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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父子 (1)

“我要成名!我要变得有钱!”每天早晨,和雪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初升的朝阳喊出这样“壮烈”的口号。

不过口号喊得虽然响亮,但他们家的经济状况却丝毫没有改变。

当然咯,和雪还是很乐观的,她坚信只要有希望,未来一定会是金光闪闪的。

“加油!加油!”和雪拍了拍脸颊,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餐,一个煎蛋两片面包外加一杯鲜奶,虽然被经济问题所困扰,但和雪坚持认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以营养的早餐还是免不了的。

“弘人,你要几个煎蛋?”和雪探头向客厅问道,却只听到自己的回声,空空荡荡的客厅让她猛然想起,弘人已经离开东京好几天了。

因为要继续参加“中华街”的全日本巡演,从几天前开始,弘人就已经随着剧团开始了东奔西走的生涯,因为他目前已经升入了东京艺大的研究院就读,课时很少,所以可以参加巡回演出,但身为大一新生的和雪就没有那么自由了,排得满满的课程让她不得不放弃参加巡演的机会一个人留守东京。

“没有弘人的日子还真是无聊得可以啊。”和雪叹了口气,自己端着早餐吃了起来。

就在和雪将最后一口煎蛋塞进嘴巴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谁啊?稍等一下。”这么早,有谁会来?和雪胡乱地将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冲到门口去开门。

“是阿直吗?”和雪兴冲冲地打开门,这个时间会来找她的,只怕也只有经常来找她一起对台词的阿直了。

然而当她的眼光一触及到门口站着的人时就彻底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他那一身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衣着和保养得当的面孔上可以看出他绝对是个有钱人,更何况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还停着一辆不知道是凯迪拉克还是劳斯莱斯的加长型房车。

呃!好大的阵仗啊!和雪心中暗暗感叹,她拼命将嘴巴里的面包咽下之后才带着些颤音开口问:“这……请问你找谁?”怪了,这中年人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你好,”中年人彬彬有礼地对和雪打招呼之后问,“请问北川弘人是住在这里吗?”

“啊?哦!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眼前的中年人时,和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她的眼光偷瞄了一眼门牌上的“北川”两字,突然产生了一种被人捉奸在床的错觉,“请问您是?”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

“我是弘人的父亲。”中年人倒是并没有多想的样子,他正是弘人的父亲,北川宏基。

“啊!伯父您好!”原来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名人啊,难怪如此眼熟,和雪赶忙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弘人在吗?”北川宏基对于和雪的激动和紧张并没有放在眼里,直截了当地问。

“弘人他去外地演出了。”话一出口,和雪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她怎么会对弘人的爸爸说出他去巡演的事实呢?她怎么忘了北川宏基最讨厌弘人参与这些事情了。

果然,在听到“演出”一词的时候,北川宏基那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他很快将这些情绪隐藏起来说:“那我就先告辞了,如果弘人回来,麻烦你告诉他我来过。”

宏基转身欲走,和雪却忽然在背后叫住了他——“伯父等等!”

“有事吗?”对于这个和儿子同居的女孩子,宏基并没有什么想要了解的欲望,反正年轻人嘛,热恋的时候住在一起也是难免的,只要儿子能回到家里,他有的是时间跟他讨论女人的问题,不过,这女孩子叫住自己有什么目的吗?

“伯父!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和雪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大胆地向宏基发出了邀请。

“坐?”宏基有些莫名地回过头看了和雪一眼,这个女孩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她提出了邀请,他也乐得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好吧。”

宏基迈开脚步走进了和雪身后的大门,弘人离家出走以后住的地方,他也不是没有兴趣参观一下。

走进不算大的居室,宏基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讶,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弘人出身优渥,绝对无法适应平凡的生活环境,所以虽然嘴上不说,但在他的心里一直坚决地认为弘人这些年来一定是靠着他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妻子的经济资助过日子的(对于他每隔半个月回家一次的事,他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眼前所见到的景象却让他心生疑惑,难道说这些年来弘人真的是靠自己的双手支撑着生活的吗?

这么狭小的空间,总面积只怕还不如家里的厕所大,电器都还保持着十年前的风貌,整个房间里几乎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这里,真的是他的儿子生活的地方吗?宏基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伯父,请喝茶。”和雪为他奉上一杯茶——也不过是最普通的大麦茶而已,喝起来很有一股劣质品的味道,宏基只是浅浅地啜了一口,便放下杯子问和雪:“你和弘人在交往?”他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和报纸上那个“铁血议员”的形象不谋而合。

“嗯,是的。”和雪也不回避这个问题,既然住在一起,想要撇清关系恐怖也很难吧。

“你叫什么名字?”宏基发现,这个刚看到自己的时候还紧张得结结巴巴的女孩子现在已经敢用目光直视自己了。有意思,即使在官场上,敢用目光如此直接地和自己交流的人恐怕也不多,这个女孩子……有点意思。

