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男子一步一步地走着,腰上的断剑一动一动。白羽辰不知道把目光放在哪里,只得盯着那断剑,一边出神,一边跟着男子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白发男子突兀地开口。
“你怎么不问了?”
白羽辰一愣,旋即平静地说道:“你不是说到地方就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吗?我现在问你也只是平添麻烦罢了。”
白发男子听到这话,差点笑出了声:“很不错的理解。”
也没走多长时间,白发男子就停住了脚步。白羽辰看见男子腰间佩剑的晃动停止了,茫然地抬起了头。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座有着十数层的巨大塔楼!
在这鲜红的世界中,塔楼的第一层被宛如鲜血组成的河流环绕着。这河流从地面向空中缓缓流淌,又从空中缓缓流向地面,好似神迹一样自发的流转着,同时还发出一阵阵的灵光,好似在护佑着塔,又好似在监管着塔。
这塔楼本身的样子在白羽辰的眼中十分模糊,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其结构之复杂远超白羽辰的想象——别说见过,连想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建筑。这塔楼神光流转,一阵阵玄奥的波动从中扩散而出。白羽辰尽力想看清它的真实面貌,却好像总是被一层面纱挡住目光。
白羽辰抬头,向着塔的最高处望去。按理来说,以塔的高度,他是不太可能看清塔尖到底有什么的。但是,他偏偏就看清了——好像那个东西在他眼中被莫名放大了一样。
其中玄奥的感觉用言语无法形容,只能比作千里眼之类的神通。
那是一把剑。
一把剑刃插进塔尖的剑。
虽然他看不清塔,但是却看得清那把剑。那是一柄看上去很奇特的剑,剑柄之处雕饰着十三道特殊的纹路;露出塔尖的剑刃散发着一阵黑色的光泽,凝望的久了好似连目光带人都会被吞进去;在这剑的周围,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不知道被一股怎样莫名的力量牵引,围绕着它旋转着,时不时闪过一阵电光。
此物一看就不是凡器,对剑有所钟爱的白羽辰此刻都要看痴了。
“咳咳!”
就在白羽辰出神之际,白发男子的一阵干咳声突然将他惊醒。
白发男子看见了白羽辰茫然疑惑的目光,满意的一笑:“我说的地方,就是这里。”
“看见那座塔了吗?”
白羽辰点点头。
“看见那柄剑了吗?”
白羽辰再次点点头。
“看到那颗围绕着剑的珠子了吗?”
白羽辰仍旧点头。
“那就没错了。”白发男子一拍手,“你就是她选中的人!”
白羽辰看着白发男子,有些困惑。
白发男子双眼微眯,双手背后,缓缓说道:“你拿到的那把剑鞘,名为‘剑锋藏’,是我绝剑宗宗主的剑鞘!”
“那剑鞘里藏着的,不只是宗上的剑锋,还有整个绝剑宗的传承!现在的你我身处的位置,正是‘剑锋藏’的内部!”
白发男子说话不急不缓,而白羽辰却仍旧被震住了!
那剑鞘之中,竟然藏匿了一个世界!藏匿了一个宗门的传承!
白衣男子深邃的目光望向那座塔,接着说道:“我名杀绝,乃是绝剑宗太上长老之一!虽然此身已陨,但此魂仍存,而我此刻仍旧存在的意义,就是教导你——教导绝剑宗最后的传承者,成为足以破灭一切灾劫的无上灵修!”
绝剑宗!杀绝!
白羽辰的大脑在一瞬间甚至停止了思考,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这一切过于突然,好像说书的戏码,让白羽辰一时间无法接受。
杀绝没有理会白羽辰的反应。他缥缈的声音缓缓响起:“绝剑宗,本是灵世巨擎,麾下高手如云,弟子无数,坐镇一界,威震灵世。宗主更是当世至强者,除却立于巅峰的那一位之外,没有敌手。绝剑弟子基本全为剑修,凌厉霸道的力量可算当世一绝!”
“可是,一切,都被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劫摧毁了......”
白羽辰好似听评书一样听着,此刻不禁好奇:“如果绝剑宗是当世绝强的门派,那又是什么劫难能让它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杀绝瞟了他一眼,说道:“现在的你,就算知道了那劫难也于事无补,反而徒增烦恼,甚至催生心魔。”
“那场劫难是整个灵世——不,是六世的劫难。无数强者宛如飞花飘絮一样凋零沉默,用身躯护佑着心中高悬的天道......通神大修十不存一,灵阶弟子死伤无数。那是一场卫道之战。”
杀绝一边说着,他身边血红色的长河之中还不断卷出血红色的镜子,倒映着一张张决然的面孔。白羽辰看的胆战心惊,不由得道:“那劫难还会再来吗?”
