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如何推脱,陆秦延始终坚持让我必须再做一次全身检查,从早上空腹到中午,一顿从头到脚的折腾之后,我终于被盖上了“合格品”的印章,可以卷铺盖卷出院了。
邱院长早早等在门口来跟我们告别,嘴里的话都是对着陆秦延在讲“替我向老爷子问好”之类的话,而原本我这个就没什么病的病患,自然地被遗忘在人群中,看着邱院长握着陆秦延的手晃了又晃。
当然,我此刻的心情足以用欢天喜地,鞭炮齐鸣,红旗招展来形容。
要不是陆秦延提醒我该回家看看我妈,我真是一门心思回村子,差点过家门而不入了。
我妈听说我要回去很是高兴,看来我爸把我遇险的事瞒的很紧,再听我说陆秦延也会跟着一起回去看她,没见面我就知道,老太太此时一定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就纳闷了,为什么陆秦延走到哪都是受欢迎的那一个,难道是看脸的原因?
转头盯了他一会,心中顿觉,嗯,这小伙子一定是用颜值取胜的。
陆秦延被我盯的发毛,不自在地坐的稍稍离我远了些。
切,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在家休整了两天,把肚子里的油水补回来了,而陆秦延等的人也都到齐了。
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这次,我们要打有准备之仗。
前后几辆车上的人都是生面孔,我不免有些担心:“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你确定每一个人都信得过吗?”
陆秦延双手握紧方向盘,紧盯着路况,无暇分给我半分目光:“放心,这些都是我哥的老部下,人品和身手一样信得过。”
“陆大哥的人,这事你惊动他了?”我顿觉紧张。
陆秦延听我声音有异,斜了我一眼:“你紧张什么,他的人怎么了,他的人更应该随便用啊,再说了,我也不会亏待兄弟们的。”
知道了这些人的来历,信任和能力我是不会质疑了,可是……可是也正是知道了这些人的本事,有种耽误了人家时间,浪费了别人精力的感觉,他们来这帮我是不是有点太大材小用了。
没空理会我的不安,陆秦延带着车队一路飞奔。
再次回到临江村,我的心情复杂的程度无法形容。不可测的外力彻底摧毁了我心中最宁静美好的一片土地,几次打破它的安宁,让它沾染了血气。
而在我这里,那么无论是谁想用肮脏的手来染指它,都不行!
二次进村,陆秦延对路线还有记忆,我们先是到村中招待所把来帮忙的各位兄弟安置妥当,接着他陪我回爷爷给大家报平安。
我这次遇险是真的吓坏了一家老小了,特别是还处在自责中的奶奶,看见我全乎的回去拉着我的手绕着我前看后看,直至确认我真的身体无大碍,老人家才偷偷抹了眼泪。
我再三证明我的身体已恢复健康,只是饿了几天瘦了一些,最后还是陆秦延上前给我作证我是经过医生允许才出院的,爷爷奶奶才肯放下了心。
经过这次历险,我知道有些话不说明问题是不能解决的。晚上我和陆秦延来到爷爷房里,再次向他询问孙画匠的事情。
这次爷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犹豫就把孙画匠这个人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孙画匠是爷爷从小到老的朋友,两人年纪相仿,当年在同龄的小伙伴中是读书最多的两个人,所以也较比其他的孩子更为走的近一些。
但是真正让二人成为兄弟的契机,却是在决定村寨搬迁的时候。
那时两人都已经成年,爷爷长他几岁已经成了家,在村里担任村支书一职。在遇到灾年村里决定搬迁的时候,一开始村寨里的老老小小是反对的,先不说要舍弃祖辈们留下来的老宅,就是搬的不远家业也得重新布置不是,而习惯了在一处生活的人,哪里肯轻易说搬就搬呢,动员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
最后能顺利的全体搬出村寨,孙画匠帮了不少的忙。
爷爷也说孙画匠早年并不作画,他的祖上也一直是靠木匠的手艺过活,当时动员全体迁址时,是他站出来像大家保证,搬迁出来的每一户都会有房子住有家具用,他会不遗余力的帮助每一户盖房安家,才打消了了大家伙的怀疑。
而最后证实,孙画匠也确实说到做到,不仅散尽家财帮助大家建房,在每家每户定居之后还会送上一组崭新的衣柜做为家里的添置,要知道在那时,这些衣柜已经算的上是大件了。
举全村之力,前前后后共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全部的村民才完成了搬迁,看着新建成的村庄大家感慨万千,当然这里边孙画匠这些人的功劳是不可置疑的。
在新村建成之后,孙画匠也就凭借着积累起来的经验和资源,做起了家具木材生意。