“月丘和雪,大和的和,下雪的雪,伯父叫我和雪就可以了。”挥别了最初的诧异和紧张,和雪已经可以很自然地与宏基交谈了,迅速进入一个平和的状态,也是作为演员必须学会的基本准则之一。

“月丘小姐,我有些问题,不知道是否可以请教你。”眼前女孩的眼神清澈而真诚,让宏基觉得自己可以多和她做一些交谈以了解弘人的近况。

“伯父请说。”和雪等的就是这句话,其实就她刚才对宏基的观察,他对弘人还是关心多于气愤的,只是有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无法接受儿子目前所从事的行业,说不定,她可以成为他们父子间的桥梁呢?

“弘人他一直住在这里吗?”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和儿子怄气,自从弘人离家出走以后宏基都没有派人调查过他的生活状况,又拉不下脸去问原配妻子,所以对于弘人目前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是啊,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很多年了,和周围的邻居们关系都不错呢,大家都说弘人是这一带最优秀的年轻人。”和雪不露声色地传达着“弘人很受欢迎”的讯息给他。

果然,宏基的脸色呈现出了一瞬间的缓和,但他随即端正了脸色继续问:“你们这段时间都是怎么生活的?你们平时的生活支出都是从哪里来的呢?”说实话,宏基直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儿子可以脱离自己独自生活这个事实。

“打工啊,像是便利店的店员啊,加油站的工作啦,我们都有做过一些,”和雪很小心地隐去了打工项目中最重要的一项——“演出”,“还有就是我的家人,也会寄一些生活费给我。”

原来这个孩子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可他又是何苦呢?宏基又是不解又是心疼地摇了摇头。

这个向来以城府惊人著称的政府要员,也只有在此刻才会这样真情流露吧。看出了他内心情绪的和雪小声地说:“伯父你不要太担心了,其实这几年弘人也交了不少朋友,虽然生活艰苦了一些,不过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快乐的。”

“朋友吗?”宏基忽然抬头看了和雪一眼问,“月丘小姐的父亲在哪里高就呢?”

“我爸爸吗?”和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他在福冈工作,只不过是一家小公司的职员,和伯父您不能比啦。”

“哦?是吗?”白手起家的宏基对于倒是没有什么门第的观念,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还算真诚可爱,家世也清白,如果弘人喜欢的话,他也不会太反对,不过,有些问题还是要调查清楚的,“那么月丘小姐自己呢,你应该师大学生吧?”关键还是女孩本身是否得体了。

“嗯,是的,我今年大一。”和雪倒是没有想到宏基是在考察自己,只是照实说明。

宏基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了一些,看起来弘人在外面也并没有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孩子啊,他放柔了声音接着问:“是念的哪一所大学呢?”

“我在东京艺术大学演剧科读书。”

和雪的答案一出口,就看到宏基的脸色陡然一变说:“你也念演剧科?”

“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放着正正经经的工作不愿意做,都成天想着要当明星呢?”宏基拂袖而起,他原本以为弘人会找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收收心,谁知道找了半天还是那个最被他所不齿的世界的人。

“伯父?”和雪不明白,如果说宏基仅仅是为了想让弘人继承家业才反对他进演艺圈,那么他在听到自己也是演员的时候反应也不该那么大啊,除非……和雪想到了一个可能,“伯父你很讨厌演艺圈吗?”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又触怒了他。

“非常讨厌!”宏基斩钉截铁地丢出了这个答案。

和雪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恶,可这是……

“为什么呢?”和雪问。

“这个世界的是世界上最肮脏污秽的地方,外表华丽得就像埃及的金字塔,可是内在却是一个腐朽的巴比伦,身家清白的人一旦进入了这个大染缸,也会慢慢地被腐蚀成令人作呕的颜色。”宏基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双眼睛,仿佛透过和雪看到了一段令他无法忘怀的过往,那个时候,他的身边也有个如和雪般纯洁的女孩,憧憬着舞台的华丽,于是他支持着她完成了她的梦想,然而当她成为聚光灯下的宠儿时他才发现,那个女孩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她,她学会了利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成功,功成名就的那个女孩,已经被镀上了一层肮脏的外衣,正是这个奢华糜烂的演艺圈让她堕落成一个连他都不想触碰的低俗的女人。所以从那一天开始,宏基就无比痛恨着这个世界,所以他绝不允许弘人也在这个世界中沉湎,绝不!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弘人……包括你,都可以脱离这个圈子。”他将那个遥远的故事收回心底,以长辈的姿态命令着和雪。

“可是伯父,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们呢?你为什么就不相信这个世界里也会有一心只为追求表演而努力的人呢?”和雪也终于放下了小辈的低姿态,向宏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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