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热闹繁华的潜心湖,赵逸突然陷入一种安宁之中,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之后的放松,也是夺得胜利之后的淡淡喜悦。身旁的李文茵却全然感受不到他此刻的心境,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在赵逸的身边,心里想着若是他再次不支地倒下,她便可以第一时间成为他的倚靠,一如当初离开天海城时一样。
在这上庸城的遭遇,让赵逸有种不虚此行的感觉,虽然不是没有阴谋诡谲,但是也让他遇到了很多有趣之人。
想到这一方面,赵逸的嘴角不禁挂上一抹笑容。
人生何其美妙!重活一世的他,心底忍不住发出感叹。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赵逸看着在身前默默领路的中年男子,忍不住问道。
中年男子没有回头,脚步始终沉稳有力,只听他沉声道:“在下只是殿下鞍前马下的无名小卒,楚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若你一个小宗师都算是无名小卒,那我这个区区武夫岂非更加不值一提?”赵逸失笑道。
但身前的中年男子却没有给出回应,赵逸留神时发现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一样的距离,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极守规矩的人。
“现在可以说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了么?”赵逸问道。
中年男子声音依然沉闷:“公子去了便知。”
赵逸知他没有交谈的心愿,也就不再开口,三人一前两后,盏茶功夫后便到了寻仙坊。
中年男子拱手道:“殿下在二楼彩云间等公子,请。”
赵逸挑挑眉头,没有再追问他为何不一起上楼,自顾自地进了寻仙坊,但身旁的李文茵却被拦了下来,只听中年男子道:“殿下今日只见楚公子一人。”
赵逸与李文茵对视一眼,便自行进入寻仙坊内,李文茵虽然万般不情愿,却也知晓此时不是翻脸胡闹的时候,只好与中年男子一同静静等在寻仙坊外头。
到了屋内一瞧,赵逸才见此时的寻仙坊正是热闹的时候,一楼厅内坐满了客人与陪酒的姑娘,中间的位置搭了个台子,一位身着奇装异服的舞女,几位乐师正在上面表演,乐声、歌声、说笑声,声声入耳。
赵逸刚入门,便有一位风韵犹存的老鸨迎上来笑道:“这位爷瞧着面生,是头一回来咱们这吧,快快里边请。”
“我是来赴约的,敢问彩云间在哪,还请引路。”赵逸说着默不作声地抽出被老鸨揽住的手臂,老鸨见他如此冷淡,又是彩云间那贵人的客人,当即毕恭毕敬地说道:“原来如此,还请公子随我来。”
寻仙坊二楼都是隔间,不再似一楼般是公然胡闹的场所,但其内里的情景,只怕更加淫乱不堪。
赵逸随老鸨缓步走到彩云间门口,老鸨便躬身告退了。
正在赵逸要推门进去时,彩云间内的灯火却忽然灭了,赵逸眉头微皱,心中隐隐生出不妥的感觉,但到了此时,也绝没有不进去的道理。
“吱呀”一声,门轻易便被推开了,赵逸没有直接步入其内,反而朗声问道:“二殿下这是弄什么玄虚?”
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莫非二殿下不在,那某改日再来不迟。”赵逸说罢转身便走。
此时方从屋内传来刘青山的笑语:“楚兄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怕黑么?”
“原来二殿下在此,却不知如此作派是何用意?”
