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筹备搬迁的事,他们花费了不少时间。两个星期以后塞茜尔与茜莫搬进了杰尔城堡。
随行的还有罗宾、艾尼和塞茜尔的老仆人。
城堡的看守人伏江老夫妇忙里忙外十分热情地为他们接风洗尘。
塞茜尔拉着茜莫的小手,就像一对充满幻想好奇的小女孩儿,打量、抚摩着古堡里的一切。
这里是她们姐妹成长的摇篮。今天似乎又见到了父亲那浓密的胡须、威严的脸庞,还有温柔贤惠的母亲,儿时的记忆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茜莫也高兴极了,她的情绪良好,记忆力正在复原。
当她看见那古老的安乐椅和华丽的壁橱令她喜出望外,脸上霎时笑容灿烂,当她瞅见了墙上悬挂着的“顾特兰”甲胄时,她的那双大眼睛里闪动着惊喜的光芒,迷人极了!
“茜莫,这就是你从小就一直钟爱的甲胄。而且,这个甲胄的名字叫‘顾特兰’,还是你亲自为它命名的,这些往事,你还记得吗?”
茜莫垂下眼帘,陷入沉思中,似乎正在记忆的长河中努力追忆着什么似的。很显然,茜莫的眼神已经比以前灵活、机敏多了。
那天夜里,罗宾对塞茜尔说道:
“我们搬到这儿来以后,茜莫活泼多了,特别是当她盯着‘顾特兰’的时候,她的眼神看上去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
也许是她从小就对‘顾特兰’甲胄喜爱的缘故吧。
“而且,她还非常高兴地跟我讲关于‘顾特兰’甲胄的故事,她说父亲那时经常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的小手去触摸甲胄的脸部。可是,在这之前,每次我到医院里看望她时,见她总是不说话,一个人在笑。”
“也许是因为她太喜欢那副甲胄了吧。”
“然而,我妹妹好像只能回忆起来与‘顾特兰’有关的事,别的事情似乎根本没有印象。”
塞茜尔低声说。
“这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我相信唯有你才能使茜莫的病情好转。茜莫的心灵正在休眠,只有你用无私的爱才能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罗宾对塞茜尔说,他的语调总显得温文尔雅。
第二天,罗宾领着艾尼和伏江老人开始在古堡内外搜寻。
杰尔城堡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了,部分墙壁已经坍塌,一些楼梯也破败不堪了。照这种情况看,往往在出人意料的地方会有一个密室什么的,大家只是搜索起来会很费劲。
他们三个人将茜莫的房间上上下下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搜查,然而并没有发现信封的踪迹。从地下存储间到房顶,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宽敞的院子就像一座大丛林,有蔽日遮天的树木,还有涓涓的溪流,溪水沿着水道流入了沼泽之中。
“从沼泽地涌出来的河,成了莱茵河的上游,而后又与来自瑞思力莫湖的鲁河在里昂市的旁边融到一处。”
伏江老人告诉大家。
“这片水看上去非常深。”
罗宾看着沼泽里的水波对伏江老人说道,水波呈深蓝色,给人的感觉有一些凝重。
“是的,水很深。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见沉没在水下的两艘大古船,非常阴郁恐怖!”
“也许是运送商品用的,也许那是古代士兵驾驶的战船。”
“的确!也许它们是因为年代久远、残破不堪才沉了的。”
溪流上面横跨着一座新木桥。他们穿过桥去在土丘上面寻找,依然没有发现可以用来藏东西的洞穴。
他们一行三人失望、扫兴而归。
“咦?太怪了?”
伏江惊叫了一声。
只见泥泞的地面上印有几个陌生人的脚印。
那些脚印绕过城堡一圈,延伸到木桥那里,继而又从石桥坍塌的地方折回外面。
看来泛奥地利党的密探已潜入了城堡,他们企图偷走王子的情书。
“也许是拉思若·扎克利那个家伙!他从蒙顿地区的房子里偷偷地跑到这里来了。他们还心有余念,所以在这一段日子里,我们千万要小心!”
艾尼和伏江闻听了这些话,二人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罗宾决定,从此不离开古堡,就连搜查院落周围也没有必要了。
显而易见,那些黄色信件肯定是藏在了某个秘密的地方了。
而这个藏信之地确确实实只有茜莫一个人知道,但是茜莫却又对往事没有了一点儿印象。
除了向上帝祈祷之外,让茜莫早日复原真的就别无他法吗?虽然茜莫的病况已经大大好转了,但到底什么时候她才会完好如初,这谁也说不好。
“我怪盗罗宾是人尽皆知的。从前,多么扑朔迷离的案子都难不倒我,更何况区区几封信!”
那天夜里,罗宾正在三楼的房间里与艾尼商议着此事,计划着新的行动方案。
忽然,伏江老人撞开了房门气喘吁吁地叫道:
“坏了……坏了……茜莫……”
伏江的手紧紧压住心口,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茜莫怎么了?”
“她……她不见了!”
“啊?”
罗宾立即起身离座,一口气冲下楼梯,艾尼尾随其后跑了过来。
罗宾和艾尼二人径直跑进塞茜尔的卧室。
只见塞茜尔面无人色地站在那里。一见罗宾他们来到,即刻软弱无力地倒在了罗宾宽广的怀抱里。
塞茜尔哭喊着,拿右手捶打着胸部:
“茜莫……茜莫……茜莫!”
“别哭!来,在沙发上坐会儿,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塞茜尔紧闭双目,极力让自己癫狂的情绪平静下来。
“刚才……刚才,我们俩正在谈话的当儿,茜莫忽然站起身来,径直朝门外走去。我觉得她可能是去洗手间,谁知道一去再也没有回来。我心里忐忑不安,立即跑到这里寻找她,可是……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就去找伏江老人,让他去请你们过来看一看情况。”
罗宾领着艾尼和伏江老人将古堡里的每一间房子都搜查了一遍,但是不见茜莫的踪影。眼见每间房子的窗户和门都锁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一点有人潜入城堡中的蛛丝马迹。
“茜莫离开屋子之时,说过什么话没有?”
“没有……她一句话也没说。”
“那么,周围有什么异样情况发生吗?例如声音什么的。”
“没有……哦,好像听到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传过来。”
“猫头鹰?怪事!”
罗宾好生怀疑接着问:
“那么,以前你听到过类似的猫头鹰的叫声吗?”
“哦……有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似乎听见过三两次。”
“当时,茜莫小姐对这种声音有怎样的反应?”
“那个时候,是我独自一人待在房子里听到的;而茜莫在她的房间里,我不敢肯定她是否听到了这种声音。所以我也不清楚当时她的情形如何!”
“哦!”
罗宾想了一会儿,又问道:
“她向外走出去的时候,脚步十分平稳、矫捷是吗?”
