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开进了大门，顾笑生就问尹政。
“你家怎么走？”
等了片刻也没有得到答复，他就侧过头疑惑看去。
那人……
是？
睡着了？
无奈，只好开着车漫无目的围着楼盘的大道绕了几个弯，这个点的街上行人寥寥，柔黄的路灯在他脸上映过一幅又一幅，仿佛要在他眼里上演人间悲欢。
顾笑生一边开着车一边纠结到底要不要摇醒身旁的人。
到最后，他只好在自家楼下停了车。
垂下眼帘，看了尹政略显苍白的手一眼。
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等着无聊他打开了车顶敞篷，看向了夜空。月朗星稀，微风徐徐，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天气。
他凝视着头顶的星月，星月也在凝视着他。
对面那沉默看戏的星月会否知道。
是什么在推动着世间的一切？又是什么在掌控着世人的命运……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
良久。
身旁终于传来了动静。
“……”
顾笑生马上转过头看去，对方的神情还有点迷糊，正用手握拳揉动着眼帘，眼皮却丝毫没抬，像是个想继续赖床的小朋友。
他只好低声提醒——
“咳……你家怎么走？”
听到了声音的尹政僵硬了一刻便快速坐直，利落带起眼镜挂上微笑，还不忘整理好仪容，最后礼貌又得体地报了路。
这一切做好不过瞬间，仿似训练了千百次的模版。
顾笑生看了他一眼，眼神微沉，没有说话。
很快就开到了尹政所报的地点门口。
“谢谢。”尹政解开了安全带，又四周打量，最后回过头伸手从靠椅后方拿回文件。
“你助理到了吗？”
话音刚落，就看到敬之从院子的大门走出来，打量着顾笑生的车。
“嗯，他到了……很抱歉，给你们都添麻烦了。”
顾笑生把车门开了锁，尹政向他点点头，挽着文件打开车门就跨了出去。
敬之看到尹政下车，立马快步小跑上前。
“少爷！你终于……”
车门合上，把对话关在了车外，顾笑生从后视镜看了对方背影一眼，踩动离合，离开。
等他回到自家楼下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先是往外拨了几通电话，这一路提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再伸手从后座拿起安华的文件，回到家一看时间，发现原来已经12点有多。
洗刷好后，他就随手拆开文件。
拿出里面的资料，一翻……
好家伙。
是尹氏的海外财报。
顾笑生连续翻了几页，又把装文件的牛皮纸袋左右看了下，不由纳闷。
怎么长这么像……
到了第二天一早，顾笑生刚起来刷牙，尹政的电话就打来了。
“顾总，早。”
“a？”正在刷牙的顾笑生勉强给对方回应了些单音节。
“文件我不小心拿错了，抱歉。”
“a……”
“也很抱歉未经你的允许，我看到了安华的计划书，这份这很明显是为了获得顾氏投资而拼凑出来的项目。”
“a！”
“正好最近顾总的团队也私下在接触我这边，或者……顾总中午有时间吗？不如带上各自文件到香满楼谈一谈？”
“a……ao……”随后是哗啦啦的水流声。
“那……咳……”对面的尹政明显有点哭笑不得，“我稍后发顾总定位？还有……，能叫上梁秘书吗，昨晚的事……敬之说想亲自道谢。”
“嗯。”这回终于是个正常的音节。
顾笑生特意提早了出门，绕路到梁知住所楼下接她，离远就看到早就在楼下等候的梁知。
为什么要接她？
因为昨晚啊这梁某人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直接把大伙儿都吓个半死不说，还硬生生的把自己驾驶证给作没了。
离远就看到她尴尬地咧着嘴笑，能看清楚8颗牙齿的那种，头上还绑着几圈的绷带，显得特别傻气。
顾笑生冷哼了一声，降下车窗。
“让你鲁莽！还不上车！”
梁知一听立马上车扣好安全带，双手放在膝盖上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你以为自个儿是英雄啊？拍电影啊？要不是刚好莫礼辉他们在场给你兜着，你就进去好好蹲着吧！”
梁知扁了扁嘴，又瞄了顾笑生脸色两眼。
“……你才不会让我进去蹲呢。”她小声嘀咕。
“哧、你……”顾笑生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了几口气，勉勉强强调节了心绪再接着说：“人家让你中午一起去香满楼。”
“哦……好的。”
-
