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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别墅村的奇人异事

春季再次来到了巴黎,阳光渐渐变得温和怡人,天空碧蓝如洗。漫长而又沉郁的冬季终于过去了。

巴黎市区银闪闪的光芒,树木萌发了嫩绿的新芽,如同翠玉珠宝一般闪闪发光。

街道上,一个肩膀宽阔、身材颀长、打扮时髦光鲜,年约四十七八岁的绅士,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他正是亚森·罗宾。

罗宾看上去神采飞扬、红光满面,双目炯炯有神,身手灵敏、背脊挺拔。从后面看,没有人能够相信他是一个年近50岁的中年男子,而好似是一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全身活力四射的罗宾,内心里却饱含着外人无法渗透的沉郁和寂寥。即使春天已经来临了,然而他的内心却依旧被灰沉沉的冬季封冻着。罗宾之所以如此,不是没有内情的……

原因是——读过《女魔头与罗宾》的读者,一定对罗宾20岁的时候第一次历险的故事记忆犹新。他同一位自称为“克利思朵伯爵夫人”的地煞女魔头耶塞芬斗智斗勇,最后获得了法国大革命时代秘藏在七座修道院岩石下的一万枚宝石。

我想你也应该还记得,在那次智斗之中,有一位协助罗宾的美少女古拉利兹。

在那件案子结束之后,罗宾跟古拉利兹马上结为夫妻。这是罗宾一生中最为美满纯洁的岁月。

罗宾曾经在古拉利兹的面前立下誓言,婚后不再行窃,那时古拉利兹感动得泪眼婆娑。这对年轻的夫妻,住在郊外一所简陋的房子里过着安定、温馨的生活。

罗宾把同耶塞芬拼斗所得来的一万颗宝石,全部以一个化用的假名捐赠给法国各地的少儿教化院、孤儿院、敬老院、慈善机构及其他社会福利组织,所以他们的婚后生活非常清贫。然而因为两个人互相扶携、互相敬爱,因而日子也算平静、美满。

可是这种安宁、幸福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结婚第二年,古拉利兹产下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以后,抱病辞世了。弥留之际,她紧紧拉着罗宾的大手,眼含泪水地说:

“好好管好孩子……将我们的宝贝……你照看他……”

她自言自语似的嘟哝着,而后一缕香魂飞升天国。

罗宾悲痛欲绝,怀抱着刚刚降生的杰恩痛哭流涕,有一天,罗宾刚刚离家外出了一小段时间,返回时发现襁褓中的小杰恩已经不见了。从此,杰恩就销声匿迹了。

到底是谁通过什么手段偷走了小杰恩呢?窗户关得严严的,也没有脚印留下;不管怎样也找不到歹徒作案时遗下的蛛丝马迹。

刚刚遭遇丧妻之痛打击的罗宾,又莫名其妙地丢了孩子;这两次沉重的打击,差不多将罗宾气得疯狂。刚年满20岁的罗宾双眼血红,不停地在巴黎市区寻觅失踪的儿子。他在报纸上登出寻人启事,又去巴黎警察局报警,可都犹如石沉大海一般踪迹全无。罗宾在心里思量着:

“杰恩一定是被克利思朵伯爵夫人掳去了。她一定是由于宝石被夺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劫持了杰恩,以此向我寻仇。”

为了揪到克利思朵伯爵夫人的小辫子,寻到失踪多年的爱子杰恩,罗宾不舍昼夜地开展侦察工作,但至今为止一无所获。罗宾好似精神失控了一般,两眼陷下去、双眸茫然空洞、脸色惨白,令人望之生畏。过分的伤痛和失望让罗宾变得脾气暴虐、喜怒无常,他完全忘记了往日对爱妻立下的誓言,又一次操起了偷盗行窃的营生。

自甘沉沦的人就如同从高坡上往下掉似的,更加不可收拾地直线下坠。年纪轻轻的罗宾行窃的技巧日益高超,终于被别人称作了“怪盗”。在这个过程中,他依旧寻找各种时机探听儿子杰恩的下落。不知不觉间,28年匆匆过去了。

