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通知提前贴出来了，不出所料是三天（包括星期六、天）。部门里有部分同事开始请假或休假，想多玩几天。张建树的工作量加大了，但他倒没什么怨言。花姐都觉得这些天他好像更温和、更好使唤了些……对即将到来的假期，张建树也是暗暗期待的……他甚至在考虑该穿什么衣服去——从前他一向是不修边幅的。有些相熟的人随口会问他放假去哪玩。他只是笑笑，说没地方去。老樊、老吴问他，他就说到时再说……。反正，他们两个一到放假都见不到影子，不是回家，就是找亲戚老乡玩去了。只有张建树离家又远，又不喜欢交际应酬，基本都是宅在宿舍。这除了性格原因，与他混的差也不无关系……
张建树兴冲冲的赶到广场集合点时，还不到七点。除了几个旅行社的工作人员，还没看到什么游客过来。他昨晚给家里打了电话，和老妈说了一会，儿子只是叫了声“爸”就玩自己的去了……家里还算安静，也没什么要操心的。他很早就睡了，但醒了好几次，五点多就起来了。他走到附近的早餐店买了面包牛奶，坐到他们从前坐过的长椅上等女孩子。这里也可以看到集合点的情况。他已经给她发了微信，知道她快要来了。他今天穿了件洗的发白的旧牛仔裤和黑T恤，看似很随意（实则经过选择），却透出某种洒脱和儒雅……这也算是讨好女孩子了。对他来说，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他不停的张望，女孩子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微笑着站起来，向她招手。女孩子也笑着走了过来，她穿着牛仔短裤，白色修身短袖，半高跟的凉鞋，除了手链外，没戴任何饰品。张建树见她充满活力的样子，心里挺高兴。女孩子把背后的双肩包取下来，问张建树笑什么？张建树答非所问，说今天天气好呗，半阴半晴，适应户外活动……
他们吃过早餐，又去买了些零食和水。不久，大巴车开了过来，人渐渐地多了。他们过去报到，领了一顶写有旅行社名字的棒球帽，挑了一个好一点的位置坐下来。车八点整出发，途中在一座山下停了下来。这座山以一座寺庙出名，也是一日游中的一个景点。张建树对鬼神之事素无兴趣。但是甘霖却想去看看。这里人工穿凿的痕迹非常明显，几乎连和尚都是假的，更别提那些算命的了。女孩子似乎挺有诚心，不光去烧了香，还往功德箱里塞了钱，后来差一点被算命的说动，要拉着张建树去看相……回到车上，张建树打趣问她，烧香的时候念念有词，说的是什么？女孩子摇摇头，说现在还不能说出来，不然不灵了……张建树不以为然的莞尔一笑。
大巴十一点多的时候，到了群山下的一个小镇，山那边就是海。导游让大家下车吃饭。这里到处都是海鲜饭店，到处都是旅游车辆。他们跟着人流到了一个类似大排档的地方，饭菜已经摆在桌上了。十个人一围，饭菜也还可以，海鱼倒有好几种，叫不上名字，味道一般。吃完后直接出来上车，饭钱都包含在团费里，不用怕宰客。车在山里蜿蜒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下车走两步，就看到了黄色的沙滩和灰蓝色的海水及星星点点的游人……
人群跟着导游来到海滩上，很多人很兴奋，急急忙忙的脱去鞋子，跑去玩水；也有人站在沙子上，笑眯眯的东张西望……。女孩子也很高兴，光着脚丫子，在水里走来走去，和浪花追逐嬉戏……而张建树拿着包，提着她的凉鞋，没有下水，在一边看着她……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人穿着泳衣带着游泳圈在戏水，也有一些水性好的人游到深水区，只露出黑色的头……不时，有救生员用喇叭提醒注意安全……女孩子问张建树会不会游泳。张建树说会两下子。女孩子说那我们去游泳吧！张建树说没带衣服。女孩子说我也忘了提醒你，又说那我也不游了。张建树说以后有机会再游。他不喜欢当众裸露身体，虽然他的形体还不错；也不希望女孩子在这个场合穿泳衣，人太多了，不少人在那里偷瞄、偷拍……。他也脱了鞋，挽起裤子，陪着她在海水里徜徉……他们跟着浪涛后退而前进，又随着浪头前进而后退……有时女孩子故意用光滑白嫩的小脚去踩张建树的毛茸茸的大脚，甚至拉着张建树往深水里走。张建树不得不叫，我的裤子打湿了，又叫你的裤子快挨到水了……他们就这样不厌其烦的闹来闹去，像忘记了烦恼的孩子……多云的天气，并不热，海风轻拂，处处传来欢快的声音……
