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克自己也很无奈,他明明都已经小心翼翼地避免与教廷中人发生交集,但对方却好似缠上了他一般,三番五次地找上门来。
这一次来的,是教廷的戒律所。
相比于之前主教的和善,戒律所的来人则显得冰冷了许多,话语之中没有半点情绪,就好似在审问犯人一般。
但这就是戒律所的特色,曾有人用十分形象的话语描述过戒律所的存在:“从这里面出来的,已经不能称作是人,而是纯粹的神之信徒。”
毫无疑问,如果神谕让戒律所中的信徒去杀了他们的父母,这些拥有着绝对信仰的存在,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遵从神的命令。
“他们可曾说过要前往那里的原因?”开口说话的是戒律所中的一个白发老者,身着与其发色相衬的银白盔甲,颇有一种老而弥坚之感。
“没有。”鲁克虽然颇感厌烦,但此时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心中盼着这群人可以早点问完离去。
然而,那老者似乎没有罢休的意思,继续追问:“除了请你作为向导之外,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鲁克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片刻之后开口,将那女教士为自己母亲祝福之事说出。他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但凡是与自己身份无关的事,都老老实实地回答。
只是即便鲁克已经如此谨慎,却还是在这种时候露出了破绽。
听完鲁克所言,那老者立刻皱起了眉头,“既然你的母亲病重,那你为何还要特意绕过圣城,而不去城内为你的母亲祈求祝福?”
鲁克一时语塞,他的确还是疏忽了这一点,教廷既然已经盯上了他,自然不会不知道他行动的轨迹。
自己特意绕过梵蒂冈的反常举动,毫无疑问已经引起了怀疑,不过眼下,教廷之人似乎还没有往自己身份的方向猜测。
鲁克知道,这种时候,一定要把教廷的怀疑彻底打消,否则哪怕牵连到那一群年轻教士死亡所引发的风波之中,都会让自己无法脱身。
见鲁克并不回答,那老者的眼神逐渐锐利了起来,似乎要看穿鲁克的内心。
“实不相瞒,我当初曾伤过一个姑娘的心,那个姑娘后来便去了圣城,信奉神灵。我之所以绕过圣城,便是害怕遇上那个姑娘。”
不得不说,鲁克此时真可谓是急中生智,居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想出了如此合情合理的解释,就连鲁克都不得不佩服自己。
当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适合的表情也是不可或缺的,鲁克此时调整面露的肌肉,做出了纠结中带着一丝追忆与伤感的表情,拿捏得可谓恰到好处。
从那老者神情的变化上来看,鲁克的这番表演似乎起了效果,甚至于鲁克心中都暗自怀疑,这老者年轻时候是否也有一段相似的情伤。
须臾,老者开口道:“既然如此,是我们打扰了,谢谢你提供给我们的信息,愿神庇护于你。”
说罢,老者便转身带着戒律所的几人离去。
鲁克一下子瘫坐在了住所的床上,甚至于都不敢表现出太过放松的模样,谁知道自己此时的一举一动,是否在教廷的监视之下。
这样的畏惧其实也正常,教廷之中的强者,随便派出一个都足以轻易地将如今的鲁克碾成一堆碎骨,每年死在教廷手中的中位亡灵,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就好比潜逃的罪犯遇上了追捕他的士兵,哪怕对方并未发觉,但罪犯的心中也会下意识地胆怯,甚至表现在行为举止之上。
方才的鲁克,当真是在鬼门关前转悠了一圈,只要那老者还留有一点怀疑,让鲁克去梵蒂冈接受调查,鲁克这样的身份,可根本经不起教廷的调查。
这一夜,鲁克莫名其妙地陷入到了梦中,几个不速之客现身,皆是残肢断臂的模样,带着腐烂后的恶臭,面色狰狞地向着鲁克扑来。
他们正是死在了紫罗兰的那一群年轻教士,身为亡灵的鲁克知道,他们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绝不仅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么简单。
鲁克没有留手,心念一动之间,伴生的骨弓出现在手中,一箭便洞穿了一个化作恶鬼模样的残缺教士。
然而,那教士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顶着胸腹处的偌大血洞,继续向着鲁克扑来。
又一箭,骨质的箭矢穿透了对方的头颅,直接令得整个头颅如同西瓜一般爆裂开来,才总算让对方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这是一场发生在梦中的苦战,对手不强,却人多势众,而且丝毫不畏惧疼痛,唯有将整个头颅击碎,才算真正击败了他们。
到了最后,鲁克甚至被逼着喝下了一瓶并不存在的狂化药剂,凭借自己想象出来的药力,才击溃了所有的敌人。
伴随着战斗的结束,鲁克从梦中惊醒。
鲁克不敢尝试,在这个梦中受伤或者死去,现实中的他会受到怎样的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梦,因为亡灵,根本不会做梦。
回想起梦中这些年轻教士的惨状,即便身为亡灵,鲁克依旧感受到了一丝寒意,这群年轻人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教廷之人又找上门来,还是戒律所的那个老者,开口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昨夜可曾梦见了什么没有?”
在随后的交谈之中,鲁克方才得知,昨天夜里,有几个与那群教士关系不错的同伴竟然在教廷的核心之地暴毙,还有几个也是身受重伤。
从受伤的教士口中,教廷得知了他们昨晚做的噩梦,昔日的同伴化作了身体残缺的恶鬼,向着他们扑来,撕咬着他们的血肉。
他们挣扎地想要从梦中醒来,却无济于事,只能选择放弃反抗,默默承受,或者对昔日的同伴下手。
最终,认为这只是一场单纯梦境的教士都死了,梦化作了现实,他们的尸体上残留着无数撕咬后形成的伤口。
反抗的教士如果赢了,才能够活下来。
但面对的对手都是与他们旗鼓相当的同伴,哪怕死后的实力不如生前,也同样不容易对付,这便是为何会有人身受重伤的原因。
这一次,鲁克选择了撒谎,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解释,就连教廷的教士交起手来都会重伤的敌人,他为何能够毫发无伤地战胜。
深究下去,便必然会牵扯到他的身份,而以教廷的势力,顺藤摸瓜之下,未必不能挖出真正的汉漠伯爵已死,自己则是冒牌的消息。
这是鲁克所不敢赌的,但凡让教廷抓住自己的半点狐狸尾巴,等待自己的便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毕竟相比之下,教廷能够连自己的梦境都知晓的概率,无疑要小上许多,否则也不至于前来询问。
果不其然,那老者轻易地相信了鲁克的话,因为即便在教廷之中,也仅有与那群年轻人相熟的教士遭了殃,而其他人则没有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