杰恩被人掳去时是在一个初春的黄昏傍晚,所以每年春季到来时,罗宾的心情也会随着天气变得阴郁起来。

“假如杰恩还在人世的话,他也应该是一个28岁的小伙子了……”

罗宾立在岔路口等待绿灯亮起时,双眸凝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他不禁喃喃自语道,他很寂寞。

怪盗罗宾现在虽是腰缠万贯,然而他的内心却凄苦而空虚。哪怕拥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又如何换得回失踪的儿子呢?目前他是生?是死?罗宾盯着脚下的泥土。经过一个冬天的严寒封冻的人行道,现在已变得松软无比了。不知不觉间,春天已渗入泥土之中了。

车渐行渐稀,罗宾穿过马路,直奔布罗蒙银行而去。

罗宾使用不同的手段把自己的钱财以不同的化名存入了四家大银行,而布罗蒙银行仅为其中的一家。在这家银行里,他用劳佛·德布尼的名义存上了钱。

这天,他在银行前大厅存入了50万法郎之后来到地下室,计划从金库中取出一些机密文件。当他从密密麻麻的小金库中找到自己的,拿出东西时,一位上了年纪的绅士也来到了靠近门口的金库前。只见他的左胳膊上缠着一条黑纱布,他可能刚刚故去了一位亲人。

他好像要避人耳目似的向四周打量了一眼,这才启开了自己的金库,拿出一个捆了十字结的纸包,又打开绳索。罗宾抬眼一瞄,看到纸包里有一捆千元法郎面额的纸币,每10张堆在一起。

老绅士的视力看似有些差劲儿,他把眼睛贴近那一捆纸币,不住地回头四顾,还一边点着钞票的数目。然后,他将那捆约有八九十堆的纸币放进小箱子中,锁牢实,马上抱在怀中。

当时,虽然他看了罗宾一眼,可是因为地下室中光线昏暗,再加上他老眼昏花,所以并没有弄清楚罗宾的长相特征。他仅仅皱皱眉头,接着便大步流星地从罗宾的背后走过,又爬上楼梯。

“千元面额的法郎共有八九十打……应该有八九十万法郎!”

罗宾一面在心里暗暗思忖着,一面紧跟老绅士上了楼。

老绅士路过一家面包房时,买了一包点心,接着向着圣·勒寒尔车站走去。老绅士买了张票。由于不知道他在哪里下去,因而罗宾买了一张全程的票,登上了与老绅士同一车厢的火车。

老绅士把那盒由于塞满纸币而鼓鼓囊囊的箱子搁在膝头上,双手紧按着。他买的那包点心放在头上的行李架上。

罗宾坐在离老绅士较远的座位上,一边假装观看窗外的景致,一边窥伺着老绅士的动静。现如今他已不是深情款款的大丈夫,也并非为寻失踪幼子几近疯狂的人父,他已经成了一个怪盗了。

老绅士似乎并没有觉出罗宾就是方才在地下室里碰到的那个男人,可因为携带巨款,他不时地四下打量着,好像对车厢里的每一个人都心存戒心。

在鲁·倍杰尼站,老绅士下了车,罗宾也尾随而下。

鲁·倍杰尼是一个豪华别墅区,距离巴黎市区大概有12公里,此地有一个湖泊,与塞纳河连为一体。河的两岸和湖泊的旁边有一大片葱郁茂密的树林,四处都是蓝、红屋顶与雪白墙壁的别墅星罗棋布,前面正对着波光滟潋的湖水,清幽极了。

老绅士来到树林旁边的白色小路上,用一只手夹紧小皮箱;另一只手拎着点心,径直向前走去。罗宾紧跟在他后边。

老绅士走上一座别墅的台阶之上,敲了敲大门。罗宾则立刻藏身在大树之后偷窥着。大门启开之后,走出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孩,她们二人面带微笑,楚楚动人。罗宾觉得她们俩如同两朵盛开的玫瑰。

“叔叔,您这么晚才回来呢?我们不放心您!”