“楚兄进来一看便知。”
赵逸闻言不再迟疑,推门步入彩云间内,只见阴暗的屋内,隐隐可以看见一人只手托腮,靠坐在椅子上,像是等候已久了。
“二殿下这么急着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赵逸轻声问道,但刘青山却没有回话。
“二殿下?”赵逸再次发声,此时不安的感觉越发浓郁,这绝不像是刘青山的作风!但方才听见的声音,分明又是刘青山发出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一句‘殿下’,我可担当不起。”刘青山的声音里透着轻松快意,像是完成了某件期待已久的大事。
“殿下何出此言?”赵逸浓眉皱起,声音却仍沉稳淡定。
“我该叫你楚兄?还是——赵兄?”刘青山笑着说道。
赵逸闻言,心知自己身份已然暴露,而此时知晓且能暴露自己身份的,唯有两拨人,若说是冰流云他们出卖了赵逸,他发自内心地不愿相信,所以他笃定是第二拨人,也就是佛教出卖了他。
虽然与佛教的交易本就是心血来潮般的突然之举,但此时被倒戈一击命中要害,赵逸还是忍不住心生怒意。
“某也不是没听说过过河拆桥的,但拆得这么快,还是让我惊叹不已。”赵逸身陷绝境,却反而越发冷静,竟还有闲情与刘青山互相调侃,“了缘和尚呢?还有房顶上那人,都别藏着了,一起现身吧!”
说来奇怪,以赵逸独有的望气术,即便是房顶上的小宗师赵逸也能察觉到,但却察觉不到了缘和尚的存在,不禁让赵逸对佛教的功法更添一份好奇之心。
奈何此时对赵逸而言已是生死存亡之际,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还是未知数,更别提什么佛教的功法了。
“阿弥陀佛,赵施主似乎受伤不轻,不如束手就擒,免伤天和。”清朗的声音从赵逸身后传来,赵逸回头一瞧,那白色的僧衣依然胜雪,那温和的笑容依然散发着独有的魅力,但此刻赵逸只想知道打歪他的鼻子后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赵逸此时已无需再遮掩身份,当即扯下人皮面具笑道:“我还以为,佛教与道教会有些不同,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
“阿弥陀佛,时局变化如此之快,确也出乎贫僧的意料。”了缘和尚轻声道。
“我有一个疑问,明明是可以两头通吃的局,你们为何突然要这么做?”
了缘和尚顿了顿,忽然道:“因为施主你太慢了。”
赵逸闻言恍然笑道:“呵呵,是啊,人生至多不过匆匆百年,我能等的事,别人却未必等得了。”
“施主是我佛的有缘人,说话总有些许禅意。”了缘和尚轻声道。
“去你妈的有缘人!”赵逸忍不住骂道,了缘和尚却是因此微怔,不知为何赵逸提及他生母,但已隐隐感觉这不是一个好的词句。
此时刘青山插嘴笑道:“赵兄莫非还在拖延时间趁机养伤?我既然设下今日这圈套,便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还可少受些苦头。”
赵逸也不否认,耸肩笑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想不到二皇子也是当代社会好青年的杰出代表啊。”
刘青山对“社会”一词不甚理解,但并不妨碍他领会赵逸冷嘲热讽的意思,闻言当即笑道:“赵兄说笑了。”
“殿下莫非要坐着与我动手吗?”在方才说话的功夫,赵逸体内剑心诀始终运转不辍,此时已生出不少新力,只是如此已算是极限,赵逸也不打算再拖延,当即表露出动手的意思。
刘青山却是哈哈笑了起来,语气十分快意地说道:“以赵兄的机敏,还猜不出那坐着的人根本不是我么?”
赵逸此时终于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一直想着借刀杀人,没想到今天自己成了那把刀,也终于领悟到自己今晚见到刘青河时内心产生的不妥的感觉也是因此而生。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赵逸轻叹道。
刘青山笑道:“赵兄过誉了,说起来还要多谢赵兄今夜的倾力相助,若没有你,处理那司禄礼还需费一些周折。”
屋内灯火亮起,赵逸定睛瞧去,倚坐在那的正是古月国三皇子刘青河,只是此时的他,已是死人一个了。
而刘青山,此时却是悠然从他身后缓缓站起。
赵逸扯动嘴角笑了笑,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赵兄请讲。”
语气依然淡定从容,但问出的话语表明此时赵逸的心里已冰冷到了极点:“唐家二小姐与此事是否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