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舒心疼道：“商公子，你让那姑娘下手，也总要先知会一声啊，下这么重手，我父亲可受不了的。”
商陆坐下后，说道：“鱼七年不是傻子，正巧那姑娘还缺个心眼，若是先通了气，只怕要被瞧出来。”
孙青舒欲言又止，两人原先说好的，可是让商陆出手，假意将他父亲赶跑就算了。
“说起来，他那两次乡试，真是你做的手脚？”
孙钱钱摇头道：“真是我，也不必这般费工夫了。”
孙青舒说道：“好在鱼叔总算是回来了。”
商陆喝了口茶，突然有些感慨，茶馆和茶棚的茶水，果真是差了不少。
这么一对父子，用了二十年来欺压鱼七年，无非是想找回那个意气风发的读书人。
可惜，过犹不及的分寸他们没把握好，回过神来，鱼七年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卖鱼汉。
若非商陆那一番开导，只怕他们再费几十年功夫，也找不回那个读书人了。
商陆拾起一块茶点，突然问道：“若他真成了事，你们父子怎么办？”
“他可恨死你们了。”
孙钱钱摊摊手道：“跑呗，还能怎么办？”
孙青舒在旁边说道：“爹，其实，咱可以告诉他实情的。”
孙钱钱大骂道：“你爹是这种做事留名好邀功的人吗？”
孙青舒怏怏闭嘴。
孙钱钱捂着额头伤处，抬眼看着商陆，笑道：“商公子，请喝茶。”
商陆沉默良久，缓缓说道：“知道了，我会写封信和他说清楚的。”
“咦，我孙钱钱岂是这种人？”
看着孙钱钱鼻青脸肿，仍将笑意挂起，商陆又沉默，缓缓道：“他该知道实情的。”
孙钱钱便这么“百般为难”应了下来。
走在街上时，商陆脑中仍回想着孙钱钱那番话。
“当年读书时，不管是学生还是先生，个个觉着咱就是个混吃等死，不学无术的纨绔，都不肯带正眼瞧咱，更别提说两句话了，也就是那家伙，虽说心底里指定也觉着我是个不带脑子的，但毕竟还是带着我念了几年书嘛。”
“咱虽然肚子里全是肥肉，没半点墨水，谁对咱好，咱就要念着，这点道理总是懂的，不过人家是个天生的读书人，文曲星下凡嘛，能帮上他啥？”
“反正一直没什么机会，就是后来听说他两次乡试不过，去西市卖了鱼，给我吓坏了，那种人，能是块卖鱼的料吗？”
孙钱钱一拍大腿，正巧落在伤口处，给自己痛得龇牙咧嘴，仍是叫道：“他就得是个读书人。”
所以，这么一个没什么心眼的富家子，花了二十年来欺负他，就是想让他站起来。
让那个意气风发的读书人，再站起来。
商陆伸了一个懒腰，不知怎的，突然就想找陆旧林喝酒，可惜，那家伙不在城中，便也只得作罢。
回到客栈时，夕阳西斜，商陆远远看到那个年轻伙计蹲在屋顶，一个翻身跳上去，轻轻踩着瓦片。
年轻伙计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看一眼，笑道：“哦，客官回来了，找得顺利么？”
常年日晒雨淋，瓦片也已经有些裂纹，商陆便提着一口气，缓缓走到伙计身边，学着他模样蹲下，笑道：“还行。”
往下望去，夕阳余晖只落了一角，街头小巷却异常喧闹，放学归来的小孩嬉戏笑闹，树下闲坐的老人轻摇扇子，招呼孩童的妇人大声吆喝，忙碌一天的男人满足看着，这一条街上，虽有些脏乱吵闹，毕竟充满的还是人间的烟火气。
商陆深呼吸，笑道：“这饭菜味儿，闻着可真香。”
年轻伙计转头，意外道：“客官，这么好的风景，你竟只闻到了饭菜香？”
商陆哈哈笑道：“也对，这么一片风景，我怎只闻到饭菜香呢？”
伙计笑呵呵眯起眼，抬手往前指去，说道：“客官，不瞒你说，我最喜欢看的，还是李家宅子那边，李家的丫鬟，不说笑的，都漂亮得没边。”
商陆顺他手指头看去，哭笑不得，他看了这么许久的小巷，原来和伙计说的完全是两回事。
这客栈虽说也在西市周边，隔了一条巷子，竟是一片大宅子，伙计说，那边是城西一片富人区，反正住那里边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大人物小人物，其实也只隔着一条小巷子。
“客官，你可有眼福了，看到那穿白衣服的小姐没有？”
商陆抬眼望去，有些意外，点头道：“看到了。”
“哎，林家的小姐可真漂亮。”
商陆说道：“嗯，是挺漂亮的。”
他和她在天武阁，还见过一面。
伙计笑道：“客官长见识了吧，不是我和你说着闹的，每天这个点儿来，准能看到好多些漂亮的富家小姐。”
他左右看着，不见人影，咽咽口水，小声说道：“虽说以咱这个身份，也就是这么远远看着了，但在梦里，那可就不一样了。”
商陆问道：“你还能天天梦到不成？”
说起这个事情，伙计轻轻一刮鼻子，得意笑道：“这就不瞒客官了，我啊，还真就有这点本事，想梦到谁就梦到谁。”
生怕是隔墙有耳，他拿手遮在嘴边，小声道：“在梦里啊，咱也能一天换一个，那么漂亮的富家小姐，任咱为所欲为，那真是乐翻天了。”
商陆看了看面上生着两点痘的年轻伙计，又看向缓缓走入宅子的林家小姐，竖起大拇指，“小哥儿，天底下男人要都有你这功夫，也就没那么多采花盗了。”
伙计当时脸红道：“客官，可不敢胡说，我就是做个梦，不犯法吧。”
商陆笑道：“当然不犯法了，是好事啊。”
伙计松了口气，“客官，你可吓死我了。”
商陆笑着，往后坐在屋顶，更喜欢看的，还是底下小巷中的孩童嬉闹。
至于伙计，总还是喜欢看着隔了一条巷子的漂亮姑娘们。
约莫是在这么一间少有生意的客栈内打杂，也没有时间出门去，交不了几个朋友，难得见到只比他大了三两岁的商陆，便欢喜得不得了。
一边看着，总要和商陆说起哪个姑娘名叫什么。
这么一番下来，商陆有心无心，竟把城西的富家小姐名字，给记住了一个大半。
伙计还告诉商陆，他名叫叶帆。
“商大哥，看着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天的烦恼，总能抛到脑后去，是吧？”
商陆当然点头道：“是啊，这样还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