“晚餐早已准备就绪,只等您回来马上开饭呢!”

“哦?我已经够快的了!快看,给你们的点心!”

老绅士说着,就将点心交给其中的一个女孩;另一个刚想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箱子,可是老绅士一下子用力抱住了。于是两名女孩子各在一旁把他搀入门里去了。

罗宾来到大门处,看到门牌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格力马介山庄”。

罗宾站在门外凝神片刻,然后又踱到山庄的附近观察了一番。在一所依傍湖边的空房子门口,他看见一张木牌:

别墅出售:哥勒尔·鲁杰山庄,欲购者请与格力马介山庄联系洽谈。

罗宾立即重返格力马介山庄。他按了按门铃,接着把将印着“劳佛·德布尼”字样的名片呈给应门的女仆,并表述自己想买此栋别墅的心愿。

罗宾被带到大厅里去,老绅士跟他的两个侄女都上前欢迎罗宾的到来。老绅士自我介绍为腓力浦·卡卜勒,紧接着又将旁边两位美少女介绍给罗宾。

“德布尼先生,这二位都是我的侄女。大的叫伊利萨伯,小的名叫若兰。”

卡卜勒说话时仍然将小箱子牢牢地搂在怀中,罗宾怀疑他是否用饭时也这样抱着。罗宾说自己想购买别墅,正当此时一个气度不凡的小伙子走了进来,他是伊利萨伯的未婚夫,名叫基若莫·艾莫。

老绅士对罗宾说明了一下别墅的大体情况,比喻房间和面积。

“德布尼先生,具体情况请你随后同我的律师洽谈吧,我要马上前往尼恩去了。由于八个月之前,内人辞世了,我这一次去尼恩也是为了让伤悲的心情稳定下来,我要去尼恩孩子的家里疗养一段日子。”

老绅士述说着,一边起身离座。

“我并没有同两个侄女住在一起,我独居在旁边的欧拉介力山庄,可是我们两栋别墅的院子能够相通,因而看上去就与一家毫无差别。”

老绅士说完就转身夹着小箱子从院子走到旁边的别墅去了。约摸过了20分钟后,他又折返了大厅里,然而他手中的那个小皮箱已经不见了。

“哼!他一定把钱藏到别墅中某个角落去了!”

罗宾如是想。

“那一笔钱款到底是怎么来的?哦,是了!他刚刚说妻子八个月之前去世了,那么他一定继承了妻子遗下的巨大财产。为了免除支付大量遗产所得税的义务,他必定会把这笔钱藏起来,以瞒天过海,不被税收人员知道。他真是一个诡计多端的老头儿!对于此类小人,无须客套、心慈手软,径直把那一大笔钱取过来就是!”

正当罗宾暗自计划的时刻,卡卜勒交给侄女自己房屋的钥匙,并扔下一句话:

“我会在10月份回来一次的!”

接着他大步走出门去。

这样,罗宾便与老绅士的律师进行了一番洽谈,最终买下了哥勒尔·鲁杰山庄。他付给律师一张三千法郎的支票作为房屋的预定金。然后,罗宾着手进行别墅的室内装修工作,他本计划请一位美术设计师来指点装修。可是一天,一个青年手持罗宾的老友克拉德大夫的引见信前来拜见。

他的名字是弗休尔·萨尔。

弗休尔看上去不会大于二十七八岁,衣装与他的身材搭配得相当得体。他那一双深幽湛蓝的眼睛,独具艺术家的气质。罗宾一见之下便十分高兴。年轻的艺术设计师不论罗宾的条件怎样苛刻,都爽快地答应了。

“我知道,我会尽我所能来做这份工作的!”