香满楼是一家据传从明清就流传下来的全国连锁酒楼，古时做的是地方特色菜，现在加入了宫廷菜系，主做国风高端餐饮，还跟进了潮流玩24小时营业的套路。
虽然现时各种山寨满楼层出不穷，但餐饮届龙头还是被香满楼稳稳占据，毕竟好歹是一个比朝代活得还长的企业，怎么可能会没两把刷子？
而且，香满楼不玩上市，大家只能普遍知道它很有钱，但它绝对不会告诉你它究竟值多少钱。
众所周知，香满楼历代的掌管者都姓尹。
尹家业务遍布各行各业，例如发家的餐饮业，拓展的养殖业、运输业等等。而能让大家参与薅羊毛的尹家产品，除了海外尹氏集团，还有就是前两年尹政一手组建的尹氏科技，上线第一天，直接逼停了安华。
第一次光临香满楼的人应该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古人风姿也莫过于此！
那其实也真不怪山寨总比不过原主，像香满楼这般精美绝伦的建筑，手上要是少点财权，还真的就是盖不出来。
要不然那位艺术世家出身的欧家三少，又怎么会拼命想订它家的阁楼看了又看呢？
你站在门外时，入目是整整一栋五层高的画阁朱楼，玄青色的瓦片层见叠出，待你走近大厅抬头望去，才能发现布局之巧妙。
楼内的人无论是在哪层往下看，皆能看见整个湖中平台，更别提进了门后那玲珑精致的小桥流水湖中亭、还有那古代仕女和肩搭擦布的小二，正值饭点如果幸运，还能听到湖中仕女弹奏着袅袅的古筝之声。
古乐声配着细细流水声，真是游鱼出听，令人击节称赏。巧妙的座位布局也让香满楼有别于其他饭馆的人声鼎沸，而成了别具一格的闹中带静。
顾笑生的车子刚靠在大门停下，门前穿着白色西装的侍者就快步上前站在一旁候着。
“先生、女士，您好，订座留的是贵姓呢？”
“尹，尹政。”
对方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尹少爷的朋友顾总和梁秘书，失礼了，这边请！”
侍者说完就低头走在前头引路。
顾笑生跟着跨过了大门，见到穿着统一古装的侍女和小二，侍女会向他低头示意，小二则顺着侍者方向做出：请——的手势。
他们对梁秘书绑着绷带的头都仿若未闻，不曾注视一眼。
还真是训练有素，顾笑生在心底笑了笑。
穿过长长的走廊，终于到了一楼的《观荷亭》。
亭子坐落在荷花池中央，四周有帷幔轻遮，侍者向内示意了一下，后退离去。
“顾总，少爷在里面等您。”敬之看见梁知的绷带后，蹙紧眉头，“梁秘书，可否借一步说话？”
梁知点点头，顾笑生也自顾自地抬脚走了进亭子里。
“果然是世家公子做派。”他感叹道。
“顾总也不差。”亭内只有尹政一人，他摘掉眼镜低头喝了口茶，明显此时心情愉悦，脸上笑容不减地说道：“不是有传顾总后宫佳丽三千吗，九五至尊也莫过如是罢。”
“……”
顾笑生顿时被呛得哑口无言，该如何回怼？在线等，挺急的。
尹政显然没有打算等顾笑生回话的意思，他从身侧拿起了那份安华计划书的牛皮袋，随后又拿出另外一份特殊材质做的文件袋，双双放到桌面，往顾笑生方向推去。
“一份是我拿错的安华计划书，一份是尹氏科技研发了两年的项目资料，相信顾总定能慧眼识珠。”
顾笑生见状也干脆，把海外尹氏财报递给尹政，一室此刻只剩下了纸张的翻页声。
他先是随手翻了翻安华的计划书，虽然他不太懂科技，但也能看出果然是个毫无诚意的项目。他把安华计划书随意一抛，顺手拿起了尹氏科技的项目，尹氏书页用的是特制纸和墨，打开内页接触氧气之后墨迹渐渐消散，一开始他看得还颇有兴趣，但是随着顾笑生越往下看，他的眉头就越是紧紧皱着。
等他整份文件看完之后，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神色奇怪。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尹政看了顾笑生一眼笑着打趣。
“如果只是为了打击安华，与人共享这只……独角兽，不划算。”
“顾总……难道不算是我朋友？”
尹政微微垂落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神色。
“项目太过颠覆传统，我，需要时间考虑。”
“嗯，没关系，不过……”尹政伸手给顾笑声添了点茶水，“还望顾总能帮我守密，不管是尹氏科技的项目，还是财报，还有……昨晚的事。”
“……”，顾笑生看着清冽茶色怔了怔，过了一会才应道：“嗯。”
“谢谢！”
昨晚的事……
昨晚……
念头还未发散就被打断，是侍者开始陆续进来布菜。
“财报你打算怎样处理。”顾笑生问道。
“顾总是否有好的建议？”
“太危险，见好就收，过犹不及。”
“见好就收……”
尹政低声喃喃自语。
“呵……胃口被养大了的人怎么会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