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完简单的手续,我们顺利进入了坤山城内。
华灯初上,当天际的最后一抹亮光拂去踪迹,白日的暑气也悄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皎洁的明月和清爽的晚风。这个时候应该是云中城最热闹的时候,大街上五彩的灯笼串成一条火龙,从街的这头延伸到那头,灯光摇曳,人影绰绰。可是在这里,城中央宽阔的大街上,人烟稀少,大家都低着头,迈着的紧促的步子,匆匆走过。
“对了,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木芷箐,你们呢?”
“我叫江铭,这三位是我的随从,连木,连水儿和连小花。”他们三人微微点了点头。
“还有那个黑衣人呢?”
“小黑。”一团黑影凭空出现,逐渐化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漆黑的衣服仿佛将周围的光都吸了进去,长方脸蛋,剑眉薄唇,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木芷箐突然发力,一掌劈了过去,劲风闪过,在距离他鼻尖一毫米的位置猛然停止。她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就算已经离得那么近了,但这一击必定落空。
“刚才得罪了。”木芷箐微微鞠了一躬。
小黑没有回答,化为了一道黑影消失在眼前。
我接道:“没事,不过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我们是来此处探亲的,可是现在天色已晚,之前约好来接我们的人也没有出现,而我的随从又受了伤,不知能否让我们在贵府借宿一晚?”
“没问题,而且那群土匪对你们应该还没有死心,在我家也安全一些,你们随我来吧!”
“多谢了!”
沿着笔直的大街一直走,再向左走了大概两三个街口,一座气势恢弘的宅子出现在路的右侧。木芷箐轻轻叩了叩门,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仆役探出了头,定睛一看,激动的叫了出来:“大小姐!是大小姐回来了!”
内院一阵喧闹响起,一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跑了出来,扑在木芷箐的怀里,撒着娇:“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芸儿都这么大了,也不害臊!后面还有客人呢!”木芷箐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言语中充满了溺爱。
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偷偷瞄了一眼姐姐背后的四人,顿时惊恐的捂住了嘴巴:“那个人流了好多血啊!”
“耿青,你先把这几位客人带去别院吧,好生照顾。”
刚刚开门的仆役应了一声,我向她拱了拱手,便随那仆役向后院走去。悠长的回廊还算明亮,一轮明月高悬空中,庭院里树影斑驳,清风徐徐,也算是不错的景致了。
穿过前方这道拱门,眼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一位侍女站在门旁,欠了欠身子,说:“各位少爷小姐,房间都已经打扫干净了,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我就在最边上的那间房。”
“请给我们一盆热水就好和几块干净的毛巾。”水儿说道。
“是。”
“铭少爷,我们先去替哥哥疗伤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水儿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看来刚才那一战,他们消耗的不轻啊。
“嗯,这里是一些药丸,相信对他的伤有用。”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她。
“多谢了。”水儿小心的把那瓷瓶收好,和小花扶着连木进了房间。
我推开我的房门,房间虽不大,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节嫩竹叶,倒也显得清新雅致。窗外,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庭院,平整的草地被涂上了一层清辉。
“少年,还不休息吗?”
“我想等个人。”我摩挲着手里的令牌,盯着窗外。
“谁?”
“不知道,刚才入城的时候,我故意把令牌拿了出来给他们检查,不知道会不会有知道这个令牌的人,只能碰碰运气了。”
“我们不是还要赶路吗?”小黑坐了下来,替我倒了一杯茶水。
“被仙女姐姐救了当然要知恩图报啦。”我抿了一口,茶温不凉不烫,恰到好处,而这茶叶虽然只是一般的茶叶,但其中的清香被很好的激发出来,入口有些苦涩,但是尾有回甘。忽然,我发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我喝茶的动作。难道?茶里有毒?想到这,我一口把嘴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少...少爷?你怎么了?”
“不是,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这茶怎么样?”
“我勒个去,难道你真的下毒了?”
“什么?这茶有问题?”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额,味道不错。”
“那就好。”
“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前没见你主动做这个啊?”我擦了擦嘴巴,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前几天您不是说马上要出远门了,让我学着点吗?”
“我有说过吗?”
“嗯。”他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这么说来,我好像确实提了一句在外面没人伺候了会不会不习惯,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那这茶你是怎么泡的?”
“只要用灵力去撞击茶叶,它里面的味道就会被激发出来,再控制好温度就可以了。”
“这……还真是简单易懂的说法。”
他脸色忽然一变,提醒道;“有人来了。”
只见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外,一个低沉但却十分清晰的声音说道:“祝方兴求见。”
我看了小黑一眼,说:“嗯,进来吧。”
门仿佛被一阵清风吹开,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男人站在屋外。身材有些微胖,但却看得出经过长期训练的痕迹。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平静和锐利。
“敢问你就是令牌的持有者?”
