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与李文茵未时三刻左右才回到客栈,还没进门,店小二已迎上来,笑道:“二位可算回来了,有位贵客已等候多时哩!”
二人入内一瞧,想不到竟是那无极剑宗的谷忘生坐在厅堂内等候。
赵逸走上前,在谷忘生对面坐下后笑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一个个都来寻某家。”而李文茵却没有靠近,坐到不远处另一张桌的位子上,若有所思地出神。
谷忘生冷漠地说道:“有人要我来出一剑。”
“只是一剑?”赵逸挑眉道,却没有问是谁要他来出剑。
谷忘生点点头。
“看来是惊世骇俗的一剑。”赵逸轻叹,忽地又笑道,“但某现在没有剑。”
“我可以等。”
“那你等着。”赵逸说完便起身离开,忽然又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像前世小学生打架前的喊话一样幼稚,便回头续道,“等某一个时辰。”李文茵只看了离开的赵逸一眼,没有跟随而去,今天的她已经走了够远的路途,两条纤腿累得不行。
谷忘生也没有动,依然上身笔挺,正襟危坐,一只手始终握着他的剑。
赵逸出门后便直往西城而去,一盏茶功夫后便到了路府门口,只见路府红木高门,一对高大威猛的石狮子蹲在两旁,显得气派不凡。赵逸上前对护卫道:“某乃楚良,来找路老前辈。”路乾此前早有吩咐过,护卫闻言便直接领着赵逸进去了。
进了路府,只见其内廊道迂回,庭院深广,假山绿植布置得极有规律,间或点缀着花坛、水池以及桌椅,让人一眼瞧见便觉格外清幽雅致。一路往里走,遇见不少家仆侍女,见了赵逸纷纷低头行礼,避让一旁。
“公子稍坐,老爷一会便到。”护卫领着赵逸到了客厅,便告退离开了。
赵逸举目望去,堂前贴着气势磅礴的一副对联,上书:“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其字气魄动人,一笔一划皆有十足的风韵,仔细看时,又觉这副对联一气呵成,似不可有丝毫间断之处。
看过一会后,赵逸便不再去瞧,心中已有些许猜测,这副对联想必是出自路乾这位大宗师之手,否则难有这样的气势。
正在赵逸悠然品茶时,有一年轻男子微笑着走了进来,说道:“抱歉,让楚兄久等了,二叔他今日碰巧有事不在府上,不过早有吩咐过在下,若楚兄登门造访,必要以上宾之礼相待。”
赵逸放眼望去,只见走近前这人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一身青衫风流,手持绿竹画扇,所谓的儒雅公子便该是他这般了。
“你是何人?”
那人拱手行礼道:“在下路远游,路乾是我的二叔。”
“路远游,”赵逸轻声重复着他的名字,忽道,“可是武夫榜第九的‘不归书生’?”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路远游笑道,“楚兄是来取剑的么?”
“恰好今日有人找某比剑。”赵逸点头笑道,“某便不请自来了。”
“哦?不知是何人?”
“谷忘生。”
路远游脸露会意的笑容:“看来是有人看上楚兄了。”
赵逸微挑眉头,说道:“谷忘生也说有人请他来对某出一剑,但却不知他所说的那人究竟是谁,路兄可否相告?”
“且容路某卖个关子,等时机到了,那人自会来找楚兄。”路远游轻摇画扇,从容笑道,“请随我来吧,二叔要给楚兄的剑颇为奇特,须得劳烦楚兄与我一同去取。”
赵逸也不深究,只是随路远游一同出了客厅,走过几条廊道后,竟然走进后院内的一个山洞。
“此剑戾气深重,出鞘必要见血,所以我们只好将其藏于山洞底部,以棺封之,从不轻易示人。”路远游说道,其实他心里也很奇怪,为何二叔会答应将这把剑赠予赵逸,即便他能同境界与王式微战个平分秋色,也未必能驾驭得了这把剑。
而一旦失控,不仅赵逸会走火入魔,江湖上只怕也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两人下到山洞底部,果然看见一口封好的黑木棺材摆在青石板上,此时尚未靠近并已感觉到了让人窒息的阵阵煞气。
“此剑可有名字?”赵逸缓缓走近,摸了摸棺材问道。
路远游道:“它的上一任主人称它为‘残夜’。”
“残夜。”赵逸轻声道,忽觉棺中之剑竟似与自己按在棺材上的手生出了微弱的联系,那是与承影剑截然不同的一种感觉。
承影剑给赵逸的感觉是一种清逸幽远、无处不可去的自在,这把残夜则是说不出的沉重阴冷,让人不敢去拿起它,便如此刻,赵逸心里就忍不住在想着抬起手来,远离这把剑,远离这个山洞。
“好一把绝世凶剑!”赵逸感叹道,这绝对是可以与承影剑相提并论的好剑,只是却不适合自己的剑道。
正当他要抬起手放弃这把剑的时候,棺材内忽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就像是里面的剑在撞击上方的棺材板,想要闯出这个已经困住它不知多少岁月的牢笼。
“抱歉了,你并不适合我。”赵逸笑着说道。
又是“砰”的一声,这次撞击得更加用力,但赵逸已经抬起手,朝路远游道:“走吧。”
“楚兄当真不取此剑么?”
赵逸坚定地摇摇头,道:“此剑于某有害无利,取之何用?”说着毫不犹豫地与路远游走出山洞。
“可楚兄要拿什么去面对谷忘生?”路远游道,“他手中之剑是无极剑宗的十大名剑之一‘天罡剑’,面对寻常的兵刃他只需随便一斩便可断之。”
赵逸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他若真的只出一剑,某自有办法应对。”
闻言,路远游笑道:“这点上楚兄尽可放心,‘一心剑’从不欺人。”
赵逸点点头,拱手道:“代某谢过路老,告辞了。”
……
送走赵逸后,路远游却在内院见到了本应有事在外的路乾。
“他走了?”路乾正悠然喝着茶,轻声问道。
“是。”路远游躬身道,“二叔,此人确有不凡之处,是否要派人盯着?”
“既然谷忘生去了,接下来我们只须坐着看戏便好。”路乾笑道,“这臭小子没有取那把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小侄倒是觉得,二叔一开始便知道他不会取剑。”路远游笑道,“否则,也不会特地让小侄去作陪了。”
“哼,自作聪明。”路乾哼笑道,“不过那样有趣的小子,杀了的确可惜。”
“是否要小侄去提点一下他?”
“不必,他也不是蠢货,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路乾摇头道,忽然又发出一声感慨,“这上庸城已不是当年的上庸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