“不。她的大脑好像有些昏昏沉沉的,像是在梦游或受了什么人的呼唤,蹒跚地向门外走去……”
“像是梦游或受了什么人的呼唤,蹒跚地向门外走去……”
罗宾紧锁眉头陷入沉思,而后他又带上艾尼和伏江老人将古堡的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但是仍然不见茜莫的影子。
茜莫究竟去哪儿了呢?
古堡里所有的门窗都锁得严实,即便是背生双翼也难逃脱啊!唯一可以说得过去的,大概就是城堡中还有一个秘密通道。
但是关于秘密通道就连在城堡里住了半个世纪的伏江老人也没有听说过。
罗宾吩咐艾尼和伏江老人又展开一次大型的搜查。
他们几个在古堡里一丝不苟地敲墙壁,将地毯拉开搜查地板,而且连门锁也认真地检查了一遍,但是这一切都正常得很。
阅历丰富、足智多谋的罗宾,面对这种情况也感到手足无措了。三个人落落寡欢地折回到大厅之中。
罗宾紧闭着双眼,仰躺在安乐椅上,陷入了沉思。黄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但是他却无心去擦掉。
一旁的艾尼与伏江老人也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手电筒打开着平放在桌面上,正冲着墙壁射出了一个圆圆的光圈。
在昏黄暗淡的光圈之下,罗宾不停地在思考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茜莫不在古堡里面,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照这样推想,这儿一定存在一个秘密通道口。
伏江老人也说过,沼泽下面沉没了两艘轮船,而且沼泽里的水与鲁河的水在里昂市周围汇为一条水流。
“鲁河向南奔腾不息流入地中海,由此看来那艘大船一定是可以承载着古堡里面的人驶入地中海的。”
罗宾想到这儿,突然有了新的念头。
没错!当城堡被人围攻的时候,城堡主人为了确保脱离险境,肯定会提前挖出地下通道以备不测的!
而杰尔城堡的主人为了预防不测,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就可以领着家人、亲友从地下通道逃生,然后乘船直奔地中海。
“设计古堡的人一定有超群的智力。也许我们的搜索方法不正确,我们要再进一步仔细搜寻,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古堡的地下通道的。”
罗宾不由地举起手背拭去了脑门儿上的汗水,汗水竟然是冰凉的!
这让他马上顿悟了,轻风一定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微小空隙中。
然而抬头张望,豪华的大厅里门窗牢靠坚固,显然四壁也不可能有裂缝儿。因此与其说是轻风,还不如说是不易觉察到的空气运动。
罗宾把食指伸入口中,把口水沾了一些在上面,然后竖在面前,他忽然感到食指的一边有些发凉。于是他站起身来,朝着指头发凉的那一侧寻了过去。
罗宾在墙壁旁边,将沾了口水的指头,向着各个方向游动,他终于探索出了空气是从墙壁的那个地方吹过来的。
罗宾让伏江和艾尼把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打开,他举着手电筒上上下下打量着墙壁。
“老大,这儿有条缝儿。”
艾尼用手指着一处旧墙壁说道。
果然,那里依稀可见一条细小的缝隙。
罗宾把手电筒贴在墙边,睁大眼睛细细瞅了又瞅。那条窄缝儿从顶上一直延伸到下面,直到地毯上边一公尺左右的地方,形成了一条窄缝。空隙便是夹杂在墙壁纸上细致精美的花纹里,所以肉眼根本发现不了那里有一条细缝儿。
由于室内和室外的空气温度存在着差异,春天里的微风就穿过那条窄缝径直吹到大厅里来了。
“茜莫就是从这儿出去的,或者说是有人把她从这里带走了。”
橡树木板的墙上贴着一层厚厚的壁纸,敲打时,发出的声音与敲击其他墙壁的声音相同,怪不得大家发现不了这儿藏有个秘密洞口呢。
怎样把洞口打开呢?
整块墙上没有一个缺口,更没有一处凹凸不平之处。
罗宾握着手电筒,一丝不苟地检查起整块壁纸。忽然,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小黑点儿。
罗宾从衣袋之中摸出个放大镜贴近黑点。原来这个小黑点竟是一个大拇指的纹路!
一定是有人伸出大拇指触摸了这里好多次,才会将这一处的壁纸弄黑。
“我终于明白了……”
罗宾把自己的大拇指放在那块黑点之上,对着黑点使劲按下去。
结果,一扇门在眼前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眼前出现了一个四角形的方洞。
罗宾背后的艾尼和伏江都被这意外的发现吓了一大跳。
洞口有1.5米高,2米左右宽。
罗宾缩着身子走进洞,洞穴幽黑狭长。门的背后钉着一个小铁盒,小盒子中间仿佛装有机械设备,在盒子上面,装着一个把手。
“艾尼,你立刻去把这个重大情况报告给塞茜尔女伯爵,然后你就待在屋子里面护卫着她,不要离开,我同伏江老人去隧道里检查一下。”
“是的,老大。”
艾尼把手枪从衣袋里拔出,对罗宾点头回答一声,转身离开了。
“伏江,我们进去吧。”
罗宾略带有一些紧张地说。
“哦,好的!”
伏江老人回答着,紧跟了上来。
于是,他们两人小心谨慎地钻进了地道之中。
走了五六级楼梯以后,眼前出现了石头砌成的地道。地道两边虽然狭窄,但是顶却很高,他们可以伸直身体走路。
罗宾走在前面,手指按着手电筒的开关。一旦发现有紧急情况,他就可以立刻把手电筒关掉。
地道一路向下延伸而去,爬上了一个斜坡。从天井直到两旁的石壁上都没有水滴渗下来,连地面上的土也干燥极了。
他们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向前走了50多米,只见前方一个洞口闪着白光,那应该是地下通道的出口。
罗宾关掉手电筒。
从地下通道里爬出来,一片无垠的月光铺向沼泽两岸。
罗宾和伏江老人沿沼泽地转了一圈,丝毫没有发现茜莫小姐的踪影,然后他们又穿过木头桥来到对岸。
在万籁俱寂的长夜里,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昆虫在低诉。
他们两个人打量着周围,向那个土丘爬去。
丘陵上面种植着三棵参天大树。在中间一棵大树的阴影里,立着一位身材苗条、一袭白衣的年轻女子,正在仰着头出神地注视着明月。她那专注的神态,看上去如维纳斯女神一样纯洁、迷人。
“是茜莫!”
“是的!是茜莫小姐!”
罗宾与伏江不禁异口同声地喊着凝神站立的茜莫。
“茜莫!茜莫,真的是你吗?”
当茜莫看见站在山丘之上的罗宾与伏江的时候,她不禁失声大叫,用双手堵住了嘴唇。这时,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从一旁的大树后面冲了出来。
“那一定是拉思若·扎克利!”