“没错。”我说。
(少爷,巳级。)
“在下斗胆想请您验证一下。”他鞠了一躬,言语间却是毫无妥协的语气。
我将一丝灵力注入令牌之中,令牌暗字那面发出了一道幽光。
他单膝跪了下来,“在下祝方兴,参见暗司大人。”
“嗯,起来吧。”我猜对了,果然是通过注入灵力来验证,之前就感知到这令牌里面被封入了一丝微薄的灵力,只要再次注入同源的力量,它就会发光,还好之前已经让小黑强行将它抽出,换成了我自己的灵力,这样一来算是勉强过了这一关了。
“不知暗司大人来此处所为何事?”
“我路过此处,发现城外山贼猖獗,原本富庶繁华的坤山城也变得这副模样,想要调查一番。”
“那为何住进了城主家的宅子?”他淡淡的问了一句。
“嘿嘿,说起来我都觉得怪难为情的,因为我爱上了她。”
“什…什么?!”
“是的,从我见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爱上了她,她就像仙女一样从天而降,不,她就是仙女。”
(少爷,你这样真的行吗?)
“木家大小姐?她应该比您大了五岁吧!”
“肤浅!在爱情面前年龄算什么?你有体会过那种一眼万年,此生非她不娶的悸动吗?你有经历过你的眼中本是灰白的世界因她的闯入而变得绚烂多彩的瞬间吗?你有过只要能在一起,世间的不解,冷眼,鄙夷都变得不再重要的决心吗?我有,我都有,就在那一瞬间。”
“啊——您说的太对了!我有,我都有,我和我的夫人就是这样,那年杏花微雨,我看见她一个人在山林间与妖兽搏杀,血光冲天,但她却纤尘不染,就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女,她也看了我一眼,我就认定了她,比我大十岁又何妨,我不在乎,因为我爱她!”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眼中充满了崇拜,痴迷,以及终于找到同类的欣喜若狂。
“对!所以我想为她扫除一切面前的障碍,你愿意帮我吗?”我充满期待的眼神对上他眼中的炙热。原来,他是一个爱情的疯子啊。
“在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那现在给我说说目前城中的形势吧。”
他坐了下来,开始向我介绍现在的局势。原来在大概半年前,一个名为翛羽会的教派进入了坤山城,最开始以为它和其他一般的教派一样,只是通过传授普通人引气入体的方法来搜刮钱财。这种教派只能在平民之中传播,因为只要和修仙者接触过的都知道,单凭引气入体就想踏上修仙之路纯属无稽之谈,但是简单的引气入体可以很好的锻炼人的体质,起到一个立竿见影的效果,因此从结果来看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各地的统治者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不太出格,不造成伤亡就随它去。但是这次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他们的预料,首先这个教会不仅仅受到了普通民众的支持,连那些有一定身份地位,和修仙者打过交道的人也成为了它的拥护者。它的教义不是让人人踏上修仙之路,而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修仙界根基的思想——人人生而平等。
首先,它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普通人和修仙者有什么不同?
修仙界早有证明,一个人能否踏上修仙的道路的决定因素是他对于空气中灵力的亲和程度,而这种能力并不是从人类诞生起就有的,并且它的出现也具有一定的偶然性,父母都是修仙者的后代很大几率也会具有相应的亲和程度,而父母都是普通人的后代也可能获得超强的亲和力。这说明普通人和修仙者是同一个群体,这个世界上出现的第一个修仙者的父母必然是普通人,因此,普通人和修仙者在本质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然后,它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修仙者真的是被神选中的人吗,他们真的是神对人类的馈赠吗?不是,修仙者的出现是对神的力量的窃取。
在这片土地上,万物生长,他们都是神的子民,在共同的自然法则约束下生生不息。神对人类其实是有偏爱,他赐予了我们比其他动物要更加灵活的四肢,更加发达的大脑,使得我们可以在神之领域拥有高于其他动物的天赋,在他的指引下,我们学会了取火,夜晚不再阻挡我们的步伐;我们学会了耕作,饥饿不再成为我们头顶的阴云;我们学会了文字,个人的生老病死不再成为文化技术的断层。每一次的馈赠都使我们朝着伟大的文明迈进。可是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贪婪的人类,他偶然窥探到了神改变天地的方法,窃取了神的力量,他就是第一个修仙者。
之所以说他是窃取者,是因为这不是神想要给与我们的东西,回想一下,修仙者的出现对这个社会带来了什么吗?什么都没有,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在耕作,为他们产出粮食;是我们普通人在养蚕织布,使他们免于衣不蔽体;是我们普通人提供给他们一切生活物资,是我们普通人帮他们祭祀神明,祈求神明的原谅。修仙者就像是一个蛀虫,依附着我们,却奴役者我们,本是一个偷窃者,却把自己伪装成被神选中的人。
最后提出了第三个问题,我们普通人应该怎么做?
推翻修仙者的统治,要求相同的权力,让一切回归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