后来，这个团的游客又坐快艇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岛上去。那里有个景点叫观海听涛——海滩上全是礁石。人们有的爬到石头上看海浪冲击礁石，激起阵阵波涛；有的低头找寻漂亮的石头或美丽的贝壳……张建树和女孩子坐在一个高高的礁石上，向前方远眺——那里有几个小小的礁岛，形状怪异，在海水的摇曳中，颇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壮观，再远一些——视线的尽头，沧海横流，天水一色，归于朦胧，让人心生茫然……
张建树用手机拍下了眼前的景色，呆望远处，凝神不语……女孩子问他在看什么？张建树说，大海无边无际，可是我们却只能看到这么远……女孩子说，这不是大海的问题，是眼睛的问题……张建树笑着说，我给你拍张照片吧！女孩子站起来，摆了几个姿势，明显的有些紧张……他们又到处走动，观看罅隙中的贝壳，海螺，还有黑色的，状如板栗球样的海胆……到了四点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回到沙滩上，准备返程了。女孩子似乎还意犹未尽，看有人正在支帐篷，要在海边过夜，她也说，要不我们明天再回去，也租顶帐篷……张建树否定了她的提议，说这种天气晚上挺凉，对身体不好；多云的天气，不论是看”海上生明月”，还是看“海上日出”都不好，说以后天热了再来……女孩子只是微微的噘了噘嘴，但没有再坚持……
大巴走了没多远，就开始变得缓慢起来。路本来不宽又陡峭，车还很多，还有些步行的人背着帐篷，带着家人或朋友，不紧不慢的往海边走去……还没出山，天已经黑了。张建树和女孩子把带的零食都吃完了，人也困起来。张建树靠在椅背上，腿上放着包，女孩子就斜倚在张建树肩上，打起盹来。忽然车一顿，女孩子差点滑倒，她干脆歪着身子趴在包上……车子摇摇晃晃的终于到站了，车厢里骚动起来。张建树站了两次没站起来。女孩子问他怎么啦？张建树说你把我腿压麻了。女孩子笑道，你怎么不叫醒我呢？她现在精神起来了。下车后，已经是九点多了，接下来怎么安排呢？张建树踌躇起来。
“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吃饭？”女孩子看着他问。
“哦，好，好……”张建树慌忙答道，从自己纷乱的思绪中摆脱出来。
这一带他们住院的时候也来过，不算陌生。并且这一块也很繁华，到处都是灯红酒绿的夜市。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一个清幽雅致的饭馆，点了几个菜，可是吃的又有些心不在焉……出来后，他们在大街上默默地走了一会……这个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上红男绿女，川流不息，某种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们回去吧！”张建树终于说道，但声音很轻。
“嗯！”女孩子若有若无的应了一下。
但是到下面工业区的公交车已经停开了，只有打车了。他们在路边等了一下，可是招了几次手，没有一辆车停下来，全是有客的。两个人对望了一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某种渴望……
张建树嗓子有些发干，嗫嚅了半天才说，“要不我们不回去了……”
“好啊！”女孩子低下头，随即又笑道，“反正我们明天还要去柳林湖玩，免得跑来跑去。”
“对，对……”张建树赶紧附和道。
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豪华的酒店。张建树说这一间怎么样？女孩子说会不会很贵？张建树说，没什么。他想给女孩子一个好的环境，不想委屈她。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堂。张建树鼓起勇气，装出很老练的样子说：“还有房间吗？”
“哦，先生，”对面的女服务员很礼貌的说，“大床房没有了，双人房还有一间，价格都是一样的，位置也很好，不知您愿不愿要……”
他回头看了一下女孩子，女孩子点了一下头。
“可以。“张建树说，“我们也是两个人……”其实这句话完全是多余了。
服务员很客气的请两人登记身份证。张建树把两张身份证递过去，心里扑通的跳，好像做贼似的，紧张的看着服务员忙乎……但这些训练有素或者说见多识广的服务员脸上没有一丝怀疑、鄙夷、大惊小怪之类的神情，很轻松的办好手续，微笑着告诉张建树楼层、房号……然后把房卡交到张建树手里……
