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张大娘死了···”
“啊,那可是个好人啊,唉,死了也好···”
这是他们在途径和县听到了对话,其中有些不协调的矛盾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一番打探之下,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张大娘本名叫什么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自她在街边卖豆花时,街里街坊都称呼她为张大娘。
张大娘的豆花很好吃,张大娘的命很苦,这大概就是张大娘的一辈子了。
大概四十年前,张大娘嫁到和县,她的男人叫董奇,家里不算富裕,但也过的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张大娘的第一个儿子生而残疾,有些痴傻,两年后,张大娘生下第二个儿子,痴傻之症更甚。
大概是上天想试探一下张大娘究竟能撑多久,那一年,她的男人得了害病,没撑过两年就去了,只留下两个痴傻的儿子和一堆债务给了当时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张大娘。
哭了三天,张大娘似乎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她拒绝了不少想让她改嫁的注意,也没有回自己的娘家,就在和县支撑着自己的家。
上午卖豆花,下午帮忙打杂,晚上绣花、泡豆子,短短半年时间就让张大娘看起来老了十几岁,两个儿子虽然一天天长大,药也吃了不少,但病状却没有好转。
张大娘没有抱怨什么,只是日复一日的劳作着,这一撑就是三十多年。
和县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张大娘的事情,提及时免不了会叹口气,人生是苦,但也不是这么个苦法。
张大娘倒是乐呵呵的,家里的债已经还清了,两个儿子虽然心智不全,但听话,平时也能帮些忙,这不前段时间媒婆帮老大介绍了个姑娘,人家说了只要礼金够了就让女儿嫁过来。
“我算过了,再有半年就攒够了,到时候再帮老二也找个。”年近六十的张大娘笑着说道。
可惜,这一天她到底是没能看到,今天早晨她出摊卖豆花时,一辆马车冲翻了她的摊子,马在她身上瘦小的身上踩了几下,等人们发现时,她的身子就跟桶里的豆浆一般凉。
“听说是李家的少爷喝了一晚上花酒,早晨回府时迷迷糊糊惹出的事。”
“啊,那可怎么办?”
“不好说啊,那李家可是跟皇家有些关系,想来也就是赔点儿银子···”
“杀人不是应该偿命吗,难道就没人出来主持公道?”小离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愤愤不平的说道。
“哎呦,小姑娘你可别乱说,李家在和县说话可比县太爷还好使,主持公道,谁又主持的了啊···”
“我来主持!”小离当时就跳了起来,摩拳擦掌的看起来就像要马上去揍那李公子一顿的模样,“那李家的混小子现在在哪儿?”
被问到的两个妇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小姑娘脑子出错了。
“听说现在正在衙门。”其中一个妇人犹豫了下说道:“小姑娘你要去看看可以,可千万不要惹事啊。”
小离又问了衙门的位置,便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最后还是一叶道了声谢,然后与他们连忙追上小离,生怕这姑娘一言不合闹出什么大的乱子来。
今天的衙门很热闹,兴许是刚过完年也没什么活儿,兴许是人们都想知道这事儿到底会是个什么交代,衙门外围观的人竟比上一次抓到江洋大盗还要多。
衙门内跪着的是张大娘的两个儿子,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挂满眼泪的脸上有些惊乱,站在一旁的是李家少爷,功名在身,见官不跪,这是科举之后的说法。
县太爷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瘦小男子,此时却也犯了难。
方才李府已经有人来打过招呼了,醉后驾车撞死人,这种事儿虽不是死罪,但若是以此判罚了李公子,那他的仕途基本就没了,所以李府的意思是,反正当时没人看见,董家两个儿子又是傻子,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好。
县太爷想了想,又想了想,只觉得一阵头大,这事儿若是不按李府的意思办,李公子的仕途怎么样不知道,自己的仕途恐怕真就到此为止了,但若是按李府的意思办了,说不得哪天东窗事发,官帽子丢了不说,还得被治罪,还得被骂狗官···
心里挣扎纠结,但流程还是得先走着。
“李季,有人状告你今日清晨驾着马车撞死了买豆花的张氏,你可认罪?”县太爷拍了拍惊堂木,像是给自己壮完胆以后问道。
李季此时酒已醒,事发时有的那一丝小慌乱早已不见,笑着说道:“此事不假,但我有话要说。”
“哦,你说。”县太爷没想到这李季如此轻易认罪,只能接下去。
“县中早有文书,严禁在民居街道摆摊,那张氏端的可恶,摆摊占了大半条街道,我的马车过不去,才发生了意外,她人死了,可我的马车也被弄脏了,而且马儿受了惊吓。”李季侃侃说道,就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一般。
“这···”县太爷又一个没想到,这一张嘴有些了得,还这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一般。
“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县太爷又问向张大娘的两个儿子,公堂之上本就是双方打擂,虽然这双方现在看起来这么悬殊。
董大虽然痴傻,但也知道这人害死了自己娘亲,结结巴巴的说道:“他,他,坏,坏人···”
“大人。”李季打断了董大的话,笑着说道:“我李府并不打算让董家赔偿损失,至于张氏之死,实属咎由自取,若是大人没有意见,就此判罚吧。”
县太爷还没说话,衙门外已经一片哗然,不少人更是叫骂了出来。
“你姓李就可以只手遮天吗?”
“你爹是李刚吗?”
···
小离没骂,因为她直接想动手了,一叶胳膊上多出的五条血印子就是证明,若不是他说了句“看看再说”,恐怕那李季马上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听到衙门外的声音,县太爷又是一阵头疼,没想到李季反而直接转身对着外面的人说道:“我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汝等生于大唐,便要按律例办事,这张氏一家确实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本姑娘忍你很久了!我去你奶奶个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