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这个电话我当场拨了出去,为显诚意,领导亲自跟四叔讲了事情的紧急。
四叔从不是个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听完事情的急迫性以后,立马答应带足人手儿前来应援,按照我们商定的计划行事。
联系上了四叔,大本营里的几个人才感觉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回了实处,有四叔的人配合,相信只要有人露出马脚,我们一定会把他揪出来。
其实在打通四叔的电话之前,我是有些担心的,倒不是怕四叔不肯帮忙,只是怕他在答应帮助组织的同时会提出一些无理的条件,例如事后给他相应表彰之类“非分”的要求,要知道,我在四叔那里至今还没见过他对除至亲以外的任何人可以无条件伸出援手。
不过,这次四叔做事却是正义感爆棚,无条件的仗义助人。也许,多少是受了和我们在山里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感染。
手里攥着电话,无意间看见了上边的通话记录,才发现我对于这部手机的使用少的可怜。
寥寥无几的记录,多数都是接听陆秦延打来的电话,而我主动拨打出去的,现在想想都与紧要关头的事情相连,换句话说,我这拨打出去的都是求救电话啊。
这么想,还真要感谢当初陆秦延送手机时的未雨绸缪。
看着我脸上的笑意,陆秦延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谢谢你。”我没头没脑的回答。
好在陆秦延没时间追问我傻笑的原因了,领导再次找他检查计划的每一个环节,以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
太阳西斜落山,月亮悬挂空中,白日里喧嚣的临江村像是闹腾了一整天的孩子,终于陷入沉沉的梦乡。
于是,夜晚寂静无声,月色笼罩下的村庄透着一股如水的清冷。
率先冲破这夜晚的宁静的人是及时赶来的四叔一队,他们在夜色的掩盖下悄然入村,第一次在自己家里需要偷偷摸摸,想必四叔的心情也很复杂。
他们故意在我们安置的小组前弄出动静让人察觉,有人还入戏极深的演出了找到文物藏处的狂喜,凭着这份演技让在场的人都相信了是文物贩子找准了目标赶来下手。
场面陷入混乱,“猫捉老鼠”的游戏惊醒了整个村庄,家家户户点灯加亮,誓要把贼人人赃并获。
四叔早有计划,再依靠着对于村庄路线的熟悉,带着人几个周旋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我们在事发的第一时间接到了各小组的汇报,大家都想把前来盗取文物的人抓个现行,每个小组都想着争立头功,一时对于应该哪组留守原地哪组进行追击抓捕而争论不休。
领导气定神闲,运筹帷幄。
指派早期加入调查组的几个人前去负责保护现场和抓捕任务,这里除了陆秦延的人和我,最熟悉村庄布局和环境的人就是留下来做生物考察的小朗和以本职工作为调查组记录人员的张如岚。
让我很意外的是小朗在接到带队任务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以我的猜想,本以为他在明知道我们在怀疑他以后是会避嫌不前的,没想到他以一副势必完成使命的责任感接过了任务指令。
我们各自带一小组人员出发,村中通往外部的各个路口已经封锁,要是真有文物贩子在村中,插翅也难飞。
惊醒的村民自发地配合调查组检查自家的院落,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搜查过了半宿还是毫无进展,有人开始怀疑文物贩子已经溜出村外,有人怀疑是否可能是里应外合,文物已经被运走,我们失去了抓到盗贼的证据。
这时有另一种想法传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盗贼没有走,就藏匿在我们防守的范围之中。
提出这个观点的是我曾经的暗恋对象张如岚,她把现场情况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一个女孩子发话,众多男人们都不愿意反驳,于是大家都顺着她的思路猜想。
重新布置小组人数,反扑回各个重要据点搜查,而张如岚这次带队选的是最偏远的一个区域,村外的土地庙。
这个土地庙前年刚刚翻修过,虽然建筑面积很大,但是周围视野开阔,想要藏人也是不太可能的。
她一个女孩子却主动挑选了最偏远阴森的一处,同队的其他人更不好说出拒绝的话了。
他们在漆黑的夜色中向着最远的地方出发,我是有心陪同的,但陆秦延挡住了我的脚步,他提醒我一切要按计划行事。
我知道那里一定有四叔的人已事先做好埋伏,只要她们一队中任何一个人有额外的动作,都会被尽收眼底。
我留在村中带队继续假模假样的搜查所谓的“盗贼”,心中时时充满焦虑。
这时穿着睡衣打着哈欠的四叔出现在了大家眼前,一副被打搅了好梦的模样,他态度大方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清让大家大半夜的鸡飞狗跳。
这里的很多人没有见过他,对他的询问很是防备,陆秦延的人是都认识他的,上前给他解释这一夜发生的险情。
四叔听完像是有很大的兴趣,立马摆出跟我的关系,使劲跟其他人套近乎,并且声称他在发现珠尔山墓室的过程中有着汗马功劳,要见我们领导领份功。
我默默扶额。
他这说辞一出,大家纷纷把视线投向我,估计此刻大家心中所想一定是一致的,“他们这一家子果然都贪功好名!”