张建树进了电梯，暗暗地松了口气。他朝女孩子望去，她神色也柔和了许多，看着电梯上的按钮，似乎在想心思……两个人都没说话。进了房间，打开灯，果然是一间陈设不错的双人房。张建树走到窗前看看，惊喜的对女孩子说“你来看，那不是公园那座山吗？”女孩子也过来了，外面灯光闪烁，不远处的山岚安静的沐浴在夜色中，山顶上的塔楼特别清晰，好像还有人影在那儿晃动……天边涌起了云团，层层叠叠的堆得很高，底下是灰色的，仿佛和山挨在了一块；往上却慢慢地变成白色……还缺一块的月亮在云隙里若隐若现……
“如果顺着山顶可以走到云端里，不知是什么感觉？”女孩子喃喃自语。
“我想跟躺在棉花上差不多……”张建树随口说道。他悄悄回过头看女孩子，而女孩子也扭头看他。四目想对，他们一下读懂了彼此……两个人在窗前接起吻来……这是一个甜蜜而肆无忌惮的吻——好像人真的飘到了云彩里，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我们去洗澡吧！”女孩子迷乱的说。
“哎呀！”张建树叫道，“完了，我没带内衣……”
女孩子愣了一下，突然笑的弯下了腰，半天才说：“那你就不穿，反正我带了，你用浴巾包着得了……”
“那不好吧！”张建树为难的说，“我怕不干净。”
“没事的，”女孩子笑着劝他，“这种酒店是很正规的，都消过毒的。”
张建树刷牙洗澡用了不到十分钟。当他有点扭捏的出来后，房间的窗帘已经拉的严严实实的了。女孩子已经把靠窗边的那张床铺好了，正打开电视在看……张建树赶紧上了床，女孩子看着，打趣道，身材还挺好的吗？张建树说，这一年多我都坚持运动，功夫不是白费的……
当女孩子从浴室出来后，张建树看了她一眼，眼睛立刻都直了：她披散着头发，穿了一件料子十分柔软轻薄的白色吊带睡衣，可以看到里面只有条粉色的内裤。
恕我并非无所不知的作者，无法描述……我想这也用不着苛责于我，每个成熟的读者都有丰富的想象力……我要说的是，我们的主人公并非好色之徒，至少不是好淫之徒——如果他不喜欢你的话，你很难打动他；一端你打动他，他又会变得非常痴情——老实说，这种性格我并不欣赏，因为太容易受到伤害，不适宜当下社会……可是我并不能改变什么！
当两个人平静下来，相拥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变得伤感起来——女孩子拱在他怀里，甚至流下了眼泪……
“怎么啦？”张建树觉察后，轻声的问。
“你真的爱我吗？”女孩子细语呢喃。
“我刚才没说吗？”张建树亲了下她的头发，说，“这样还不算吗？”他顿了一下，认真的说，“我真的爱你！”
“那——”女孩子扬起脸，迟疑的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傻孩子，”张建树不假思索的说，“你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能把最宝贵的东西给我，我还有什么不能原谅你的！”
“你真的会无条件的原谅我吗？”女孩子又追问。
“真的！要不要我发誓。”张建树说，稍后又笑着加了句，“只要你别做犯法的事。”
“我才不要做什么犯法的事呢？”女孩子娇声到。
“那就好了！”张建树灿然一笑。但是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用手摸了摸女孩子的身体，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的，如果你有更好的归宿，给我说一声就可以了，我绝不会再打扰你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女孩子边用手去捂张建树的嘴，边分辩道，“我愿意和你过一辈子，你有孩子，我们刚好也不用生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张建树安慰她，轻轻地吻她的手心，“但我年纪比你大，可能无法陪你到最后……再说这对你也不公平，你不要担心你的病，没多大影响的，你应该勇敢去追求你想要的生活……”
