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不学无术的小子如今是城里来的许老板,除了爷爷已经很少有人质疑四叔的办事能力了。
四叔的路子多人脉广,听说到我爸负责招聘的事,当下主动要求帮忙。
我们这对上阵父子兵目前确实没有办法解决此事,在我爸搬出明文规定和反复叮嘱之后,我四叔接下了这个出力不讨好的活计。
真别说,四叔在人脉这方面确实优秀,短短三天时间里就招来了十几名身强力壮且符合条件的年轻人,队里其实就需要十名发掘工人,多出来的几名我四叔说是用来机动考核的,试用几天过后能者上差者淘汰,并且多出几人的费用他来承担,全当替我爸和我分担工作了。
人都说,亲兄弟明算账,这么算我四叔对我爸是真的十分慷慨了。
人手备齐,正式开挖。
按照先前考察划定的区域和标记,考古队的人,分三人为一组再各自带三名工人负责一片区域。
古城遗址发掘进行的如火如荼,发掘现场的一点点新的进展和发现都会瞬间点燃大家的工作热情。
我看来,这就像是一个挖宝游戏,虽然不确定前方有没有宝藏出现,但是只是想象就足以振奋人心。
挖掘的面积越大古城遗址露出的面目越多,可大家的积极性却没有刚开始的高涨了,原因就是真的没有期待中的样子,在最初发掘过程中,偶得几件破碎的瓷器和青铜器具以后,再也没有出土过比较振奋人心的物件了。
根据城墙的地基和夯土层的厚度来看,这里原本的城墙应该是高大宏伟的呀,按照城墙所围的面积,可以知道这里的城内面积极大,生活区域划分完整,理应出土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啊。
难道是因为年代久远,很多东西都已经被前人破坏,不再存在了?
看着越来越低的士气,考古队的领导给大家开了几次思想会议,要去大家调整心态,重新定义考古活动的意义,我们又不是文物贩子,满脑子想着文物做什么,只要古城遗址可以完整的被挖掘出来,这就是我们此次项目最大的意义。
考古队自己的队员们心态还都可以,见惯了这种情况知道自己工作的意义,想来对什么金银财宝的发现没有太多的想法。
可这些临时招来的人员不是这么想的啊。
这些普通人之所以可以积极的接受低工资待遇、高劳动量的工作,其实很大的心里原因是可以在发掘现场见到真正的宝贝,以此来满足他们的猎奇感。
可真正的现实工作是一天天干着繁重的挖土的活,从早到晚一个闪光的疙瘩都看不见,满眼的黑土快堆成了山,土坑也越挖越深,偶尔一锹下去听到个响,大家的眼睛都亮了,最后小心翼翼的扒开土层,发现只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又或者是破碎的瓦片。
起初的热情慢慢地被枯燥和无聊所替代,中途渐渐有工人辞职离开。
谁走了我们都不能走,所以工作只是工作,我还是要继续在查阅资料整理资料的时间中过完一天又一天,每次累到极致的时候就会想起陆秦延跟我说过的话,看来他说的没错,当兴趣变成工作的时候就失去它原本的乐趣。
工作的热情在高度期待和极度失落中反复徘徊,就在我已经看淡了这件事的时候,一件文物的出土又给我们的考古发掘带来了新的热度。
一天,快要收工的时候,三组的工作人员一锄头下去磕到了很硬的东西,这些天见惯了这种情况,大家以为又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想着快快把它清理出来好收工休息,可扒开土层之后,青灰色的颜色露出,工作人员上手清理,没想到清理的范围越来越大,露出青灰色面积也越来越多,当露出的石块面积超过两掌宽的时候,工作人员意识到这不是一块普通的青石了,叫了大伙赶紧过来帮忙。
众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清除土层,最终完整露出来的是一块长约180公分宽约150公分的一块石碑,在众人吆喝声中,大石碑在土坑里被立了起来,众人这才看清了它的全貌,矩形石碑,全身为青石打造,石碑正面顶部云纹雕饰,所占长度约30公分,其余碑面刻有文字,密密麻麻铺满整个碑面。
天色渐黑视线越来越不清晰,考古队长决定找来吊车把石碑挪到安全地方细细研究,工作人员现场拍照数据记录之后,吊车开始作业,很快石碑被安放在我们工作营地的库房里,这里平时有公安人员把守,我们自己的工作人员出入也要做登记,放在这里大家才能安心。
其他工人都下班以后,考古队里召开了内部会议,石碑的发现既是今天的收获,也是接下来工作的重点,我们需要辨别石碑雕刻内容,因为年代久远,碑面有些地方存在破损和裂痕,我们需要完成它的修复工作。
工作任务划分完成,各组熟记自己的工作内容,但是对大家统一的要求便是保守秘密,无论碑面所刻内容为何,工作人员都要严格遵守工作章程,保护文物的绝密性就是保证文物的安全性。
今晚大家吃饭的热情似乎都高了许多,餐桌上都在小声讨论着今天发现的石碑,清理修复之后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信息,我也被这种讨论的氛围感染,想着大家说的可能性在脑海中无限大的幻想,正当我自己猜测的起劲的时候,我爸一个眼神看过来,好像是要我专心吃饭,少听八卦的意思。
饭后我爸来到我的房间。
他推门时我正在整理今天的工作内容,他把一瓶珍珍汽水放在我书桌上,问:“在忙什么?”
