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霍青时亲眼见着一个跟蔡夫人长得七八分像的女人，被带上了朝堂。
霍青时轻轻扫了一眼蔡振和蔡鹰，见他俩面色如常，很是淡定，心中难免一喜。看来蔡夫人这个盟友自己没有拉错，不愧是商人头脑，若是当年没有被蔡相国骗婚，如今恐怕也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来。
不过还好，对于她来说，还不晚。
佩蓉被药哑了嗓子，割去了舌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哼哼唧唧都费劲。蔡振手下的易容师虽然手艺不如皇后手下的那位，但是如今佩蓉落魄至此，也没人看得出细节对不对了。
顺帝瞧她一眼，厌恶地皱起眉头来，按部就班的叫人来一个一个认。掌柜的一瞧，可不就是这个人？加上之前蔡鹰提前打点过，想要尽快出狱，就实话实说，于是纷纷指认。
蔡相国跪在一边面如菜色，可是皇帝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他怕惹恼了顺帝，自己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
最后一个人证，是城西别院的嬷嬷，这位嬷嬷年代可久了，当年是跟着蔡夫人来到京城，后来不习惯京城的生活，便自请调回城西别院看院子的。这位佩蓉自打入了城西别院，嬷嬷就一直伺候在身侧，于是事无巨细地说出了佩蓉和蔡相国的亲密。
可那“时常关了门不让任何人进入”的证词，若是放在以往，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那俩人不过是在云雨，还会调笑一句蔡相国老当益壮，可是如今听起来，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密谋什么。
“陛下，这位女子的长相极像我娘年轻时候。”蔡鹰站出来，话还没说清楚，眼泪就滚落了下来，瞪了一眼佩蓉，却是一眼也不看蔡相国，“臣本来找到她后，以为父亲是仍然对母亲爱意深沉，所以才被这个女子迷了眼……”
“可是没想到，这个女子不堪受刑，自白说父亲要她，就是因为她和臣母长得极像，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可以嫁祸在臣母身上！”蔡鹰声音嘶哑，显然是痛苦不堪，“若不是臣知道臣母是怎样的一个人，若不是臣母不堪受辱，病倒在家，恐怕，这件事，当真成了臣母背锅！”
顺帝皱着眉头：“哦？病倒在家？朕听说蔡夫人是离家出走了？”
“陛下。”蔡振出言道，“蔡夫人从未离家。之前父亲命臣将这佩蓉从天香楼赎出的时候，蔡夫人得知此事，便精神不爽。后来去城西别院瞧了一眼此人容貌，更觉得父亲不可理喻，新人胜旧人。于是一下子病倒在家，却不愿意再见人，叫院内丫鬟推说蔡夫人不在家中，这才让下人们误以为蔡夫人离家出走。而臣、臣妻和弟弟一直都知道蔡夫人在家中，只是不愿意蔡夫人再受扰，才没有出言声明。那一段时间，蔡夫人都是贱内照顾的。”
顺帝自然要问话，问了一圈儿，蔡振和蔡鹰自然都早早打点清楚，于是没有什么疏漏。
蔡相国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不敢相信。他一直偏爱蔡振，其实不是因为小佩儿，也不是因为蔡振更像他，只是因为这两个儿子，终究要有一个继承他的一切。他谁也不喜欢，他自己打拼下的天下，不愿意交给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蔡振性子清冷厚重些，蔡鹰张扬灵巧些，倒是个反差，加上蔡夫人极爱蔡鹰，于是他故意偏爱蔡振，挑拨两兄弟的关系。这样一来，稳重的蔡振和聪明的蔡鹰，总有一天要针锋相对。他不是要自己两个儿子死，而是要他们两败俱伤。
反正有一个要继承他的位子，那不妨是胜者，不妨是已经被兄弟磨钝了锐角的那个，不妨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那个。
可是如今，他竟然亲眼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空口白话，搭档起来编造了一个故事，目的是要把自己推向深渊？
他难以接受，难以相信，于是狠狠一咬舌尖，疼得他几乎要打滚儿。
不是做梦。
“宣相国夫人蔡氏觐见。”