罗宾在心中暗想,转眼向那个人猛扑过去。
黑衣男子见罗宾向前冲来,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枪,对准了罗宾的胸膛。逼着罗宾停下了步子,把双手举过头顶。
持手枪的黑衣男子盯住罗宾徐徐地走上前来。皎洁的月光映射在他的脸上,那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男子的脸庞,但他却不是拉思若·扎克利。
罗宾冥思苦想,记忆终于被激活了,鲜明的印象浮上了脑际。他不是别人,而是塞尔维亚王国的皇储尼克尔王子。罗宾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罗宾见王子迈着矫健灵巧的步子向他走来,脸上荡漾着年轻人所特有的朝气与活力。与先前,罗宾在夏克耶大戏院所见过的王子殿下,简直判若两人!
王子脸上落落寡欢的神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英勇无畏、气度优雅、风度翩翩。
“尼克尔王子殿下。”
罗宾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
王子的身体左右略微晃动了一下,突然之间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他问罗宾道: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今天春季里,我在巴黎夏克耶大剧院在贵宾席上,我见过殿下和国王陛下。”
“真的吗?你又是哪一位?”
“我是俄国公爵,名叫塞尔林的。”
“俄国的贵族?”
俄国和塞尔维亚是友谊之邦。这时王子将枪放下来,罗宾也垂下了双手,向着尼克尔王子那边走了过去。两个人彼此握紧了对方的双手。
“公爵,你怎么会来这里?”
“殿下,在我告诉您答案之前,请问您一句,您又为何来这里呢?”
王子沉默了一下,瞅着茜莫,两个人轻轻笑了起来。
“茜莫小姐!”
伏江老人来到茜莫的身边,呜咽道:
“啊,原来是伏江啊!”
伏江激动地将茜莫紧紧地抱在怀里,用手抚摩着她的后背。
“茜莫小姐!你……你又可以看到我这个糟老头儿了,你……你的身体无大碍吧!”
“嗯,我觉得像刚刚做过一场梦似的。”
茜莫小姐忽闪着明眸,她口齿清晰,气色很好,可以看出她的病已经痊愈了。
茜莫小姐!
老伏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涕泪四下。
罗宾备受感触,一行欢欣之泪从尼克尔王子的眼睛里流了出来,王子对罗宾说:
“自从那封假信蒙骗了茜莫之后,她自杀不成,之后一段时间一直精神失常,行为错乱。没有想到我们今天能在这里团聚,她欢喜异常,竟然连病也不知不觉地好了。”
“祝贺你,殿下!但是,王子殿下,您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不会是要去法国吧!”
“当然不会因为这个。我对他们说,我要到阿尔卑斯山脉那里去旅游。”
“到阿尔卑斯山旅游?”
对!我那五个好朋友,他们都酷爱旅行,他们都对爬山运动非常喜爱。每年夏天,我都会和他们一道儿去阿尔卑斯山攀登高山和峭壁。
今年夏天,我们几个准备去登位于鲁河源头的力莫湖旁边的耶德峰。那是一座高度有3100米的岩石壁,连父王都批准了我的登山计划。
不过,登山器械、装备早已备好,我的真正意图并不在于爬上耶德峰。我发觉我的心却被法国吸引着。
我收到塞茜尔女伯爵写给我的信,茜莫已经出院了,正在家中疗养,病情也日趋好转。我喜出望外!我打算把茜莫接到里昂或巴黎,在那儿,我们俩准备去教堂里举行婚礼。
我将我的这些打算告诉了我的五个伙伴,他们都赞同我的意见,并发誓尽他们所能,竭力送我来到杰尔城堡。
等做好了准备工作之后,我就丢掉登山的装备丢在了露宿之地,扮成普通的游客。
我决定将此行的真正企图告诉塞茜尔,希望她能让我与茜莫一起离开。但是我必须先让茜莫知道这些,我要向她保证,为这个才带她来这里了。
我们决定结婚以后,马上回到耶德峰的宿营地与我的朋友们相会,然后大家一起回国。
“假如这些,被父王知道了,父王一定会责罚的。但是我的朋友绝对不会走露风声的,这一点,我坚信。”
“万一国王陛下一怒之下,将你皇储的名分撤去,另立皇储,那该如何是好?”
“我不会在乎这些!为了茜莫能永远和我在一起,我早已将富贵名利置之度外了!”
“你难道一点也不后悔吗?”
是的,决不后悔!
我与茜莫相爱,绝对不允许奥匈帝国策划的国际大阴谋破坏我们的婚姻!他们害怕我与茜莫完婚。因为如果这样,那么我国与法国将会变为友邦,法国在关键时刻便会站在塞尔维亚这一边。
奥匈帝国和德国向来是友邦,但是德国与法国却有夙仇。奥匈帝国地想要向巴尔干半岛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企图将塞尔维亚和其他的几个弹丸小国吞并。
而德国皇帝克萨却打算帮助奥匈帝国实现它的狂野吞并计划,真可谓是狼狈为奸!
德国与奥匈帝国结成了友邦,联合起来侵略其他国家,企图成为欧洲的霸主。
我早就看出了两国的野心了。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侵占欲望,企图拉拢塞尔维亚,使我国加入这个侵略组织。因而他们私下里,想促成德国公主与我的成婚。
我要是拒绝了这桩婚事,他们马上就要大动干戈,将集中全部军事力量把塞尔维亚夷为平地,以此夺取整个巴尔干半岛,使他们的阴谋得逞!
父王为了这件事寑食不安。为了避免这次灾难,他老人家劝解我,让我同德国的公主结婚。
但是,我最终还是背负了逆子的罪名,违背了父王的旨意。
我深爱着茜莫,而她对我也是情有独钟,她为了我还拿出了巨大的勇气以死鉴情。所以,我绝对不能伤害、辜负她,我要同她结为夫妻。
这样父王就不会让我娶德国公主,请神为我们俩主婚。
我想,父王一定会遵照神的旨意的。
“今晚,我就来到了杰尔城堡后,用暗号将茜莫约了出来。”
“您的暗号,就是猫头鹰的叫声吧?”
罗宾恍然大悟对!在我那次造访法国的时候,在杰尔城堡里与茜莫相识、相知,她的父亲玛利斯见我们两情相悦,当时同意了我的求婚。
“从那时起,模仿猫头鹰的叫声,就成了我们从秘密通道来山丘上幽会的暗号。”
“茜莫也知道地下有通道?”
当然。她从书房里找到了古堡的设计方案的图纸,从那以后就得知了古堡中地下通道的秘密和正确开启通道的方法。
玛利斯伯爵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我们应该将幽会公开。但年轻人总更喜欢这种地下会面,我和茜莫好像是两个好奇的孩童陶醉在这甜美、快乐的冒险活动中。
“茜莫生病之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感谢上天,幸好她还记着我们的猫头鹰叫声,她病况逐渐好转,能把一点点往事回忆起来了。”
“这么说,您们刚才是在这个山丘上约会?”