弗休尔非常热切地答道。

罗宾把弗休尔安置在大门左首的小房间里,弗休尔马上开始工作了。他那种一丝不苟的认真态度,备受罗宾的欣赏。

罗宾把弗休尔介绍给伊利萨伯和若兰两姐妹认识,弗休尔于是常常在工作之余拜访她们俩,同这两个女孩相处得特别融洽。尤其是每当弗休尔与妹妹若兰谈话的时候,他总是双目炯炯发光,满面通红。

姐姐伊利萨伯与未婚夫基若莫·艾莫立刻就要结婚了,婚礼定在7月9日举行,他们向叔父卡卜勒先生发出了邀请。卡卜勒接到电报后马上回了一封电报,说他计划逗留一夜来参加婚礼。

罗宾此时正在外地渡假,而他也接到了伊利萨伯的请柬。妹妹若兰特意在请柬的下角注明:“卡卜勒叔父会参加婚礼,并于当天在山庄里逗留一晚。”

罗宾接受邀请之后就计划在卡卜勒先生未到之前,先下手得到那笔钱。

我的别墅哥勒尔·鲁杰山庄同卡卜勒老绅士的别墅欧拉介力山庄相连接之处有条小径直达湖边,湖边一定有船以便游览。到了半夜,我就乘小船由欧拉介力山庄的后门偷偷钻入房屋里,那笔钱款必定放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嗯!我想不在地下室里,就在房顶上;也可能是垂在墙上某张油画的背后。假若我在屋里四下打量一番,立刻就可以找到它的踪迹。

“待我把那笔钱款拿走以后,我再将空无一物的小皮箱子放回原地。因为卡卜勒先生只在这里待一夜就返回尼恩,他绝对不会去自己的别墅中,而会暂居侄女的家——格力马介山庄,因而到时候他一定只会回家看看皮箱是否还在原地,一定不会打开来检查的。那么,这笔巨款被盗的案子,在10月份卡卜勒先生回来以前,根本无人察觉。”

罗宾匆匆地回了一次国。

当他再次驾车返回哥勒尔·鲁杰山庄的时候,看到大门口人声嘈杂,便衣刑警和警官在四处忙忙碌碌。他正猜测出了何种事情的时候,只见年轻的美术师弗休尔·萨尔从大门里出来,冲他大叫:

“德布尼先生,出事了!”

弗休尔脸上血色全无。

从前天的半夜里开始,这个一直安定、祥和的湖边豪华住宅区接一连串地发生了许多恐怖的事情。

那天上午11点钟左右,伊利萨伯同若兰正坐在餐厅里面兴致勃勃地憧憬着将于一星期后举行的婚礼的有关事宜。

“祝你新婚幸福!姐姐!”

“谢谢你,若兰!可是,下一个新娘就是你了。我祝愿你也能得到一个温情脉脉、关怀备至的男人。哦,对了,那个名叫弗休尔的年轻美术师如何?你对他的感觉好像还不算坏吧?”

若兰听完,满面绯红地低下头去。伊利萨伯见状,轻轻地握住了妹妹那双柔软光滑的玉手。

七年前伊利萨伯姐妹俩丧失双亲。从此以后,她们俩便从巴黎迁居到格力马介山庄过着宁静快乐的日子。她们家人丁稀少,仅仅一位陪伴、照顾她们多年的老管家亚莫和她的丈夫爱萨尔。

姐姐伊利萨伯是一位体态丰满、身姿婀娜的金色头发美人,由于她患有支气管过敏的疾病,因而脸色不太好,可是她却生了一双迷人的湛蓝的大眼睛,还有一张俏丽的迷人脸庞。妹妹若兰比姐姐的身体健壮一些,她是一个天真纯洁、热情好动的女孩子。她那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里总是闪烁着活力四射的光芒,流露着大海般神秘莫测的光彩。

姐妹二人正亲切地聊着天。此时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其一是伊利萨伯的未婚夫基若莫·艾莫;另一个人就是罗宾雇来的设计师弗休尔·萨尔。

基若莫是一位正直而潇洒的男子,自小失去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但不久前母亲也已过世。如今,他正和母亲的亲戚住在一块儿,有时去格力马介山庄来探看他的未婚妻伊利萨伯,并且与她一块儿游玩一块就餐。今天他与刚刚认识的朋友弗休尔·萨尔共同来拜访。