女孩子脸贴在张建树的胸膛上，含糊的嗯了几声，对张建树语重心长的话，几乎没听进去。她已经困了，大大的眼睛合在一起，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的红晕悄悄退去，像个孩子一样纯洁、柔弱……张建树搂起她的身体，轻轻地放好……然后，关了灯，在她边上躺下来，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发呆……外面起风了，似乎还有沙沙的雨声……那么多的压抑和委屈统统消失了，温馨和倦意慢慢地塞满了他的整个意识……他也睡着了……
张建树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刚睡了一会，连梦都没做一个——实际上天已经亮了。女孩子正站在窗前看着什么，听到动静，回过身来。她看上去心情很好，脸上洋溢着愉快的气息。张建树问她什么时候醒的，她说刚醒一会，接着对着张建树吃吃的笑起来。张建树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跟着她的目光一看，自己脸也红了，赶紧抓起内裤穿上，跑去上厕所……张建树回到床边，看看时间有六点多了，就问今天去哪里玩？女孩子还穿着那件睡衣，笑呵呵的说，在下大雨，哪里都去不了。张建树把套了一半的衣服又脱下来，跳到床上，说再睡一会。女孩子娇艳欲滴的也溜进了被窝……
他们在十点多才退房，然后去一个茶餐厅吃早餐。出来后，雨暂时停了，空气凉爽而清新。他们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公园——这个留下了他们大部分脚印的地方。或许是下过雨的缘故，公园里的人寥寥无几。他们挽着手慢慢溜达，轻轻地说话……当他们走到水边的亭子后，雨又开始下了。他们站在那里，看着池中的游鱼，不禁想起了那个雨天……当一对情侣有了肌肤之亲后，他们的关系就有了本质的变化。就在昨天，张建树还不会去打开女孩子的包找东西；女孩子也不会伸手掏他的钱包，但今天他们就像是在拿自己的东西一样。而且，可以同喝一瓶水，同吃一碗饭，丝毫不觉异样……并且说起话来也越来越肉麻、随意——女孩子甚至问他有没有别的女朋友，多久没和女人睡过觉了之类的话。张建树说除了孩子她妈，没碰过别的女人；并且他们分开一年多了……
“何必那么压抑自己，”女孩子嗔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多，只要喜欢就好了。其实，那个有雨的黄昏，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知道，”张建树缓缓地说，“但我那时候虽然感情破裂，但毕竟还非自由身，所以我不想伤害你。说真的，就我当时痛苦绝望的心情来说，我很可能也会像谢炳堂他们那样……但我没跨出那一步……所以，我很感激你，你给了我某种希望……”
“我也很感激你呀！你也给了我希望，拯救了我！”女孩子过来搂着他的腰，仰起脸，喃喃的说，“你真是个好人，我真怕会辜负了你！”
张建树拍拍她的头说，又在说傻话。然后，两人久久的吻在一起……这一天，他们手拉手，到处游逛……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东西——没有目的，随心所欲。甚至还溜达到动物园看猴子——女孩子还说，她的老家那里就有很多小猴子，在小溪的两岸跳来跳去，也不怕人。她小时候，孤单的时候，经常和猴子说话……张建树神往的说，等我们有了钱，在那里买块山和地，盖一所小房子，终老山林，不亦乐乎！……女孩子高兴的说，好啊！那里的空气可好了，对我们身体排毒肯定有好处……张建树说，肯定的。医生说了，中毒的人调理的好，恢复正常不是没有可能。他附在女孩耳边嘀咕，说不定我们还能生个小猴子呢？女孩子红着脸，悄悄在他腿上拧了一下……晚上，女孩子不让张建树花太多钱，就在公园附近找了间连锁的快捷酒店。房间是小了点，但很安静，一张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推开玻璃门，外面还有一个小阳台。从这里可以看到那口池塘，真是太好了。女孩子很兴奋，洗完澡后，趴在栏杆上看着外面。雨过天晴的夜晚，碧空如洗，一轮明月从山顶上升起，清辉四溢……月光下的公园湿漉漉，闪着暗淡的灯火，没有什么人像往常一样来跳舞或徒步，只有大胆的情侣躲在幽暗的角落窃窃私语……张建树走过来，从身后温柔的揽住她……两个人眺望着那朦胧的夜色，内心充满了爱意……女孩子微笑着转回头，噘起湿润鲜红的嘴唇，张建树立刻吻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