不错!我告诉她我爱她,以及我和她即将到来的婚礼。
“茜莫听了我的表白后欣喜异常,一瞬间,她又变回原来的她了!”
罗宾和尼克尔王子正在说着话,茜莫安静地在一旁听着。她的眼睛里散发着喜悦、欢娱的光芒,脸上神采飞扬,整个人仿佛一朵太阳照耀之下盛开的鲜花。
“我衷心地祝愿您们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茜莫含羞垂下了头。
“茜莫小姐,塞茜尔正在为你的事操透了心呢!快点回去见见她吧!她知道这个惊人的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一行人走下山丘,绕过木桥,向着地道那边走去。
“嗖!”一声尖利的呼啸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茜莫小姐的身子向前一挺,一颗子弹已经射在了她的胸口,险些瘫在地上。
王子赶紧用强健的手臂揽住了茜莫的腰。她的头抵在尼克尔王子的胸口,美目紧闭,她已经停止呼吸……
罗宾和伏江老人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奔去。在密林中间,有一个黑影正在躲闪跳跃着逃遁。丛林草木繁茂,月光透不过去,甚至连手电筒的光也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
他们搜寻了半个多小时,再也没有发现杀手的踪影。
刚才枪声响起的刹那间,罗宾及时地向那边瞥了一眼,罗宾已知道这个心狠手毒的杀人元凶是谁了。
那个人是精神病院的大夫拉思若·扎克利!
他们二人默不做声地折回来,向事发地点奔去。
只见尼克尔王子跪在地上,怀中抱着茜莫。王子膝盖上浸满了莤莫的鲜血。
子弹穿透茜莫的心脏,莤莫当场去世了。月光下莤莫的脸庞惨白。
她宁静地睡去了,脸上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甚至还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仰卧在尼克尔王子的怀里。“莤莫!莤莫!你醒醒啊……”王子痛哭起来。
罗宾走到前面尼克尔王子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然后罗宾和伏江动手把茜莫从地上抱起来,穿过地道,向大厅走去。
尼克尔王子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跟在二人后面。茜莫被轻轻搁在大厅的地上,王子扑倒在茜莫的尸体旁边,把面孔紧贴在她冷冰冰的脸上,大声痛哭起来。
塞茜尔和艾尼已经冲入了大厅之中。
塞茜尔将尼克尔王子一把推开,扑倒在妹妹的身体之上痛哭起来……
王子木木地站起身来,扭过头有些羞怯对罗宾地说:
“很抱歉!在你们面前这样失态,让你们笑话了!”
“王子殿下,不必内疚。您是为了挚爱的茜莫小姐才悲伤的。这种悲伤对于男人而言,是贵重无比的。”
正在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艾尼上前拎起听筒。
艾尼扭过头对罗宾说道。
“老大,巴黎来的电话。”
罗宾接过电话来:
“喂,你好,我是塞尔林公爵罗宾……哦,麦里绍啊,你有什么事吗?”
罗宾得知是罗宾的部下麦里绍从巴黎打来的长途电话。
“老大,出事了!昨天,奥地利的皇储被塞尔维亚的一名年轻人枪杀在大街上!”
“什么?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
罗宾大惊失色,一时不知所措。
“你说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
“就在波斯尼亚的首府斯来堡。”
“哦?波斯尼亚斯来堡……”
“对,就是在波斯尼亚……但具体情形我还不是很了解。巴黎市民在报纸上已得知了这件轰动欧洲的事情。我想,等到明天所有事情的真相都会真相大白的!”
“好吧!待弄清全部内情之后,马上通知我。”
“遵命!”
罗宾放下电话,向王子使了一个眼色,俩人走到大厅的一角罗宾将电话里的内容对王子说了。
“……王子殿下,这件事情也许会造成严重后果!弄不好,会给全欧洲带来一场大灾难,如果连美国、日本也要牵涉进来,那最终将演变成一场世界大战!”
尼克尔王子面色苍白,连嘴唇也在不停地战栗。
波斯尼亚属于奥匈帝国管辖,波斯尼亚的首府是斯来堡。
但是波斯尼亚的民众与塞尔维亚的人民本是一个种族,他们与塞尔维亚及其巴尔干半岛上的其他弹丸小国同仇敌忾,他们会联手对付奥匈帝国的。
斯来堡的民众恨透奥地利,而且早已成立了许多秘密的地下组织。奥地利一不小心,防备失当,才出了这样的事故。
奥地利野心勃勃地想企图在塞尔维亚和巴尔干半岛上的其他国家扩张势力范围。关于这件事,我们都已知道,而且世人皆知。
现在,奥地利国王目睹皇储夫妇被杀,一定会对塞尔维亚发动战争的。
“王子殿下,现在的塞尔维亚一定是风雨飘摇、狼烟四起,您应当尽快回国,国王陛下也正殷切地盼您归去共商对策呢!”
“好的,我马上就赶回去,请为我们准备一辆特快列车。”
“不!请稍等片刻!王子殿下!”
罗宾拨打了长途电话吩咐麦里绍说:
“火速备好一辆燃料充足的小型飞机!”
罗宾回过头对王子说:
“王子殿下,我们立刻起程回巴黎,再返回阿尔卑斯山的宿营地。”
尼克尔王子直愣愣地站在那儿,机械地点了点头,这一件事来得太突然了。
在巴黎市的郊区,有一片空旷的白地。
罗宾将这片旷野作为了飞机的起飞点,这就是后来的欧尔帝机场所在地。
罗宾本人驾驶着汽车,从比鲁齐市星夜兼程地奔巴黎而来。来到这片旷野已经是夜过子时了。
正在那里了解真相的麦里绍,一见罗宾和王子来了,立刻将他们领到飞机停放处。
“你辛苦了!麦里绍。”
罗宾拍了拍麦里绍的肩头,而后登上了飞机,让王子坐在他的身边。
飞机的螺旋桨开始转动了,小飞机在跑道上灵巧、敏捷地滑行片刻,而后十分轻快地腾空而起。
从飞机上向下俯瞰巴黎市区一团漆黑,人们已经早早地沉入了梦乡。夜幕下繁星点点,仿佛是五色石子撒在碧玉盘里,令人爱不释手。
小飞机探进清凉怡人的夜幕,向着东南方飞去。
前方的天色渐渐地发白了,天亮时分。小飞机在云雾中穿行,如在绵软的云海中漫步。
雄伟挺拔的阿尔卑斯山直插云霄,周围烟雾缭绕、红光四射。
手握着飞机驾驶杆的罗宾,用一只手向飞机的下面的云层中指了一指。
只见层层云雾的缝隙里,露出了黑色的光滑如镜的东西,那是力莫湖泊,小飞机盘旋在力莫湖的上空。
此时的旭日还没有映射到力莫湖之上,湖面颜色暗淡。
过了一会儿,湖水逐渐变成碧蓝色。
小飞机掠过湖面,再次冲上了阿尔卑斯山脉的上方。在群山围绕之中,一座笔直的山峰高高矗立着直插入天空而来。
“耶德峰到了!”