伊利萨伯含情脉脉地向未婚夫伸出了手;而若兰则含羞凝视弗休尔,那眼神温柔如水。

用完餐后,四个年轻人返回金壁辉煌的大厅里。从那个宽大的窗台上能够远远望见院子里翠绿如毯的草地和更远处的湖泊,湖面闪着幽幽的蓝光。

四个年轻人在大厅里轻松愉快地交谈着。不久,弗休尔说自己要回去工作,便步出了格力马介山庄。

不久,伊利萨伯也站起身来。

“基若莫,该出去散步了,我们现在去划船好不好?”

“我想还是不划船为妙!你的支气管病还没好呢!”

“你不用担心!或许见到湖水,我的心情能够好一些,对疾病的恢复或许也有好处。我去把叔叔的小船划来,你等在这儿!”

“还是我去吧!”

“没什么,我想活动活动!”

伊利萨伯笑逐颜开,从阳台穿过去走向草地。她的雪白裙子随风摇曳,立刻地消失在通往欧拉介力山庄的森林中。

基若莫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她。

猛地,一个女人凄惨的号叫声从树林中传了过来,吓得基若莫心惊肉跳,他立刻把身子探出窗外。看到在欧拉介力山庄靠近湖畔的地方,一个男子正拼命地扼着伊利萨伯的细长脖子。

湖畔上放着一架梯子,下面拴着一只小船。伊利萨伯可能是从梯子上下来打算解下小船的缆绳时,突受那个男人从背后的攻击。不久,奋力挣扎着的伊利萨伯最后软软地瘫在湖水中了。

基若莫疯狂地吆喝了一声,想从窗子跳出去。那男人扔下昏死的伊利萨伯,从地上拾起一件东西,而后风一般地穿过欧拉介力山庄的菜地,准备从角门溜走。

基若莫见状,立刻从墙上摘下卡宾枪,将枪口瞄准那个男子扣动了扳机。那男人应声跃起,向前倒去,在菜地里翻滚了几下,紧接着倒下不动了。

基若莫快速奔出大厅,面无人色的若兰也紧跟他奔出去。

伊利萨伯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若兰扑倒在姐姐的身体上放声痛哭;基若莫也陪在旁边极力呼唤着。

“姐姐脖子上的项链没了。是那个可恶的浑蛋夺去了!”

伊莉萨伯的脖子上原有一挂珍珠项链,那男人正是为夺项链才对她下毒手的!

那名男子脸朝下趴在菜地正中,子弹击中了他的胸口,他死了。

基若莫让闻讯奔来的男仆爱萨尔帮忙,将那个歹徒的尸体翻过来。

那人看上去仿佛有五十五六岁上下,衣服破破烂烂,头戴一顶肮脏破旧的猎帽,有点花白的胡须布满了苍白的脸庞,裤角湿了一片。

基若莫搜出那男人随身所带的物品,几张纸掉了出来,还有两张肮脏的名片。在这两张名片是自己做的名片,上面写着两个名字,是用墨水书写的:“布荷米”。

附近的人们听见枪响都蜂拥而至。有人打电话到鲁·倍杰尼镇警局报告。不久,警车响着警笛风驰电掣般地驶来了。警务人员划出了警备线,并驱散了围观的民众之后,立刻开始进行调查工作,并且派法医检查了死尸。

听到枪声的弗休尔,也惊诧万分地从哥勒尔·鲁杰山庄跑过来了。可是大门口已经戒严了,有两三个刑警守候于此。弗休尔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到刑警跟前,说道:

“我是这家别墅主人的好朋友,请让我进去一下!”