四叔这副大张旗鼓摆明了要赏的态度让人不好对他无视,于是,他被请到了领导的面前,当然,还需我给他作证他的所言非虚。
一进屋领导房间,四叔态度立马端正起来,领导是一次见到四叔,因为有了之前的沟通,待他很是感谢和热情。
做戏就要做全套的四叔,跟我们完成了对接,发现身边没有外人才真正地卸下伪装,向我们具体讲了他的发现。
原来早在我们联络他之前,他就已经在调查爷爷踪迹时发现了孙画匠画册中的景物。
除了景物异常熟悉这点以外,还从画册上看出了隐藏的不同——所画景物所处时间的不同。
这里提到的时间不是景物存在相差几个月、几年的差别,而是有十几年、几十年甚至年代更久远的差异。
建筑可以修缮,树木可以修剪,所以往往很多人都忽视了它们在一段时间内的不同,可是对于像是四叔这种天生敏感或像孙画匠那种细致入微的人是不可能看不出它们在不同时间上的区别的。
四叔记忆里的村口校舍的房顶,怎么会出现孙画匠笔下连漏阴雨的情况?那参天而长的老榆树又是什么时候断掉了根丫?
通过对画作所创时间的判定,画作上的这些景象都不会出现在孙画匠年轻力胜的时候,更不会是在他老年封笔以后。
写实的景物是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脑子里的,这说明孙画匠受到了旁人的指点或者有人给他见到了以前他未曾见过的景象。
四叔一语道破天机:“所以,我认为文物真正的藏身地点就在,”他指着画作说,“就在荒废校舍这块漏雨的草棚中;就在被砍去分枝的老榆树根系下;就在……”
四叔一一指出最有可能的位置。
与此同时,全体人员在行动,他指出一处地点,我们就派出一组人手赶往。
在场知道详情的人没有一个质疑四叔所讲,因为我们利用八卦阵形总结出的方位与他所述的地点完全相同,只不过,他能把具体的埋藏位置说的这么清楚,不禁让我们刮目相看。
再往深一想,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发现秘密的不是四叔,而是其他人,那现在的结果可不好说。
我又一次对四叔肃然起敬,我真的佩服他了的为人也为自己以前对他的无端猜测有了愧疚之情,以前他在我这的形象总是一个贪财好利,无利不图之人,而现在,他的所做作为彻底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
四叔见我对他饱含深情地眼神,顿时一身鸡皮疙瘩。
他直言道:“我知道你大彻大悟之后对我心存愧疚,充满感激进而盲生崇拜心理。但是!但是,我得打灭你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免你以后用圣人的道德标准来约束我。”
四叔当着众人直言不讳:“一开始我可没有这么高尚,我是打着来捞一笔的心参与其中的,只不过后来越陷越深,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看到了父亲的牺牲和小辈人的无私无畏,我才渐渐放弃了动它们的念头。”
“还有这次,要不是你们在最后关头主动联系我,我还想着早你们一步捞它一笔的,只不过你们既然那么相信我,我又怎么好辜负这份信任。所以……算了。”
说着说着,四叔突然意识到大家看他的眼神热烈、目光灼灼,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我以前怎么没察觉出我四叔是这么可爱的人!
出去的几个小组传来捷报,最先找到第一件文物的竟然是由小朗带队的一组,我和陆秦延对视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消失的猜忌,很是高兴。
而迟迟没有消息的就是出发土地庙的张如岚一队人了,在此刻,没有消息就是最不好的消息。
拂晓,鸡鸣见日升,一声鸣叫,划破了夜空驱逐了黑暗。
远处晨光中蹒跚走来的,不出所料,正是被押解回来的张如岚一队人。