王子把身子伸出去,望向下边的地面。
罗宾把飞机慢下来,眼前出现了耶德峰的沟谷间一望无际的草原,丝丝缕缕的轻烟在草地上袅袅地升腾。
“看哪!宿营地到了!”
王子激动地大叫。
三个雪白的小帐篷摆在一起,连成一个三角形。一股白烟从帐篷中间的地上冉冉升起,那是王子的五个登山伙伴正在准备早餐吧?
先后有五条黑影从帐篷里跑了出来,他们仰脸望着天空,拼命地朝飞机挥动手臂。他们没有想到,在这种高山峻岭之中居然还可以看到飞机。
罗宾在宿营地上,大规模地盘旋着,慢慢地把飞机降低。
草地上那五个小黑点在频频运动着。
“准备好了吗?殿下。”
王子从座位下面抽出一把降落伞把它背上肩头。
“王子殿下,请听我的命令我说‘跳’,您马上就跳下去!”
王子点了点头。
草地上的五个人十分诧异地注视着这架盘旋往复的飞机。
罗宾可辨出他们的脑袋正随着飞机环绕飞行的方向,左右不住地转动。
“跳!”
王子纵身向飞机下跳去,随即打开了降落伞。
罗宾听见了那五个人在大声叫喊。
洁白的降落伞如一只巨大的水母,慢慢地飘下,而罗宾驾驶的小飞机依旧盘旋往复着,没有停下来。
罗宾握着操纵杆,心中暗自为王子殿下祈祷,愿神赐予王子幸运。
眼看降落伞平安无事地着陆了,五个人一拥而上。
罗宾长长舒了一口气。
尽管王子是个运动能手,但是跳伞对他来说还是生平第一次。这让罗宾心中忐忑不安,唯恐尼克尔王子伤到了脚。
当他忧心忡忡地向地面上望去的时候,尼克尔王子从缩成一团的降落伞中爬了出来,仰头望了望半空,而后高举着双手挥动着,又向上跃了一跃,大声地说:
“塞尔林公爵,在你的帮助下,我平安无事地在草地上着陆了!”
“上帝保佑!”
罗宾的眼睛湿润了。
“再见啦!尼克尔王子,快点回到祖国去吧!为了塞尔维亚的民众,愿您竭力辅佐国王陛下攻破这次的国难!”
罗宾向着地面大喊,而后使劲儿推动了驾驶杆。飞机猛地一怔向着巴黎的方向飞去,直奔向杰尔城堡。
罗宾返回杰尔城堡以后,莤莫的尸体已经让塞莤尔隆重地埋葬了。
罗宾到城堡旁边的教堂地下室中,拜祭了茜莫。
古老的城堡旁边有教堂。这里所有的人每到星期天,都要去教堂里做礼拜。与此同时,教堂的地下室就完全成了城堡堡主一家人死去后存放灵柩的地方。
罗宾由戴着黑面巾的塞茜尔带领着,身着肃穆的黑色丧服,直奔教堂的地下室而来。
伏江老人举着蜡烛,打开去往墓地的大门。
自从茜莫小姐辞世之后,伏江一下子衰老多了。他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多了,步履蹒跚,弯腰曲背,雪白的长胡须如被寒霜打过后的芦苇。
黑色大理石制的灵柩依次排列着在地下室的墓地中。历代的城堡主人与他们的亲眷把遗体存放在这个地方。
茜莫的棺柩放在最里面,莤莫的棺枢上面朝上放着那副甲胄,它的双手合抱在心口处。
罗宾悄悄地问塞茜尔:
“这就是‘顾特兰’甲胄吧!”
“是的。”
塞莤尔的神情沮丧极了,一看就知道是悲伤过度。
“这样做可以抚慰茜莫小姐的在天之灵。”
我在这里守灵的时候,伏江说,妹妹在打算自杀的前一天夜里,告诉过他,如果有一天她过世了,一定要将她挚爱的‘顾特兰’甲胄安放在她的灵柩之上,让甲胄伴她安眠。她说她不愿意和自己的心爱之物分开。
“听了伏江老人这么说,我决定完成妹妹茜莫的这一个遗愿。我一直在心中暗暗祷告,祈求甲胄能保卫她的亡魂。”
塞茜尔泪流满面地说。
蜡烛的光焰投映在骑士甲胄上,罗宾想了想,用手托起甲胄的两只手腕。
“顾特兰”甲胄的双手,就连指尖都是用铜打造的。手腕和五指关节处灵活自如,与布缝的手套一样,这件物什曾经就被称为“铁手套”。骑士们佩带上铁手套,依然能够灵活自如地使用矛、剑等武器。
罗宾把手指试探着向铁手套里去,摩挲了片刻,突然发觉手套里有一个用红绳捆着的白色纸袋。罗宾把这个纸袋掏出来交给了塞茜尔。
“这是什么东西?”
塞茜尔歪过脑袋,惊奇地向罗宾询问道。
“这是茜莫留下的机密。”
罗宾松开红绳,纸袋打开了。里面是一捆书信,统共有12封。而且,情人尼克尔王子的相片就在其中一个信封里装着。
“我的天……”
塞茜尔大惊失色。
“妹妹真是个慧心女子,为了能与王子馈赠的定情之物长相厮守,居然把书信藏在这儿。怪不得我找不到!”
“慢着?这信有问题……”
罗宾从中间抽出了那封伪造王子手迹的假情书。
“啊!正是由于这封书信!”