弗休尔获准进入格力马介山庄。

他已经从刑警与附近群众那里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形和事情的始末,可是他没找到若兰跟基若莫两个人。

弗休尔来到房间里,只见他们两个正默默无言地坐在大厅中。弗休尔说了一些抚慰的话,但若兰与基若莫似乎深受打击,毫无表情,也不说一句话,只是伤心欲绝的眼泪不住地从脸上淌下来。

法医检验尸身完毕。警员立刻将伊利萨伯的尸体挪到大厅中。若兰见状,马上扑倒在地失声痛哭。

当晚,三个人在停放伊利萨伯尸体的大厅里守护着。三个人沉默无语,只是泪流不止。棺木旁边燃起着的白色蜡烛此时烛泪也滴滴不断,好像也在为死者捧出一道同情之泪。不知何时,屋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如泣如诉。

半夜时分,弗休尔告辞离去了,仅余下基若莫与若兰守在厅内。

子夜两点钟时分,基若莫不发一言地站起来,如同梦游一般飘出屋子,直到天色欲明仍不见他归来。若兰非常担心他的安危,便派老仆人爱萨尔和亚莫出去找他,可无论何也不见他的身影。

正在忧心如焚的当上儿,东方的天际已泛白了,小雨停止了,太阳冉冉地升起来,湖面也闪烁出金色的光华。

这时,一个从萨芷树林中的小路路过的工人,发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这人正是伊利萨伯的未婚夫——基若莫·艾莫。

基若莫浑身全湿,他正痛苦不堪地哀号着。脖子上有一个深深的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差不多在同一时候,离案发现场仅三四百米的小路上,一个送牛奶的孩子又发现了另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这个人的胸口处被人用短剑刺透,上衣与领带都血渍斑斑。他留着长头发,身材高大结实,是个嬉皮士。

这个年轻人的伤势似乎比基若莫还要厉害,不过还有点气息,心脏还在跳动着很轻微地。两个人立刻被救急车送往鲁·倍杰尼镇的医院里救护。

在一天一夜之中,这个一惯安定平和的住宅区,竟然接连不断地发生了四起凶杀案件。在被害者中间,有两人死亡,两人重伤,其中一个濒临死亡。

罗宾从弗休尔的嘴里获息了一下悲剧发生的大概,接着与他一块儿来到了格力马介山庄。

素来荒无人烟的森林小道,这时则有衣着制服的刑警和便衣来回穿梭、忙忙碌碌。报社的汽车也挤满院外,排出的废气笼罩了整个树林。

格力马介山庄两扇大门紧闭,警察守护在门口,严禁每一个无关人员擅入,连报社的记者也不准入内。因为罗宾与弗休尔自称是死者伊利萨伯的好朋友,这才得到进入格力马介山庄的权力。

罗宾抚慰了一下泪流满面的若兰,接着回到院子里,来倾听推事和古塞警官的案情分析。

“伊利萨伯小姐从梯子上走下来,刚想蹲下去松开小船的缆绳,此时凶犯由背后突然袭击了她。”

古塞警官接着道:

“凶犯扼死伊利萨伯,然后抢走了她脖子上挂的珍珠项链,在打算溜走时被基若莫一枪击毙。目前,我们只清楚此凶犯名叫布荷米,其他全不知晓。从他的外貌装束上判断,他有可能是一个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流浪到这一带的无业游民。”

“基若莫不认识凶犯吧?”

“是的。我已经去医院调查过,基若莫说他自己从没见过那个凶手。”

“那个攻击基若莫的歹徒,他也没见过吗?”

“他一点儿也不知情,也不清楚凶手为何要攻击自己。”

“那么,另一个遇刺者目前的情况又如何呢?”

“由于他的伤势较严重,所以现在意识还未恢复过来,我们无法打探他的姓名和职业。然而从他的衣装与发型上来判断,他也许是从事油画或雕刻一类职业的艺术家。他身材高大结实。凶犯用短剑刺穿了他的胸脯,这个凶器同攻击基若莫的人所持的是同一种。据此我推测,凶犯可能系一个人,这是由于被杀伤者差不多是在同时同地受到袭击和伤害的。”

“凶犯定是一个歹毒的杀人魔头。”

罗思推事喃喃地说,就在这一刻古塞警官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看也不一定!