杀绝挑眉看了他一眼:“会。”
白羽辰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
“还有多久?”
杀绝一听,双眼望天。半晌,他嘴角微微勾起,吐出了两个字:
“不久。”
白羽辰有些无语,但是旋即面色就阴沉下来。
杀绝搓了搓手,血色长河恢复平静。
“原本,绝剑传承应该如同历史长河的无数宗门一般沉入天道的。但是,就是因为那潜伏的劫难——我们才不得已选择了这条道路。”
说着,杀绝的手指点向了那座塔。
“当年五位无上联手都未能消除的劫难,今日起,就要落在你的肩上了——少年。”
“看见那把剑了吗?那把剑,名为——葬神。就好像它名字里说的那样,它,连真正的神,都能埋葬,也是祛除灾难的希望。当然,你想要拔出那把剑,还差得远。”
杀绝看着那剑,眼中的光辉隐隐跳动着。
“我绝剑宗太上长老,在终末之前都将自己的神魂投入了这剑锋藏。在此,我们会将毕生所悟之精华传授于你。世间祸福导向何方——就要看你了。”
“若是你觉得我不过是个疯子,这世界不过是幻象,那么自可以一头撞进我这血海。我会将这记忆清除,之后世间缘灭皆与你无关。但是,若你已经决意要受我们这绝剑传承,便要承担我绝剑宗光复的重任,以及直面大劫的因果。”
“由你来选。”
语罢,杀绝随手一招,血海之中冲出三颗血色的小珠子,在空中旋转着,最终落到了杀绝掌心。然后,他一伸手,将三颗血珠递到了白羽辰身前。
——————————————————————————————————————
杀绝蹲坐在一块巨石上。在他的不远处,白羽辰舞动长剑,做出或砍或劈或刺的动作。
白羽辰在那日时拜倒,恭恭敬敬地行了拜师大礼,这倒是杀绝没想过的。他果然没有看错,这孩子虽然是迟钝了一些,但是内里有一颗区别于之前几位传承者的心。
一颗纯澈的良善之心,一颗坚定的剑者之心。
之前,剑锋藏吐露的光芒就是他和几位太上长老的法则之力。这力量直接让白羽辰的经脉突破了限制,从近乎无法修行一跃到了几乎当世顶尖。虽然他欠缺了十数年的修行时间,但是这些年专心于剑的磨炼却让他拥有了急于提升修为的灵修所没有的、锤炼剑技的耐心以及无比扎实的基础。
一身剑骨浑然天成,一颗剑心纯澈无垢,一飞冲天指日可待。这,就是杀绝的评价。
葬神之剑,与之相配的心法名为《神葬经》。主心法对于灵修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这神葬经便是绝剑众大修的集大成之作,心法层次高到不可想象。而白羽辰原本的心法《阴阳转生决》本来就是顶尖的辅助类型的心法,再加之神葬经对于别种心法的容纳性极强,自然是顺利的转修成功。
当然,由于忘情水的缘故,白羽辰此刻还不知道那体内遵循本能运转的心法到底是什么。
杀绝的三颗小珠子在白羽辰拿到手以后就破碎成三道血色印记刻入了白羽辰的脑海。白羽辰只要念头一动,就能感应到血色印记的存在。
大道法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白羽辰剑道境界迈入第四层剑心不久,杀绝也不愿给他更多的建议,怕影响到他未来的修行,于是现在虽然白羽辰呆在杀绝的血红世界,更多的时候却只是教导白羽辰一些他所谓的“常识”,有关剑道和修行方面却很少涉及。
按照杀绝所说,“剑锋藏”的力量源自纯净的能源以及剑主本身的灵力。这次激活内部空间主要是因为剑锋藏莫名汲取到了丰富的能源,而下一次的开启几乎就只能依靠白羽辰自身的修为了。每开启一次,白羽辰就会进入到新的塔中。别看这世界如此宽广,但是却只是在塔的第一层。
身处塔内,却看得清这塔的外貌,不得不说,剑锋藏内部的空间之玄奇远远超越白羽辰的想象。
缔造这个剑锋藏的绝剑宗宗主以及只比宗主略逊一筹的太上长老们究竟是何等的强大,能够让他们都感觉到绝望的劫难究竟是什么......一系列的问题都困扰着白羽辰。
他没问杀绝,因为他知道杀绝不会说的。这些问题,只有等他自己强大了,才能够找到答案。
虽然感觉到了肩上无比沉重的责任,但是白羽辰的眼神却异常的兴奋。
因为,他看见了前行的路。而路上,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