,第一次买了贺卡以外的生日礼物给丁小猫,话说那个年代,同学生日很流行送贺卡,上一年于小沙过生日,竟然收到四十多张贺卡,学校小卖部的贺卡当天卖空。于小沙觉得再送贺卡显示不了大城市孩子的品味,相中了一件摆件,一条月亮船,上面趴着两只小猫。因为学生收邮件不方便,当时学校的信件都是班主任转交。在去邮局发邮包寄给蔡老师的时候,于小沙满脑子都是丁小猫从蔡老师手里拿到礼物,捧在手里放在胸口,感动的热泪盈眶的样子。令于小沙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件礼物,给丁小猫带来了巨大的困扰。
端午过后,也意味着小学毕业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因为担心于小沙泄密,爸爸的行踪于小沙也不清楚,妈妈带着于小沙回到了林城,准备参加毕业考试,于小沙兴高采烈地回到班级,本来以为会有衣锦还乡的热烈场面,当于小沙经过大城市的历练和如同周游列国一般的阅历后,怀着激动的心情准备接受同学们的夹道欢迎时,却发现除了周小虎跑过来拉住于小沙的胳膊说:呀小沙小沙你回来了,其他所有人,包括蔡老师,丁小猫、秋歌竟然都无动于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蔡老师指着最后一排的空位让于小沙去坐。于小沙衣锦还乡的优越感顿时荡然无存,只得灰溜溜走过去。课间,于小沙去找丁小猫,准备好丁小猫谢谢礼物的套词,丁小猫递过来一个东西,那是于小沙精心挑选的礼物。于小沙懵了,问丁小猫为什么还给我。丁小猫什么也没对于小沙说,事实上在以后的将近三年时间,于小沙和丁小猫,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那天下着雨,在教室的屋檐下面,于小沙和周小虎并排坐在一起,雨滴落在屋檐上发出了噼里噼里的声音,偶尔微风吹过,几滴雨水打在于小沙脸上,于小沙没有理会雨滴,他没心情和周小虎讲述他这一路的见闻,而是静静的聆听周小虎讲述,这几个月班级里的变化,礼物事件的经过,端午节的那天,蔡老师拿着一个盒子进了教室,板着脸对丁小猫说,丁小猫,于小沙从省城寄给你的。丁小猫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了礼物,蔡老师又来了一句:于小沙只记得你一个人,连老师都忘记了。同学们也叽叽喳喳,一时间,嫉妒、羡慕、惊奇,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为了嘲笑,大家都在嘲笑丁小猫和于小沙早恋。秋歌也难免吃了一壶洋醋,本来她和丁小猫回家是经常拉着手一起走的,那时候起也各走各的,再不相往来。
老师的嫉妒,同学的嘲笑,丁小猫不知所措,回到座位上默默的抽泣。从那天开始,她恨死了于小沙,恨于小沙让她在全班同学面前被嘲笑,恨于小沙让蔡老师记恨她,丁小猫在等待,等待于小沙回到班级,将引发麻烦的礼物还给于小沙以示清白,于小沙这几个月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了世面,他手里拿着那个月亮船。想着丁妈妈总是叫她月月,丁小猫,夏天,月月,月亮船,小猫,多么完美的创意,实在是多情总被无情伤。那时候,于小沙还不知道,对别人好,对别人来讲,并不一定是好事,有时候什么都不做,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那时候毕业班在其他低年级放学后,都要在学校晚自习到天黑无法看书才能回家。在一个夏日的傍晚,学累的一群孩子在操场单双杠边玩,正好秋歌和几个女孩子也坐在双杠上,秋歌还是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胸口有一朵小红花,夏日微风吹拂,裙摆飘了起来,于小沙和周小虎正好经过,周小虎说秋歌好漂亮啊,于小沙说你敢当她的面说吗?周小虎反问,你敢吗?见过大世面的于小沙当然不甘示弱,大声喊出,秋歌你好漂亮啊。大家听到先是一愣?然后都哈哈大笑,县城的孩子表达感情没有省城孩子那么直接。于小沙这句发自内心的恭维在秋歌心里却是像被流氓调戏一样不舒服,秋歌羞红了脸,加上文具盒+钢笔水事件x生日礼物事件。秋歌更加恨于小沙。于小沙在班里也成了小流氓一样的存在。当然,于小沙已经不在乎这些,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他回来参加毕业考试只是走个过场,他已经不属于这里了,也不必在乎这些人是这么看他。过几个月,他就会在省城开始初中生活。
十年后,有次在丁小猫跟丁妈妈通完电话的时候,于小沙问丁小猫,为什么你妈妈叫你月月?是你的小名吗?随着一记猫爪神拳,丁小猫用极其鄙视的口气对于小沙说:我妈从来没叫过我月月,她叫的是煜煜,我小名叫丁煜。你什么耳朵啊!虽然于小沙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眼神很差,这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又瞎又聋,只剩下一副铁齿铜牙了……
稀里糊涂的考完了毕业考试,于小沙连成绩都没有看,就跟妈妈回到了省城,于小沙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第一次偏离。爸爸得知二姑家对面的房子出售,买了下来,于小沙刚到省城,就直接去了新家,于小沙不喜欢新家,低矮破旧,阴暗狭小,每次进出都要经过一个脏兮兮的公厕,小沙妈妈第一次进到这个破房子里,在炕上坐了一整夜没有睡觉,她一想到要在这里生活就心里堵得慌,于小沙也不由得怀念起林城宽敞明亮的房子,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那座房子了。爸爸托了关系准备把于小沙安排进了省城的一所初中继续读书,当时爸爸妈妈在新家附近租了个铺面,做起了小生意,于小沙也经常在那里帮父母照看生意,一来二去,与旁边的几家店铺老板也混了个脸熟,有一天隔壁鞋店老板笑着问于小沙在哪里读书,于小沙说在三十六中学,鞋店老板一听,脸色就拉了下来,对于小沙说,这个学校的学生都不学习的啊,你怎么能在那里读书啊。于小沙心里猛地一沉,他心里想,学生不学习,会干什么?忐忑的等到了九月一号,哥哥骑车带着于小沙来到了这所学校。这一天是个大晴天,微凉的空气中还残存一点夏日的气息,于小沙在惴惴不安中,走进校门进去这四层红砖外墙的楼房,开始了三年刀光剑影一样的初中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