“推事与警官阁下的看法,两名遇刺者确实是一个人所伤。即,在案发当场共有三人:凶手一名,遇害者二名。可是我想也可能是两个人呀!”

“此话怎讲?”

“我可是是说,基若莫特别可能遭那个艺术家模样的青年袭击而颈部受伤;而那个青年同样也被基若莫扎透了胸口,他逃跑至三四百米的地方,最终由于体力不支而昏倒在地。你不认为这也非常合理吗?”

“你是什么人?”

罗思推事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是劳佛·德布尼,住在附近的哥勒尔·鲁杰山庄里。我同死者伊利萨伯小姐和她的叔叔卡卜勒老先生,还有受伤住院的基若莫都是老朋友。”

“因而,你才在现场。关于你刚刚所说的只有两个人在案发当场,我不太明白你所说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

罗宾刚要回答,古塞警官突然猛然醒悟似的插话道:

“请等一等!我想起了一件事,我以前询问过基若莫,他回答说:‘我身边既没带手枪也没带短剑。当歹徒攻击我的时候,我徒手与他抗争拼斗。当我对准他的下巴猛击了一记重拳后,我也被他用剑割破了脖子。’但令人无法理解的是,遇刺的那个青年脸上并没有遭重拳的痕迹,只有胸口受伤。”

“这么说?那是我错了?”

罗宾立刻便打消了自己的疑虑,他这种瞬间的转变立刻引起了罗思推事与古塞警官的好感。

“您有别的可供我们借鉴一下的意见和提议吗?”

“哦,没有什么了……哦,对!伊利萨伯小姐遭歹徒攻击后是掉到湖里去了吧?因为她的裙子、凶手的裤子都浸了水。”

“那是由于伊利萨伯小姐奋力挣脱时木梯断裂的原因。”

按常理说,那架木梯子应该是十分坚固的。我觉得非常诧异,就去实地调查了一下,最后发现木梯两边的支撑腿儿已被人锯去一大半了。

“是吗?”

推事与警官惊叫了一声。

三个人马上赶到湖畔,只见木梯的两根支撑腿确实被人动了手脚,在锯断的地方露着新木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思推事小声嘟哝着道。

“有人计划让伊利萨伯溺水而死。这个人一定熟悉了她每天必到湖上泛舟的习惯,所以此就在木梯的腿儿上做了手脚,让她一踩上梯子就随着断裂的梯子掉入湖中。”

“这是谁干的呢?你找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现在还没有,但我确信想谋杀伊利萨伯的人同想夺项链的歹徒——布荷米绝对不是一个人。”

罗宾坚定地说。

正当此时,一阵汽车的停车声响从别墅大门口传来。

老绅士卡卜勒踏入推事和罗宾所在的院子,他那灰中泛青的脸不住地颤抖着。他的两条腿几乎站不住,整个身子摇摇晃晃,接着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并用双手捂住了脸庞。

罗思推事向他讲述了一番案件发生的具体经过,老绅士不发一言地啜泣着,谁也不知道怎样去抚慰他。周围被阴霾笼罩了。太阳钻进了乌云里面,湖面也显得黯淡失色,全部都笼罩在沉默与悲伤之中。

卡卜勒终于止住了幽泣,他缓缓地站起来走过院子,来到旁边的欧拉介力山庄。片刻,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声传过来,只见卡卜勒老先生从窗子探出上半身,挥舞着双手拼命呼叫着。

众人惊慌失措,慌忙冲进欧拉介力山庄。只见老人跌坐在地上狂乱地叫着:

“被盗了……被盗了……那个歹徒终于找到了它……啊……完了……全毁了……我全毁了……我破产……活不下去了……被盗了……我完了……我死了……我快死了……”

“卡卜勒先生!您清醒清醒,冷静一下,发生什么了?”

