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到的第一只妖是一直狐狸,准确的说是一只狐妖。
告别小村落向东三百里,他来到一座名为“孤城”的小城,还没来得及赞叹城门雄伟,就被城门口的告示吸引了过去。
偌大的一张白纸上画了一只龇牙咧嘴的狐狸,旁边写着“狐妖,善魅惑,凶残好杀,悬赏白银300两”。
他习惯挠了挠头,又看了看那只画上的狐狸,心想这个样子能魅惑得了谁呢?
同样在围观的三五个人小声议论着。
“我家最近少了好几只鸡,我看八成就是被这狐狸精偷去的。”
“王老二死的那才叫一个惨呢,听说血都被放干了。”
“晚上可不敢再出门了。”
······
他想了想,决定去见见那只狐妖,能讲理就讲理,讲不过就打一架呗。
孤城外有片不小的树林,人们习惯称作小孤林,此时正值午后,没什么人。
他走了约莫一刻,在河边遇到了一个正在烤鸡的小姑娘。
察觉到来人,小姑娘猛地站了起来,语气不善的问道“你是谁?想来抢我的烤鸡吗?”
他面色如常,问道“狐狸?”
小姑娘大惊,本能的后退了半步,连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是一只好人,不对,是一个好人。”
他的神色终于变得无奈,指了指小姑娘的身后,说道“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怎么看都是一只傻乎乎的小狐狸,会是人们口中那个凶残弑杀的狐妖吗?
小姑娘一阵手忙脚乱把尾巴藏起来,眼珠转了转,想起了母上大人的教诲。“遇到识破你身份的人,要么杀,要么逃。”
又要逃?小姑娘不乐意了,凭什么啊,别的妖都是威风八面,让人闻风丧胆,更不要说那位正在天上举起“齐天”大旗的妖王,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只能逃。
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要变成狐狸逃逃?不行,绝对不行。
于是她露出一个自认凶恶的表情,指着他说道“那个,你最好当做没见过我,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哎呀!”
小姑娘的狐生首次威胁到底没能说完。
他看着泪眼汪汪对着糊了的烤鸡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又叹了口气,伸出手说“我来吧。”
“噢”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乖巧的把烤鸡递了过去,完全忘记就在刚刚自己还打算威胁对方来着。
他手上金光闪过,烤鸡重新变的金黄,像是时光倒流了一般。
于是本来一场降妖就变成了一场午后的闲聊。
“那张告示?”他觉得还是有必要问清楚的,至于真假,他自然分辨的出来。
开开心心吃着烤鸡翅膀的小姑娘听到这话后难得脸上露出一丝怒气“竟然把我画的那么难看,气死我了!”
他挑了挑眉,问道“你不识字?”
小姑娘啃了口鸡翅,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妖哎,识字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那你怎么知道告示上画的是你?”他不解。
小姑娘指了指北边,说道“那边有个土地庙,我就住在那儿,昨天有一群人跑去烧香被我听到了。”
“你不怕土地?”他更不解了。
“那个胖乎乎的家伙有什么好怕的。”小姑娘吐出块鸡骨头,骄傲的说道。
“鸡是你偷的?”他只好从头问起。
“要不是觉得打不过你,我肯定揍你一顿,偷鸡的那是黄鼠狼,我们狐狸才不偷鸡呢。”小姑娘嘟哝着,看到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鸡,又补充了句“看什么看,这是我抓的山鸡!”
那自然是山鸡,河边的鸡毛还散落着,他不至于分不清。
“那杀人?”他接着问。
小姑娘愤愤不平“我前天去城里玩,碰见个大叔直勾勾的盯着我,还说什么请我吃好吃的,我觉得应该是好人,就冲他笑了笑,结果他喷了一地鼻血。又跑出来一群人说我是狐狸精,吓得我变出原形赶紧跑了,你说他们是怎么认出来的?”
饶是以他的心性也不由笑了出来,原来如此。
“吃完了就走吧,带我去见见那位土地。”他没有回答小姑娘的问题,此狐狸精和彼狐狸精,小姑娘怎么会懂。
神妖斗法百余年,那位遇妖不怒的土地他有些看不懂。
小姑娘见他不像什么坏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怎么没有头发呀,是为了凉快吗?”
“你看起来好瘦啊,我这里还有个果子。”
“你的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是有好吃的吗?”
“你是修士是不是?会呼风唤雨的那种?”
一路上小姑娘叽叽喳喳,他一一回答,也不觉得烦。
很快,他便看到了土地庙,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大。
庙里没人,只有一座两人高的土地泥塑,案桌上摆着瓜果糕点和一尊插满香烛的古鼎。
他望着那尊泥塑,准确来说是望着那个跟泥塑七分相似却要肥胖很多,此时正大吃大喝的土地。
土地神色玩味的看着他,问道“小子,你能看到我?”
他点点头,问道“既然是神,为何不护佑城中之人。”
土地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笑到打起滚来,半晌才止住笑声“既然是神,为何要庇佑凡人。”
“可曾受过香火?”
“受过。”
“原来如此。”
“就是如此。”
“那么为何愿意放过她?”他神情如常。
“一只小小狐狸,对我神族又无甚威胁,留着刚好吓唬吓唬凡人,这样他们才更心甘情愿供奉香火,才会对我神族心存敬畏。”土地无所谓的说着,这本就是阳谋,不需要藏着掖着。
他没有说话,神情说不上失望,也没有愤怒。
土地剔了剔牙,说道“我看你神力不弱,只是身上没有香火,再多神力早晚挥霍一空,不如追随我神族,自可寿与天齐。”
“屁嘞!”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开口了,“还不是被我家妖王揍的四处跑?”
土地神色微变,冷哼了一声,打算出手教训教训这只狐狸。
他一步站到她的身前,对土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大概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你欲做何?”土地语气不善的问道。
“我要人间无神,人人可敬。”他语气平淡。
“大胆!你究竟是谁?”土地大惊。
“人弗自弃,我便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