上门的人越来越多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孙画匠一家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户,可一件意外事件的发生,改变了孙画匠的事业和人生。
在一次木材切割的工作中,孙画匠由于对机器的操作不当而失去了自己的右手手臂,普通人失去手臂尚不好活,何况是以作画为生的人。
孙画匠不能再画,而家具因为缺少他的画作做为点缀也不再具有特色,很快被当地其他新式的家具厂所取代,孙画匠进入了事业低谷渐渐封闭自己,最后晚年变成了我所见到的样子,性情孤冷且自闭,常年不与人交往,甚至跟爷爷这样的老朋友也不再愿意见面。
爷爷再提到孙画匠还是不免红了眼眶:“我们从小到老的情义啊,真没想到最后一次见面竟然就是永别。”
爷爷放下水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你奶奶跟我说你去找他问柜画的画法,我还怕他不愿意接待你而想着要不要亲自去跟他说说,可等我上门的时候,他却已经遇害了。”
看着伤心的爷爷,我心底没由来的产生一种愧疚感,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爷爷,那您觉得那些人为什么要杀害孙画匠呢?”
爷爷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爷爷终于要说出一些事情了吗,我和陆秦延立马坐直了身体,很迫切的等待爷爷再次开口。
爷爷看着我说:“其实他们想知道的和你一样,只是他们比你想要的更多。”
跟我一样,是他们也觉察柜画暗藏玄机吗?
比我要的更多,那是什么?
我至今都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柜画真的与众不同,至今所有的可能,都只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而让我对柜画中的确隐藏秘密这件事深信不疑,还是在孙画匠出事以后。
以及刚才爷爷那句话!
我追问:“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爷爷沉默不语。
我有些急了:“孙画匠已经遇害了,您觉得您隐藏的秘密还一直会是秘密吗?忘了告诉您,孙画匠遇害时我就在屋内。还有,我是从密室的密道里逃出来的。”
爷爷瞳孔骤然缩紧,却还是只字不言。
在想到可能近半年的两条人命都跟这事有关的时候,我真的无法理解爷爷的隐瞒,既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呢。
无名的火气上涌,我大声说:“爷爷,我不知道您到底在隐瞒什么,可是凶手害人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钱财,这些我们都可以知道,只是这钱财不在眼前罢了。即使您现在不说,秘密也迟早会有被揭露的那天,因为他们不能白死,而我也会一直追查下去。如果您一直不说,只会给凶手继续有可乘之机。”
愤懑的情绪让我的话语重了一些,这些我都知道,可我真的想不通爷爷隐瞒的目的而有些失望了。
我摔门而出,在气头上的我已经顾不得尊卑礼仪了,就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爷爷叫住了陆秦延。
故意没有问陆秦延爷爷跟他说了什么,我俩驱车回到了招待所,我想以我现在的心情还是住在招待所比较合适。
陆秦延把眼光看向我,几次欲言又止。
“说。”
陆秦延看着我的脸色,斟酌着说:“不是……我是觉得你遇事不要那么着急,何况爷爷选择不说一定有他的理由,你要相信,孙画匠去世,最伤心的一定是爷爷他老人家。”
我不是不相信爷爷一定有他的苦衷,甚至这可能是他此生守护的最大的秘密,可再大的苦衷能有人命重要吗!
既然我们被人盯上了,害命无非就是谋财,这点道理我还是想的通的。只是这财具体是什么目前我还尚不得知而已,可仔细想想,这穷乡僻壤之地有什么可图呢,总不能是图这里有山有水。
古城遗址吗?它的发现和发掘都是由当地政府主导的,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它,现在再有贼心的人也不可能再去动它了。
我的憋闷之气还没有散尽:“不说,等于纵容。”
陆秦延拿我没办法,只是摇摇头不再说话。
我也觉得再纠缠爷爷说与不说毫无意义,以后的调查只能是依靠我们自己了。
太累了,头靠在车窗上随着颠簸上上下下,不一会,困意便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