对于这种明知故问我还是要耐着性子回答:“整理今天的工作笔记。”
他干巴巴地问,我干巴巴地答。
“前几天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不要在意。”
我爸不提我都已经忘了,可他这时候特意过来跟我说这事,我起了疑心:“您怎么知道那天的事情?”
“啊,我去村里办事的时候听说了。”
“那您有什么看法吗?”
“她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说的话做的事能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你不用在意。”
“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独独对着我喊?”
我爸不提这事还好,他一提起我莫名有了一种受了委屈的感觉,说话也带了些情绪。
他坚持自己的观点:“因为疯了,所以她的行为毫无道理可讲。”
我爸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使劲揉了两下:“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的感觉,说实话我也有,但是我们要清晰一点,李二蔫的死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母亲现在的样子我们也感到伤心,但终归跟我们没有关系,不能因为我们认识她就要背上愧疚感,我们没有保护她照顾她的义务,同情心驱使我们做的,就已经足够了。”
说完话,我爸站起身出了门。
我回想他刚才说的话,道理我懂,但是心底的到底是同情还是带有一些什么别的情绪,我暂时还说不清。
一大早,石碑的清理和修复工作在营地的仓库进行,各部门准备就绪,只待大显身手的时刻了。今天前来上工的工人们工作的热情度异常的高涨,对于昨天发掘出的大青石碑,虽然他们不知道它的具体内容和价值,但是看到考古队对它的重视程度也都猜的七七八八了。
正式开工之前,各组组长又对每个人重申了考古发掘现场的保密性,大家的觉悟性很高,配合度很好。
有了新发现,大家干起活来有了期待,发掘现场的气氛又一次热火朝天起来。
我忙里偷闲接了个电话,电话是张如岚打来的。
她在整理上次的采访内容,最近几天就要出专题报道了,整理的中间发现很多图片的内容都对不上号,所以来找我咨询。根据她在电话里的描述,我给她重新介绍各照片的出处和发现它的历史意义。
对着电话那头的她我承认我是木讷的,整个通话内容除了做专业的解答,我没有说出一句额外的话,最后她手里的图片内容整理完了,这场通话就更显得无话可说,我绞尽脑汁想要找些话题的时候,还是张如岚起了话题。
通过手机听见她在那边哗哗的翻着手里的照片和资料。
张如岚:“许尔,你等等啊,我找一下一张图片,问问你知不知道它?”
我以为还是考古现场的图片,干脆的回答:“好的,不急。”
持续几秒的冷场,我在这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打发时间,面对让我紧张到人,几秒的时间都让我有一种时间漫长的感觉,虽不难熬但是无措。
“找到了!”她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就是这张照片,嗯……我给你描述一下啊,看起来它不是遗址发掘现场的图片,好像是周边的风景。”
通过她的描述,结合周围的地理环境,我大概知道她说的是哪里了:“哦,你说的那张图片是我们这附近唯一的山。”
我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山峰,向她详细介绍了这座山的情况,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名导游一样,只是这么游客不在眼前。
“你们怎么对这小山包有兴趣?”
“是我们的摄影师有兴趣,他以前是做探险的,就爱关注一些有意思的地方,不过听你介绍完,我再仔细看看图片,我也对它感兴趣了。”
“哈?”我费解,“你们什么名山大川没见过,怎么对我们这不起眼的小山产生兴趣了呢?这也不存在探险项目的可能啊。”
张如岚的声音传来,她说:“你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你不觉得它离古城遗址的距离,太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