“是啊!正是由于这封信,茜莫小姐才以死鉴情的。”
众人纷纷说。
罗宾用蜡烛的火焰把那封假信,烧毁了,又把其余的11封情书重新塞入铁手套之中,而后轻轻合上双眼,默默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塞茜尔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伏江也紧接着跪倒,泪流满面,两个人哭得最伤心。
巴尔干半岛素来被称为欧洲火药库,仿佛是一颗定时炸弹,一触即发。
我们所说的“定时炸弹”,指的就是具有极强杀伤力的炸弹、电池和定时器组装而成的在固定的时间内,开关致使通电或停电的设备。到了某个时间,电流接通,便会引起爆炸。
那时候,欧洲大陆各个大国也彼此不睦,互相争权夺势。德国和英国抢夺势力互不相让,同时又与俄国有隙,而俄国与法国又素来水火不相容。
1870年普法战争中,德国掠夺去了法军战绩的阿尔萨斯和洛林两个地方,从此法国与德国结下了冤仇,而与英国、俄国两大强权已成为友好邦国。
除此之外,为了巴尔干岛,奥地利和意大利两个国家也同样互不相让,互相不和。
巴尔干半岛成为核心,互相打击报负。只要在巴尔干半岛引发一个小小事件,便能够产生牵动全局,立即变成大战争的导火索。巴尔干半岛真不愧是货真价实的欧洲火药库,只等待时机成熟,火药库便会分秒不差地引爆。
塞尔维亚泛奥地利党的那个年轻人充当了引爆人。他在巴尔干半岛的波斯尼亚的首府斯来堡,枪杀了奥地利的皇储夫妇。
那把手枪的扳机正是那让人心惊肉跳的定时器。
1914年6月28日,奥地利皇太子夫妇成了敌国的枪下冤魂。奥地利与德国立即对塞尔维亚开战,塞尔维亚只好立即向俄国寻求支援。
巴尔干半岛这个巨型火药库于7月28日爆炸了。
斯来堡街头的枪杀案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始端,从那以后火药库陆陆续续地爆出了巨响。
有俄国、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美国、巴西等十来个国家支持塞尔维亚;有土耳其和保加利亚支持德国与奥匈帝国的政权。
1914年8月,世界范围的大战正式开始,各国政权都竭尽所能一决胜负,法国为了报仇雪恨,坚决地要与德国拼斗到最后一刻。
现役兵已经远远满足不了战场上人员的供给,连法国的青少年们也举起枪杆奔赴战场。
罗宾的部下在危难时刻都挺身而出,参军去了。其中有几个人在沙场上战死了,艾尼已在山莫(Somme)的前沿阵地光荣地牺牲了。
热情高涨的罗宾担任了法军的军医中校外科主任,不久前在凡尔登战线上的战地医院里服役。
世界大战轰轰烈烈地开展了五年。
1916年11月的某一天,也就是在大战第二年,有一个身穿旧式竖领的军服,戴着与军装同种颜色的帽子。军装和帽子上面都没有佩戴徽章和肩章之类的标志,衣服的料子也已经被磨破了的男人来到了杰尔城堡的大门口。
这个人用身体紧靠着拐杖,瞅了一眼门牌,他的腿从大腿部分锯掉了,手里杵着一根拐杖,肩上扛着一个背包。看上去,他的模样足有二十多岁,两只眼睛深陷在眼眶之中,胡须乱蓬蓬地布满了腮边。然而,他的气色不错,深陷下去的大眼睛闪着机警的光,精神饱满。
只见他向前跳跃了一步,靠近门柱,伸手按了按门铃。
伏江老人出门来问:
“你有什么事情吗?”
伏江边询问道。
“我想要拜见塞茜尔女伯爵阁下。”
他用夹杂着外国口音的法语回答伏江老人道。
“请问您贵姓?”
伏江小心地问,上下观察着面前这个陌生的落魄男子,只见那男子脚上蹬着一双牢固的军鞋,上面满是泥巴。
但他对这个问题像有什么顾虑似的,没有告诉伏江他的姓氏,只是问伏江老人道:
“请问一下这是俄国公爵塞尔林阁下的府上吗?”
“不是!当战争爆发的时候,他就搬走了,也许回国了吧!”
伏江一直把罗宾看成一位俄国公爵。
这个人对此大为失望。
“那么——女伯爵还住在这里吗?”
“这个嘛……”
伏江老人有些疑虑。
“我只想见她一面。”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伏江老人再次打量着男子的面貌。
男子用了一种低沉有力的声音说了一遍:
“我一定要与她会面,麻烦你能不能禀报一声……”
男子的语调坚定有力。
“我知道你急于拜见女伯爵,但是我必须先明白你的身份?”
伏江老人满脸疑惑,有些不高兴问他道。
“等我拜见了女伯爵阁下之后,我自然会向她报上名姓。”
“那不行。至少,你也应该告诉我你找伯爵的原因,不然,我不会让你进去的,语气不容反驳。”
伏江老人坚决地说。
在伏江看来,面前这个人或许是近些日子以来风行的假冒伤残兵。因为在战争,物资奇缺,总有老弱病残、妇女儿童,甚至连堂堂男子汉也会去城堡、别墅或府宅之上索要钱财、食物之类,这些人近一段时间越来越多了。
如果,有人单纯到城堡里乞讨东西,他们总是尽其可能满足他们,但是令人气愤不已的是,居然有人假扮成伤残人,或跛足,或瞎眼,编造了一些什么由于在战场上拼杀负伤之类的让人同情的谎言,借此来索要钱物。一旦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离开城堡,马上就会将“瞎眼”睁开;原本拐着脚的,也立即快步奔走。
伏江老人对于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每次他都是怒火万丈。
有些人苦苦乞求施舍,这还算是良善之辈;有些人得知古堡里留守的有年轻的小姐与年老的管理员夫妇,便穷凶极恶地找上门来强行勒索,真是可恶至极!
这样一来,伏江老人决定狠下心肠,不再被他们欺骗了。
伏江老人年轻的时候,他还参加过德国国境的守备队,如今上了年纪英武不减当年!
态度坚决的伏江老人努力挺起胸脯尽其所能隐藏自己的老态,他面无表情地对这个男子说:
“我不想跟你费话!既然你不告诉我你有身份,也不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儿,那么我无法帮你!”
伏江说完这些话,便转身走进城堡。
这个男子碰了壁,垂头仔细地想了想。
接着,他又架起了拐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这时,城堡方向开过来一辆豪华的轿车。
罗宾从车上下来,自从保克哈布上了战场后,他就亲自开车了。
“哦,怎么是你?塞尔林公爵!”
拄拐杖的伤残男子听到伏江老人称呼来者塞尔林公爵,马上折回大门口,右手松开拐杖,举手行礼致敬道:
“您就是塞尔林公爵吗?你好公爵!我是王子信使,带来一封塞尔维亚王子尼克尔殿下的亲笔书信。”
厚实的大信封表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塞尔林公爵、塞茜尔女伯爵
信的反面留有王子的签名“尼克尔”。
“王子寄来的信。阁下请随我来吧!”
罗宾用胳膊挽着这个男子的手臂,两人徐徐地向正门走去。
伏江老人立即用门卫室里的电话把这件事向女伯爵报告了。
塞茜尔将二人安排进大厅。
“罗宾,不,塞尔林公爵阁下,你在战地医院任职,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罗宾用他的真名实姓在凡尔登战线的野地医院服役。这件事全法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亚森·罗宾的爱国义举在全国引起强烈的反响。
每当塞茜尔从报纸上得知有关罗宾抢救伤残兵的事迹之时,她为罗宾这个好友而骄傲。
从1912年2月到6月之间,德军向凡尔登阵地施以排山倒海一般的凌厉攻势,凡尔登的情势十分紧急,塞茜尔时常由于过度焦虑而彻底不眠。
山莫一役,法军大胜,德国军队丢盔弃甲,向北部地区狼狈逃窜。到这个时候,塞茜尔获悉这些后心里的一块巨石这才稳稳地落了地。
这个胜利的喜讯大前天才得知,罗宾今天怎么就出人意料地回到古堡中,站自己面前了呢?