罗思推事用力地晃动着卡卜勒先生。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刑警递来的白水。微微冷静了一下以后,卡卜勒好像意识到自己失口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无声地睁大眼睛盯着大家。

“怎么了?什么东西丢了?钱?还是珠宝?”

“不!不!不是!那个东西实在是一钱不值!”

“然而方才你不住地大叫:完了!破产了,活不下去了!”

“哦?我说过这些话吗?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大约是过度惊吓吧,我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不!那不是什么珠宝首饰……也不是钱……实在不值一钱……对别人而言,一无是处……但我假如丢了它会很麻烦的。真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对别人一点用也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卡卜勒好像非常后悔自己方才发狂地喊出了自己不该说破的话,极力地掩盖着,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汗水淋漓。罗宾见状,暗自窃笑。

“你只说这个东西非常不重要,这样的话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你必须告诉我们,你丢了什么东西?”

“哦……对,是个小口袋!”

“光说这个绝对不行。你要向我们说明它的样子、色彩或特点。”

“那……是一个灰口袋!”

“它是什么东西?假如不是什么金银珠宝,那么一定是机密文件了?”

“对的。但对外人而言却与垃圾一样。”

“明白了。你去房间里睡一会儿,冷静一下吧!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为你找到那个口袋的。”

罗思推事也看出卡卜勒对他说了谎话,他心里思忖着:哪怕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找回那个灰布袋,全部的谜就解开了。

卡卜勒一边擦着脑门儿上沁出的汗水,一边向卧房走去。罗思推事吩咐古塞警官仔细搜索一下房间,最后发现地下室中放着一只小箱子,但是小箱子是空的。

推事又返回格力马介山庄,查证若兰是否看见过一个灰色口袋。若兰努力摇头否认。罗宾问道:

“若兰小姐,今天早晨,你说凶犯攻击了伊利萨伯以后,从地上拾起一件东西后匆忙逃走了,是这样吗?”

“是。”

“是不是个布袋吗?”

“我不清楚……好像有些发白,他一边跑一边放进衣服里。”

“后来他被基若莫击毙了?”

“正是。”

罗宾心中盘算:“卡卜勒一定从那只小皮箱里拿出了那些纸币,接着放到灰色口袋里,并妥善地藏在一个角落里。然而,灰色口袋为何会被丢在院子中呢?还有,那个名叫布荷米的歹徒虽然捡起了口袋,然而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发现它。这太无法理解了!”

罗思推事把帮忙基若莫搬死尸的老仆人爱萨尔喊来盘问了一番,据他说并没见什么灰布袋。

爱萨尔是一个非常可靠的老人,他不会撒谎的。

装有八九十万法郎巨款的灰口袋怎么转眼不见了呢?推事、罗宾以及古塞刑警都沉沉地思考着。在一阵长长的沉寂之后,罗宾首先打破了静寂:

我认为,事情的大致情形有可能是这个样子的。首先布荷米这个人悄悄来到了欧拉介力山庄,当他发现那个灰口袋之后,猛地注意到天色已经泛白了。由于无法逃脱,因而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面。然而他又不能一直藏在里面不出来,因而在日近正午的时候,他从窗子翻出来,跳到院子里。

“正在这个时候,伊莉萨伯来到了湖边。当她去解小船的缆绳时,她发现了布荷米并大声叫了起来。他只好扼住伊利萨伯的咽喉以来阻止她再呼救,没料到用劲太大不小心扼死了伊利萨伯。在紧急关头,布荷米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项链仓皇溜走。恰在此时,塞在衣服里的灰口袋掉了出来,他匆忙地拾起来,随后逃至菜地时,基若莫开枪打死了他。”

“嗯,你的话听上去非常合理……但警方为什么没有在他身上找到那个灰口袋呢?还有,到底是谁在梯子上动了手脚,锯掉了四分之三的支柱呢?他为何要这么做呢?这两个细节依旧无法解释。”

“我也不明白。”

罗宾轻轻地说道。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返回格力马介山庄。只见古塞警官与弗休尔·萨尔正在说话,他们二人的表情非常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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