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巧巧下场之后过了许久,人们才从方才精彩绝伦的表演中清醒过来。
毫无疑问地,四位评选师都给出了满分十分的评分。
喝彩声,尖叫声,同样参与竞选花魁的美人们的轻叹唏嘘声……在潜心湖上经久不绝,站在台边的洛明生一直等到这些声音都低下去之后才施施然登台,朗笑道:“从未想过,在下有一日也会拙于言辞,师姑娘方才的表演实在是太过惊艳,在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去描述,但怕是终在下这一生都难以忘却师姑娘的曼妙舞姿。”
“话不多说,让我们看看下一位美人又会为我们带来如何精彩纷呈的表演,有请丽春苑的花仙儿姑娘!”台上洛明生的话音刚落,凤兮亭内一位美人抱着长琴缓步走出。看着她颇为紧张的神色与略为急促的步伐,唐彦川轻笑道:“这花仙儿平时在风尘场上也算是个名人美角,奈何前面商美人和师美人的表现实在太过出色,如今跟在她们后边上台表演,怕是要黯然失色了。”
唐蒹葭轻声道:“她心气已失,可惜了。”
果不其然,那花仙儿抚琴虽无失误,但却全无心神注入,让人听得丝毫不能动情,下台时掌声都是寥寥,最终四位评选师给出了六分的成绩。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轮到唐蒹葭上台表演了。
在此之前,除了天香阁的柳思思与丽春苑的张小婉以各自闻名的作画与歌声拿到九分的成绩外,其余竞选花魁的美人都只拿到八分以下的评分。
洛明生的台词说完,唐蒹葭便背起凤兮亭长椅上摆着的长琴,正要迈步出亭时,唐彦川高声叫道:“姐姐加油!”她笑着回头看去,一旁的李文茵低垂脑袋不言不语,而赵逸含笑看来,眼神中透出的意思不言而喻。
“要对你姐有点信心,赢她们还需要加油吗?”唐蒹葭的俏脸不知为何红了,却又少见地露出骄傲霸气的一面,昂首登上水台。
唐彦川见唐蒹葭离得远些,才轻声嘀咕道:“明明让我做了这么多准备,现在来装云淡风轻!”赵逸闻言微笑不已,他对唐蒹葭接下来的表演可以说很是期待。
“四位评选师还请退到水台之外为好。”上台之后,唐蒹葭笑着说道,评选师们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只好依言各自退到四边的亭中。唐蒹葭盘膝坐在水台中央,将长琴放在自己的膝上,轻拨琴弦,便有清雅之音传来。
“这是什么琴?音色绝佳。”李文茵忽然问道。
唐彦川得意笑道:“这是用榆中城的凤凰木所造之琴,琴弦更是请无极剑宗以千年玄冰混合天蚕丝打造,绷紧之时便是拨弦断金也非难事。”
赵逸讶异道:“若是如此,你姐的玉手如何弹琴?”
“二姐没和你说过么?”唐彦川挑眉道,“她是天命宠幸之人,在那风坪山出生的时候,琴圣张玄感遗留的机缘竟因此被吸引而来,所以她一直都在学习琴圣的功法和琴艺,若不是这样的琴,只怕还配不上她呢!”
“这样啊。”赵逸若有所思地答道,李文茵却已经接口道:“你还没说这琴的名字。”
唐彦川笑道:“此琴名为天音琴,天上地下仅此一把!”
“你姐姐要弹什么曲子?”赵逸笑着问道。
唐彦川露出神秘的笑容,卖关子地说道:“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只听唐蒹葭在水台上缓慢地拨响琴弦,但每个音节合在一起却连不成曲调,仿佛是一个完全不通琴艺音律的人在弹奏。
潜心湖畔围观的众人开始悄悄议论起来,就连那四位评选师也是眉头蹙起,不知这唐蒹葭在干什么。
忽然间,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水台四周竟然炸起数道高高的水柱,紧接着水柱如喷泉般喷洒出无数水流,而唐蒹葭没有丝毫的慌乱与惊讶,依然故我地弹奏着不成曲调的曲子。水柱喷洒出的大半水流都重新落回潜心湖中,但也有不少细小的水流分支或是零散的水珠落到水台上,落到唐蒹葭腿上摆放着的天音琴上。
就在此时,奇特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不成曲调的旋律,在加入了飞溅而来的水流水珠击打在琴弦上奏响的旋律之后,竟变成了一首无比动人的曲子!
那是谁也不曾猜到的事情,尽管赵逸预料到后面会有变故发生,也没猜到竟是这样奇异的转变,以唐蒹葭武夫五品的修为,她根本无法对那水流水珠加以控制,也就是说,此刻的唐蒹葭完全是在凭自己的琴艺配合水流水珠所制造出来的声音,从而融合成一首曲子。
这样的琴声,竟还能如此动听!赵逸忽然想起《琵琶行》中的诗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或许这两者的动人之处差相仿佛。
所有人都看着水台上的唐蒹葭怔怔出神,这堪称天籁的动人琴声引人入胜,让人仿佛浸入一种空山林鸟渡的迷人境界之中。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但其实从水柱暴起到全然落下也不过只是十几息的工夫,众人看着水台上的唐蒹葭,生怕下一刻那美妙动人的琴声又会沦落到与最初一般不堪入耳。好在即便水流水珠全然落定,那动人的琴声依然没有停下,只见唐蒹葭纤葱般的十指在天音琴飞快地跳跃,或勾或托,或抹或提,她像是将水珠击打出的旋律完全掌握了一般,用自己的指法将之继承下来。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鸟鸣忽然从上空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再一声……皎月当空,不知何时已有一群飞鸟在这样美丽的夜空下聚集盘旋,更有几只甚至欢快地落在唐蒹葭的肩头、裙摆处,间断的鸟鸣声极有节奏,像是应和着唐蒹葭的琴声,从而让她的琴声更加充满生机。
“天地清音也不过如此。”赵逸望着水台上的唐蒹葭轻叹道,李文茵在一旁也是听得沉默不语,以她骄傲的性子,此时竟也不禁生出自叹不如的感觉。
唐蒹葭已脱出弹奏别人曲子的范畴,此时的她是在创造,借助水瀑和飞鸟创作出前所未有的天籁之音。
唐彦川得意笑道:“那是自然。”今夜唐蒹葭的成功演出他可以说是居功至伟,水瀑是他派人制造出来的,而这潜心湖畔能在短时间内聚集如此多的飞鸟,也是他派人事先或买或抓得来的。
尽管有这些助力,但能够做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也唯有唐蒹葭了。
一曲终了,天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