“如今可以说是战事稍停,德国需一段时间休养喘息,我想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于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开车飞快的过来了,没料到遇上……”
罗宾把头扭过去,和塞莤尔介绍说:
“这位是尼克尔王子的信使。”
“什么?你真是尼克尔王子的信使?”
塞茜尔惊讶地问道。
“是的,我是陆军少校佳布利·拉克尔王子殿下派遣来送信的。”
男人用一条腿在地上站稳,举手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军礼。
“不必多礼,请您坐下说话我就是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
塞茜尔自我介绍后,往前面走了二三步,将佳布利扶在沙发上坐好。
“尼克尔王子殿下一定在战场上屡建奇勋吧?”
“是的,有卓越战功。可惜,王子殿下现在已经辞世了。”
佳布利说着,黯然神伤,两行清泪流落下来。
“啊?”
塞茜尔的身体向一边猛地倾斜。罗宾上前扶住她,安顿她在安乐椅上坐下。
殿下以身殉国前,我是他的贴身副官,时常伴随他的左右。
“大约在一个月以前的一次激烈战斗中,当时,王子殿下、我,还有其他几个参谋将领在里面商讨作战方案。突然,一声震天巨响,帐篷化为了粉末。敌军在我们司令部所在的帐篷旁边扔了一颗炸弹。炮弹的残余碎片飞进了我的左脚里,也飞进了殿下的胸膛。”
塞茜尔默默地倾听着,她的脸苍白得如一张白纸。
炮弹炸得沙尘飞扬,三名受伤较轻的将官把殿下救起时,殿下已被埋在了沙土下面,昏死过去了。他们用担架抬殿下去了战时野地医院治疗。
“我也昏死过去好长时间。等我苏醒过来的时候,瞥见王子正躺在我旁边的病床上。”
佳布利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我发现我的左腿已被炸掉了。不过,最令我忧心忡忡的还是王子的伤。
有一阵子,军医们都认为他危在旦夕了,王子的胸部失血过多。
但是王子福大命大,经过军医们的努力救护,他的性命算保住了。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殿下扭过头来盯着我,对我说:
“佳布利,有件事情我托付给你。”
“‘是,殿下。究竟什么事情?’”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你发誓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诸位,我是殿下的五个朋友其中的一个。”
“哦!原来你是他们其中之一。”
众人恍然大悟。
罗宾点点头。
“是的。殿下借助降落伞在耶德峰草原着陆的时候,我正是在宿营地的王子的五个好友之一。”
佳布利补充说。
罗宾猛地忆起了那五个小黑点仰头望着半空中盘旋着的飞机,又是大叫,又是挥手的情景。
“那么,王子殿下将什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呢?”
“正是这个!”
佳布利刚才在大门口让罗宾瞅过的那封厚信封。
罗宾把接过信封,把它转交给塞茜尔。
塞茜尔用颤抖着的两手把信封打开。
“天啊!怎么会是这个?”
塞茜尔一时语塞。
只见信封里是妹妹茜莫写给尼克尔王子的12封情书和茜莫的一张相片。
殿下将这个信封郑重地交到我手里说:
请你将它交还杰尔城堡的塞茜尔女伯爵阁下,或者交给俄国的塞尔林公爵。这是我的爱人遗留下来的东西。
如果找不到女伯爵或者俄国公爵的话,那么,你就拿到茜莫的坟墓前烧掉。当烟灰飞扬上半空,那就表示我与茜莫将要在天堂里永远在一起。
昔日,我编造了理由欺骗父王,我说我们六个人将去攀登阿尔卑斯山的目的是为了达到与茜莫小姐在巴黎或里昂的教堂里行婚约的目的。
但是不幸的是茜莫死在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的枪下了,我知道凶手是谁!
这一定是泛奥地利党的密探们所为!在这之前他们伪造我的情书,我亲爱的茜莫为这事而精神失常。他们又派遣一个大夫潜伏在茜莫治病的精神病医院里目的是为了夺回假情书,紧挨着又派了两个爪牙进入杰尔城堡,四下搜查。
他们的诡计落了空后才开枪击毙了茜莫,封了茜莫的口。他们认为只要茜莫在世上多活一天,我就不会娶德国公主。这个阴谋太狠毒了,茜莫便成了这个国际大阴谋的牺牲品。
“‘本来,我并不知道这些,战争爆发以后,一个泛奥地利党地下组织的指挥官把这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我才知道茜莫的主治医生是一个毕业于奥地利医科大学的匈牙利人,名叫拉思若·扎克利。’”
“尼克尔王子殿下亲口跟我说了这些。”
罗宾大惊失色地说:
“哦?王子殿下连拉思若·扎克利的事也都打听到了。可惜这么精明强干的年轻王子,就这么离开人间了。”
是的。战争一开始,王子就已经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他身为皇族的王子,他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英勇无畏,顽强作战。
“我与几个参谋将官都劝阻殿下,他笑了笑,回绝了我们,毅然决然地冲上了最前方,想不到……想不到会发生这种结果。”
佳布利悲伤过度,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子殿下早就痛下了决心,要与茜莫在天堂里厮守,所以也就置生死于度外了。
塞茜尔垂下了脑袋,用手绢擦拭着眼睛里涌出的泪花,连肩头也颤抖着。
殿下将遗物交到我手里,三天后,便平静地去世了。弥留之际,他还拉住我的手对我说道:
‘佳布利亲爱的朋友,永别了!代我向其他朋友们问好。’
‘殿下,你要保重。’
殿下脸上露出了一生中最后一丝笑容他说:
‘奥地利皇太子夫妇在塞尔维亚被枪杀,我和茜莫又死在敌国的子弹之下,我们难道不是命运相同呀!’
“王子说完了话,合上了双眼,嘴角上留下了一抹笑容。”
“我为尼克尔王子的英勇无畏、胸怀宽广感人至深!”