蔡相国眼中又燃起几分希望来。蔡夫人从来都对他百般顺从，自从小佩儿的事情之后，更是如此，将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她爱了自己几十年！为自己生下了三个孩子！如今这样的时候，儿子靠不住，蔡夫人一定可以靠得住！只要自己说两句柔情蜜意的话，蔡夫人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方才那两个不孝子说，眼前这个和蔡夫人七八分像的女人是佩蓉，那么再不济，他一口咬定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蔡夫人，保住自己和佩蓉，也能得到顺帝的几分信任！
蔡夫人上堂，穿着不俗，打扮得也是规规矩矩，看起来威严有余，活泼不足。她走上前请安，路过蔡相国的时候，却是顿了顿步子。
蔡相国立刻得意起来，果然，看见自己凄惨至此，蔡夫人不会坐视不理！他已经准备好满腹说辞，甚至准备好如何嫁祸给蔡夫人的说辞了。
“免礼。”顺帝点头，“蔡氏，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青时分明瞧见蔡夫人眼中盈盈泪光已经准备就绪。两个男人的肺腑之言或许还没办法让在场这些男儿有所触动，那么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一个为了情郎和殷实的家庭决裂的女儿，一个忍辱负重的正妻的泣诉，恐怕会挑起众怒吧。
她又看了一眼蔡相国，心中暗笑蔡相国的愚蠢。想来以蔡相国的行事作风，若不是蔡夫人几十年来把家中打点得井井有条，给了他充足的资本去求官，甚至还暗中指点一二，蔡相国不可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皇后从旁协助也不可能。
可是蔡相国却是一丝情义也没有，更干脆就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卑鄙小人。
霍青时慵懒低头，不想再看眼前这出闹剧。母子同心，兄弟连心，他蔡相国连心都没有，怎么斗？怎么可能斗得过？
“大获全胜！”陆曜举着战报，冲陆闲激动道，“白其琛一举突进敌军核心，重创国安王！”
陆闲简单看了一眼战报，没有说话，面上也没什么高兴的表情。
“怎么了？”陆曜察觉到，便问，“有什么不对？”
“国安王，西北战神，饶是霍豫立，都曾在他手下吃过败仗。”陆闲皱着眉头说，“白其琛虽然了解边关的布局，但到底是头一次实打实做一个大将军带兵打仗，不应该直捣龙穴，更不可能让国安王屡屡败退。”
“你的意思是，此事有诈？”陆曜连忙问，“那要不要增兵？让白其琛撤回？”
陆闲摇头：“虽说兵不厌诈，但以我和国安王交手那几年来看，他不喜用诈。之前在顺国见面，我也试探了一二，他仍是老性子，没什么太大改变。想必这不是他的计谋。”
“难不成，是他们那儿出了什么状况？”陆曜笑道，“那当真是天要助我大遂了。”
二人正说着，受诏的霍青枫已经到门外了，见礼之后，霍青枫坐了下来，沉声道：“裴生那边确实查不出什么猫腻。我借口看望裴冬荣，去了一趟裴家，里面的情况和裴生之前说的差不多，唯一不同就是裴冬荣被关禁闭的事情，比裴生说的还严重。”
“这也有可能是他护主心切，不让别人知道自家主子落魄。”陆曜沉着道，“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他和裴冬荣的感情，不像是假的。”霍青枫接着说，“他看裴冬荣，提起裴冬荣时的眼神和语气，就像是我们三哥提起我家六妹妹时一样。这种眼神我瞧多了，不会看错。”
陆闲和陆曜对视一眼，道：“却也不能完全排除裴生的嫌疑。”
霍青枫摇头：“这我就不拿主意了。不过裴生身上的伤不假，不修养个十几天，那些伤痕恐怕还会开裂。我是习武之人，瞧着都有些触目惊心了，他却还得忙里忙外，这一点不象是作假。”
“暂且观望吧。”陆闲道，“这两天陆安又有幺蛾子了。”
陆曜点头：“是啊，他之前护国有功，百姓的呼声太高，我不得不解了他的禁。可他毕竟是大皇子，有皇家的身份在这儿，封王拜相的呼声也响起来了，这回我恐怕也忽视不了多久，过几天怕是就要给他立个王了。”
“如今新年已过，登基之事，陛下没有考虑吗？”霍青枫问，“登基大典一日不举办，陆安一伙人恐怕就一日不死心。”
原定今年春天的登基大典，却因着战事一拖再拖，如今连日子也定不下了。陆曜看了一眼陆闲，霍青枫的话他两人自然明白，可是现在根本不适合易储，而登基大典举办后，想要禅让，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陆曜和陆闲举棋不定之际，陆安那边，又有新动作了。
次日上朝，裴天煜出言，恳请陆曜给陆安一个职位。
不是封王，而是拜相。陆曜立刻明白，若是封王，陆安的身份就定下了，若是不封王，又不能满足百姓的心意，于是裴天煜便选择了职位，而且还是涉及到兵权的职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