罗宾沉默无语地祷告着。他又把茜莫的相片和12封信放回原来的信封里,递到塞茜尔的手边。
塞茜尔站起身来把信封抱在胸前,潸然泪下。
“塞茜尔,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教堂……”
罗宾扶着蹒跚的佳布利,跟随女伯爵走出大厅。
塞茜尔跪在教堂祭坛的十字架前面,默默祈祷完毕,继而进入到地下室的墓地里。
塞茜尔将信封塞进‘顾特兰’甲胄左边的铁手套里,然后又将铁手套轻轻放回甲胄的胸前。
王子写给茜莫的情书和王子的相片放在右边的铁手套里;茜莫回复王子的情书及她的玉照放在左边的手套里,两只手紧紧相握在胸前,象征着他们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爱情天长地久。
世界大战还在继续,日本和美国先后卷入了战争之中,终于酿成了世界范围的大战。欧洲大陆也卷入了这场大战。罗宾的几个忠实的手下先后以身殉国,艾尼战死在凡尔登。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令人不胜感叹。
褐发女子苏尼亚和拉思若·扎克利不知所踪,连幕后策划这场国际大阴谋的掌权者“X”也不知去向,生死未卜。
罗宾还在凡尔登战地医院中救治伤残士兵。
1917年,英、法两国军队隔着山莫河(在巴黎北部地区)与德军对垒,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大战之中,英军首次将战车运用在战斗中,这场大战取得大捷。
连遭败绩的德军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在这次大战告捷之后,罗宾又被准许了两个星期的慰劳假,他在假期里来到杰尔城堡看望塞茜尔。
塞茜尔兴高采烈地把罗宾带到自己的卧房里,塞莤尔侧耳倾听罗宾叙说战场风云,以及战后残败萧条的生活,当然也涉及了尼克尔王子与茜莫……
塞茜尔握着被泪水打湿的手帕,说:
“我们失去了两个亲人后,生活变得没有意义了,我已经厌烦了这种没目标和方向的日子……”
她站起身,放在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桌子上的精致巧妙的日本产的漆器盘里,她把它递交给罗宾。
“我能看一下吗?”
罗宾问道。
“当然可以!请吧!”
罗宾打开来的是一封写在白纸上的信函。
信函的开头部分是写信人的地址:
圣·勒布尔·奥杰斯缔女子修道院。
“这是怎么一回事……”
罗宾惊诧地注视着塞茜尔。
“请你往下看吧!”
往下的内容是:
我读了阁下的来信之后,激动万分,并且马上给你写回信。我代表院里所有的修女热烈欢迎你的到来。我相信,在这里,你一定会得到心灵的更加宁静和精神上更高层次的慰藉。
你的姐妹
院长马利·安捷尔
“你选择了要去……”
“是的,我要去做修女。前些日子我给马利·安捷尔院长写了一封信,这是院长给我的回信。除了修道院以外,没有别的地方更适合我了。我希望能在天堂里与茜莫和尼克尔王子殿下相聚,和他们在一起享受耶稣的祝福,得到永生。”
塞茜尔眼里满是希望和欣喜的光芒,同时泪水悄悄地流了下来。
罗宾一时不知道该对塞茜尔说些什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塞茜尔那清澈如水、晶莹剔透的大眼睛。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女子修道院里去呢?”
“就这几天。”
“城堡、别墅,还有府第它们怎么办”
“我打算把府邸和别墅都捐献给政府当局。这一场大战下来,到外是灾民,我打算申请政府把房子留给灾民。”
“那么,城堡你作何处理?”
“我已经仔细思考过了,请伏江老两口住在城堡中看守房子。”
罗宾的慰劳假是这样安排的,第一个星期,他帮助塞茜尔女伯爵收拾归整别墅里和府宅里的家具摆设;第二个星期,他把和霭可亲的比克娣娃奶妈安置在巴黎市郊的一处房子里面,让她在那里安度余生。做完这些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为伤病员服务。
返回战地医院之后的第三天,塞茜尔从女子修道院给罗宾寄来信函。信中告知他,她已经到了修道院里,并且对他的帮助表示感谢。
从此,塞茜尔身着玄色的长袍,头顶白色帽子,在圣·勒布尔·奥杰斯缔女子修道院里,成为了一位圣洁的侍奉耶稣的修女。
1918年11月间,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结束了。德国与奥地利组成的同盟联军,被英国、法国、美国、日本纠结而成的军队击溃了,世界又恢复到和平与宁静当中。
大战停止后的第二年,经过院长批准后塞茜尔离开了修道院,返回了杰尔城堡。她将古堡改建成了济灾孤儿院。
修道院里有五位年轻的修女,也随着塞茜尔去孤儿院里成了保育人员。塞茜尔自己成了孤儿院的院长,被人们叫做“黑衣天使”。
战后地方物价飞涨,为了筹集建设孤儿院的资金,塞茜尔卖掉了古堡里面的古玩、古物和那些华贵典雅的家具摆设。
虽然政府方面对孤儿院也给予了财政上的支持,但是补助金毕竟是有限的。大战刚刚完结,政府的财政也出现了赤字,十分困难。资金的短缺,孤儿院的人数一直在增长,而战后物价继续上涨。孤儿院实在是很难再坚持下去了,最后甚至变卖了古堡里的土地作为周转资金。
近来物价之高令人心惊肉跳,几乎没人再往孤儿院捐献财物了。
伏江老人绞尽脑汁也毫无对策,真要走投无路了!
塞茜尔与五位修女面对孤儿院的财政危机,大家都只好熬着日子,过一天算一天了。
日子越发艰难了。
有一天,孤儿院的大门前来了一位老人。
老人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脚上趿着一双磨破了的旧军鞋,大脚趾头露在外面,破烂不堪的帽子下面,露出苍白、肮脏的乱发。他神秘诡异地向大门口走去,蹬上石头台阶,从门的缝隙里向大门里面偷偷看着。看他那样子,好像是一个乞丐或是小贼。
有一名修女发现了他,走上前去询问他说:
“你是谁?天主保祐,我想这里的日子太艰难,我们没法帮助你,老人家。”
老人用通红肿胀的眼睛盯着修女,那眼神简直太可怕了,修女用手指轻轻按在心口的十字架上,在心里又祷告一遍。
“我有一样东西,请你将它交给你们的院长。”
说完,他从石阶上走下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孤儿院。
修女暗自惊诧捧着纸包,向院长办公室跑去。
“院长刚才有一个古怪的老头儿送来了这个给你。”
“哦?古怪的老头儿……”
塞茜尔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包,拿在手中。眼前是一个用许多皱皱巴巴的纸团裹在一起的纸包。塞茜尔将纸包打开,立在她身边的修女们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拆开层层的纸团包裹,晶莹剔透的宝石在眼前闪闪发光,那里有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石榴石,宝石的中间还有大颗大颗的珍珠……
“啊!这么多的珍宝!是个什么样的老人送的,他人呢?”
“他已经走了!”
“你问他称谓了吗?”
“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塞茜尔的目光落在最外面一层皱纸上,只见那上面有两个字母:
A·L。
“啊!是怪盗罗宾!”
塞茜尔从椅子上猛站起身来,直愣愣地立在那里。
院子里传来荡秋千孩子的欢笑的声音,秋千架发出的“吱吱”声。
“亚森·罗宾,你是那么多孩子的救星!”
塞茜尔热泪夺眶而出。
§§第五章 可怕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